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突然浮現的空間讓周道心頭悸動。
大地深處，暗河盡頭果然藏着秘密，早在踏入封魔嶺的時候周道便察覺到了此地的非同一般。
姜元的異變想必也與此大有關聯。
“周大哥……”姜元失聲叫住，搖了搖頭，顯然並不想他進去。
那神秘的空間之中藏着未知的存在，言語透着令人無法拒絕的蠱惑與魔力。
他已經嘗過了其中的厲害。
“這一世，淵祖必歸，嘿嘿……你不想知道他在哪裡嗎？”
那神秘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一次，他似乎已經抓到了周道胸中肺腑，讓他無法拒絕。
周道眸光深邃，擡眼看去。
“在這裡等我。”
周道沉聲道，旋即走向了前方的神秘空間。
混茫的黑暗，宛若皓古穹天，唯有孤寂相伴。
周道循着那一縷微弱的光芒，步入這混黑的空間，擡頭望去，只有一顆大星高懸，
他凝目仰視，方纔看清，那竟然一顆頭顱。
“你是誰？”周道驚疑不定，失聲叫道。
“歲月悠悠啊……如今還有誰能記得我的名字？”
高天孤懸的頭顱發出了一聲滄桑喟嘆：“你不知道我是誰，可我卻知道你的來歷……”
說到這裡，大星璀璨，泛着異常耀眼的光亮。
“落日的傳人啊，這一脈霸天絕地，果然不滅人間。”
“你到底是什麼人？”周道心生警覺。
落日宗號稱至神至隱，紅塵遁跡，天地不知，這古怪的存在竟然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來歷！？
“咒日印法！？嘿嘿，當年大秦太祖求法於落日，修行得也是這門印法……好造化……好因果……”
高天孤懸的頭顱嗡嗡作響。
周道眉頭緊皺，卻是沉默不語。
“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在等你說。”周道淡淡道。
他連對方的底細都不清楚，自然是以不變應萬變。
“外面那個小鬼是你什麼人？”高天孤懸的頭顱突然問道。
“姜元！？他是我弟弟。”周道輕語。
“落日餘暉之下，誰能立身不倒？就算他的命格只怕也是命運多舛。”
冷冽的笑聲從高天之上傳來。
“這便是你要跟我說的話嗎？”周道沉聲道。
“落日的傳人，你的心太急躁了，如此必爲淵祖座下亡魂……”
“你果然知道淵祖！”周道不禁動容。
“落日宗的手段的確可怕，元王法會，數代謀劃，終於逼得淵祖尸解轉世！”
說到此處，高天孤懸的頭顱陰惻一笑：“只可惜……”
“可惜什麼？”
“那不朽的存在或許也希望如此！”
“什麼意思？”周道心頭咯噔一下。
“淵祖，號稱天地滅而不朽，他是這世間唯一不似的生靈，歲月也難以將他磨滅，然而在極爲古老的歲月，曾經有人將其斬殺於世……”
“紅塵不入，天地不存！”
冰冷的聲音噙着一絲敬畏。
“誰！？”周道脫口問道。
“落日的傳人啊，你不是應該知道嗎？除了那人，還有誰可以滅殺淵祖！？”高天孤懸的頭顱冷冷道。
“祖師爺！”周道不禁動容。
恍惚中，他彷彿看見，舉頭三尺，一座祭壇若隱若現。
“落日宗啊，這一脈源遠流長，那個男人曾經斬殺淵祖於蒼山之巔……”
“不對，既已斬殺，爲何淵祖還能延續至今？”周道不解。
“那是淵祖，天不能葬，地不能滅，落日斬殺的乃是淵祖真身。”
“淵祖真身！？”周道露出疑惑之色。
“不錯，這世上真正能夠承載淵祖的只有三樣物質……其中之一便是淵祖真身……”
高天孤懸的頭顱道出了淵祖的大秘：“只可惜，他的真身被落日斬落，從那時候開始，它蟄伏萬載不出，便是在凝聚假身。”
“假身？”
“那是能夠短暫承載淵祖的身體，天地霸道，盡歸於此……每隔一段時間，淵祖便要重新練就一副軀體，否則它便要枯朽……”
周道聞言，若有所思，瞬間想到了許多。
“嘿嘿，落日的傳人，看來你想到了。”高天孤懸的頭顱笑道。
“你們這一脈的確光輝燦爛，大能層出不窮，終於有一天，有人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既然淵祖的身軀不能長存，那麼便建造一座大墓，匯聚天下龍脈，將其困在裡面，歲月熬煉，直到他枯朽湮滅。”
“元王法會！？”周道不禁動容。
“可惜，你們低估了淵祖的可怕，即便那副假身枯朽，他依舊不滅，這世上彷彿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將其斬滅……於是，落日一脈改變了原先的想法……他們……嘿嘿……”
說到這裡，高天孤懸的頭顱詭秘一笑。
周道眉頭一挑，本能地捕捉到了一絲不對勁，對方口中的稱謂從“你們”變成了“他們”。
“他們怎麼了？”周道追問道。
“落日的元王啊，你在中央大墓所湮滅的乃是淵祖已經枯朽的假身，雖然讓他露出了破綻，卻也讓他活得了解脫……如今他遊蕩人間，便要鑄造新的身軀。”
“伱知道他在哪裡？”周道追問道。
“我不知道，不過有人知道……”高天孤懸的頭顱極爲神秘，他似乎知曉一切。
“誰！？”
“道王！”
高天孤懸的頭顱不等周道追問，便拋出了一個問題。
“落日的傳人，你可知道當年初代道王爲何要舉行道王大祭！？”
“爲了掠奪淵祖，取而代之。”
關於道王，周道也是頗知根底。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淵祖是何等偉大的存在，又豈是那麼容易掠奪的？”高天孤懸的頭顱冷笑道。
“自古以來，只有兩類存在可以染指淵祖的力量。”
“妖神與契合者！？”周道脫口道。
“不錯，道王正是利用了這點，他是天底下最瘋狂的風姿，獻祭了九成九的古妖，抽取妖神血脈，融合契合者的骸骨，打造出了一副軀體……一副足以容納淵祖的軀體……”
“這個瘋子！”周道面色變得陰沉。
祖師爺斬淵祖真身於蒼山之下，從此之後，即便淵祖親自打造的假身也無法長久。
可是初代道王爲了掠奪淵祖，舉行道王大祭，滅了天下九成九的古妖，不斷蒐集契合者，便是爲了打造一具不朽的身軀，雀佔鳩巢。
“不過他算錯了，那個瘋子進不了中央大墓，而且打造一具無缺的身軀也並非那麼容易……要知道，自古以來，真正能夠完美承載淵祖的物質也只有三種而已……”
“所以他選擇了轉世，六世輪迴，便是要完成他的計劃，不斷補缺那具身體！？”周道醒悟道。
“不愧是落日的傳人，你很聰明。”
“怪不得……”周道露出深思之色。
怪不得初代道王要在鎖妖獄留下妖神圖騰，供給後世參悟妖神大劫。
也難怪王通年紀輕輕，就開始染指契合者，甚至與呂先陽合作，抓捕齊昊。
他想要在這一世畢其功於一役，徹底成就道王的輝煌，萬道至尊，奪得那不朽之位。
“你到底是誰？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周道問道。
這世上可沒有免費的午餐，任何行爲的背後都有其動機所在。
“淵祖也在尋找道王留下的那具軀體，如果被他得到……他會來找我。”
高天孤懸的頭顱沒有直接回答周道的問題。
周道略一沉吟，轉身便要離開，剛走兩步，他猛地駐足，回過頭來。
“最後一個問題。”
“問吧。”
“你剛剛說這世上只有三種物質能夠完美承載淵祖，除了淵祖真身，還有兩種是什麼？”周道拋出了自己的問題。
“一口黑棺！”
“黑棺！？”周道面色驟變，腦海中浮現出那具黑色古棺的身影。
他彷彿被雷電擊中一般，眼前的迷霧陡然消散，以前許多想不通的地方豁然開朗。
“還有一種呢！？”周道按捺住起伏的心緒，再次問道。
“落日的傳人啊……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高天孤懸的頭顱漸漸暗淡，周圍的空間恍若潮水般褪去。
一陣波動傳來，周道回過身來，便已經重新出現在地窟暗河旁。
“大哥……”姜元出聲叫道。
對於他而言，周道只進去了眨眼的功夫便回來了。
“封魔嶺……封魔嶺……果然有古怪……”
周道喃喃輕語，神色變得凌厲異常，既然知道了這麼多秘密，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觀。
王通想要利用契合者與妖神大劫完善那具軀體，周道豈能讓他如願？
“我們走。”
“去哪兒？”姜元忍不住問道。
“龍虎山！”
周道神色冷然，這一回他要攪個天翻地覆。
……
龍虎山下。
一塊巨大的青石猛地炸裂，泥土翻飛。
煙塵中，一道狼狽的身影滾了出來。
“總算逃回來了。”鄭春風衣衫破敗，面色慘白，嘴角噙着還未乾的血跡。
這副模樣實在不能與龍虎山的道士聯想在一起。
即便如此，他也顧不得許多，此行共計三十九名弟子，全都是真境強者，卻也只有他一人逃出生天。
這還是因爲他犧牲了六百多顆【不死腎臟】，憑着一身修爲，方纔保住了性命。
爲此，鄭春風修煉多年的【腰王術】算是功虧一簣，修爲也從真境跌落，回到了煉境。
“媽的，真是太倒黴了。”
鄭春風趕忙運轉剩下的二百多顆腰子，分泌出乳白色的液體，在體內化開，爲自己回了回血。
本以爲這次跟着古全真出一趟任務能夠獲得賞識，從而平步青雲。
誰能想到，不但沒有得到半分好處，連辛苦積攢的腰子都沒了。
要知道，【腰王術】可是他修行的根基，按照記載，此術一旦修煉至巔峰，可以生長出十二萬九千六百隻腰子，精氣充塞江海，能於絕巔之上，傲然天下英豪。
可是如今，一身道行幾乎喪盡。
“媽的，我就不信補不回來。”鄭春風咬牙道。
“我可以幫你。”
突然，一陣微弱的聲音在山腳下響起。
鄭春風晃了晃神，左右觀瞧，卻沒有尋到聲音的來源。
就在此時，他只覺得胸口處微微發熱。
鄭春風扯開破碎的衣領，卻發現胸口處莫名多了一塊印記，只有拇指大小，像極了一枚骷髏頭骨。
……
龍虎山，武道峰。
冰冷的古洞中，響起陣陣鎖鏈的聲音，叮叮噹噹，刺耳如鈴。
此刻，齊昊雙膝跪地，黑色的鎖鏈穿過了他的琵琶骨，兩隻手臂高高懸起，哪怕動一下都要承受裂骨剝肉的痛苦。
“這麼年輕便踏入真境，便是因爲葉空的精華嗎？”
呂先陽從遠處走來，看着齊昊，彷彿在欣賞一件完美的傑作。
齊昊咬着牙，雙目猩紅，如同一頭野獸，死死地盯着呂先陽，彷彿在等待機會。
此時，他胸中積壓隱藏的暴戾徹底釋放了出來。
“你最好能將我踩死……否則我必會掀開你的頭骨……將那的腦花統統拿出來……”齊昊冷笑道。
“真是個狂傲的小鬼。”
一陣冰冷的聲音從洞口傳來，呂先陽頭也不轉，深邃的眸子卻是閃過一抹異色。
與此同時，一位青年緩緩走到了他的身側，他面容清冷，身着道袍，手中拿着一杆拂塵，不沾半點菸火氣息。
面對這個男人，就連呂先陽都不禁正色。
王洞玄，這個男人號稱領主會第一高手，也是十三元老之首。
據傳，他的實力甚至超過了其他十二位元老的總和。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創立領主會的真正推手，也是王通最重要的心腹。
“人已經帶回來了，你有把握讓葉空復生嗎？”王洞玄冷冷問道。
他做的這一切並非爲了呂先陽，而是王通。
爲了王通，他可以奉獻所有。
“我有十足的把握！”呂先陽神秘一笑。
說着話，他反手一轉，虛空波動，竟取出一尊小鼎，被密密麻麻的符文封禁。
鼎中裝着神秘森然的黑色血液。
“這是什麼？”王洞玄眉頭微皺，本能地感覺有些不舒服。
“這是惡主的血！”
“惡主！？”王洞玄不禁動容。
惡主便是王通看上的契合者，他之所以出手抓捕齊昊，復活葉空，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爲了惡主。
葉空一旦浮生，三者合一，惡主便是他的一部分。
到時候，葉空便會更進一步，成爲超越惡主的契合者。
“有了這個便夠了嗎？”王洞玄問道。
呂先陽搖了搖頭：“還不夠……我還需要……”
“落日的骨！”
冰冷的話語在洞穴內緩緩落下，那雙猩紅的眼眸卻是注視着身前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