婦人撲過來就和臨軒集掌櫃扭打在一起。
到最後臨軒集掌櫃忍無可忍,吼道:“是他自己要減肥,隔三差五就來我藥鋪裡拿藥,你以爲我那些藥便宜啊,他還經常給不起錢!你說有錢買酒喝卻給不起藥錢,好笑不好笑!他既然沒錢,我只好給他巴豆了,那玩意兒又便宜又好使,怎的了!又不是我逼他吃的,你不是應該感謝我嗎!”
滿堂寂靜。
婦人還在斷斷續續地哭道:“明明是你的藥賣得貴,我丈夫在你那裡吃了那麼久的藥,都不見有任何效果,他是看在咱們是遠房親戚的份兒上才常到你那裡去,以爲你會對他好點……他本是要去做工的,可是人家嫌棄他太胖了以爲他太能吃,沒人敢僱傭……你讓我現在怎麼活……”在沒有回春堂之前,臨軒集的藥仗着西街只此一家確實賣得很貴。
臨軒集掌櫃跟婦人起爭執時一時口快,現在意識過來了,後悔莫及。郡守怒拍驚堂木,喝問:“你可知罪?!”
臨軒集掌櫃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郡守令道:“來人,此人爲醫不仁,害死了百姓還敢嫁禍在他人身上,先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大人冤枉啊!我沒有賣假藥,我也沒有害死人,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啊!”
最後郡守還對蕭晏道:“公子放心,這件事下官一定秉公辦理!”見林青薇除了手套,連忙讓人送上清水淨手,又道,“當然還要感謝這位姑娘還事情一個真相大白。”
林青薇擦了擦手,回頭看了看那位悲痛欲絕的婦人,道:“生活不易,男子身爲家中頂樑柱,卻撇下婦孺傷心難過,還請大人多擔待些。”
“一定一定。”
最終幾人是被官府抓來的,也是被官府送走的。一時間流傳在街坊的劇情,又有了驚天的大逆轉。
原來不是回春堂害死了人,而是臨軒集害死了人卻反倒誣陷在回春堂的頭上。幸虧回春堂老闆臨危不懼,自證清白,不僅查出了死因,就連死者的妻子也反口咬向了臨軒集掌櫃。
人們談起這件事,無人不咬牙切齒。臨軒集掌櫃和那死者還是遠房的表親,親戚之間居然都能下手坑害,更別提其他人了。以後誰還敢去他那裡買藥啊。
事後聽說郡守讓臨軒集掌櫃蹲了大牢,並拿出一筆銀子給死者婦人用以安葬丈夫以及以後的生活。這些年臨軒集也積攢了不少財富,後來再無他的音訊,至於他是否在牢中度過餘生,誰也不知道。
眼下回到回春堂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林青薇原以爲回春堂會亂成了一鍋粥,沒想到竟然絲毫不亂。她更沒想到的是,安秋尋竟然主動地在回春堂裡幫她守着藥鋪到現在。門口也聚集了一些善良的老百姓,都是想打聽消息的,之前也都在林青薇這裡得過恩惠的。
看見林青薇他們回來,也着實高興,竟鼓掌歡迎。
安秋尋見人回來了,又多愁善感地往蕭晏身上瞅了兩眼,仍是很不客氣地說道:“既然你們回來了,那我就回家了。”末了又轉身補充道,“可不是我願意在這裡幫你們守着的,是我家老頭的意思,我也是沒有辦法,被逼的。”
林青薇點點頭,眼裡散開點點笑意,道:“不管是誰的意思,還是要多謝安姑娘。”
安秋尋被林青薇這麼正兒八經地感謝,居然破天荒地有點靦腆,她摸摸鼻子,哼了哼就帶着自己的人走了。
心如望着她的背影,道:“其實安小姐是個善良的人哩。”
林青薇吁了口氣,道:“收拾一下,關門回家吧。”這次有了蕭晏出面,纔有驚無險,寧靜的生活也不至於全盤被打破。
心如固執地拽着黎澈去買菜了,小齊也跟着一起去。黎澈當然不幹,結果被小齊硬拖着走。
回春堂門口,只留下林青薇和蕭晏兩個人。
暮光合攏下來,天邊似乎隱約有紅霞,光線熹微,泛着橙橙的昏黃。她轉身,給回春堂關門落鎖,蕭晏便高高大大地站在旁邊,靜靜地等着她。
時光靜苒,所有的安寧和美好,他都願意在等待的過程中,和她慢慢去體會。
林青薇收好了鑰匙,轉身回來,一步步走下臺階,身邊跟着蕭晏。她走在熟悉的街道上,低着雙眉,忽然道:“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今天虧得你出面才能圓滿解決。我以後的生活,可能就是這樣繼續過下去,一天又一天,對你來說忙碌而又枯燥,怎麼,你還沒膩煩麼?”
蕭晏迎着目光偏頭看着她,鳳眸泛着紅霞的絲絲光亮,有種清冷絕倫的瑰麗,卻又深深淺淺,道:“想讓我膩煩,可能有點難。所以,你還得繼續努力。”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桌上一桌豐盛的飯菜,卻總感覺氣氛怪怪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平時爭着搶着吃的黎澈,卻忽然不爭不搶了。他看向蕭晏的眼神都幾乎帶着咬牙切齒的味道。蕭晏則若無其事,好似坐對面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
黎澈吃了兩口就放下筷子,說道:“今個是你動用了你的王爺身份帶來了方便不假,地方郡守知道了你在這裡,你就不怕有更多的人也會知道你在這裡嗎?”
蕭晏道:“本王的事情,應該還用不着你來操心。”
黎澈笑了一聲道:“操心你?你要死要活關我什麼事,還請你做事的時候考慮一下別人的處境,你這樣說不定會給小薇帶來困擾和後患。”
蕭晏頓了頓,道:“她也不用你操心。”
黎澈推開椅子就站了起來,壓根沒什麼好臉色,凝眉看着蕭晏道:“真有一天,你給他帶來麻煩的時候,希望你還能這麼淡定。”說罷他就離開了膳廳,回房去了。
雲南。
已經入冬了。空氣裡隨時都是一股陰沉沉的寒意。雲南山巒起伏,綿延千里。那千里之外,灰濛濛一片,彷彿黑雲壓境,暴雨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