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周道便鑽進了御妖司的藏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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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層高塔，藏書萬卷，不少都是孤本遺本，有些甚至來自於前朝皇族，還有一些宗門收藏，涵蓋各個領域。
論起來，這裡可比秦大爺的【七十三號書社】高出太多了。
周道就如同被關了三個月禁閉的王小乙，一下子鑽進了天香樓，眼花繚亂，飢渴難耐，在知識的海洋裡遨遊着。
《古今神像考》，《古妖錄集》，《藏妖卷》，《道家神像論志》……
這些古籍都是絕版，在外面根本尋不到，就連不少王侯府邸都曾經派人前來觀摩抄錄。
如今，周道最需要的便是這方面的信息。
一方面，探查有關古妖血脈的線索，尋找妖物，用來獻祭，獲得更多的神像碎片。
另一方面，看看能否直接獲得道家神像，尤其是高等級的神像。
事實上，早在元王法會之前，周道便已經在蒐集有關神像的情報，李藏鋒也答應過他，會爲他尋來最適合他的神像。
昨晚，他藉助【扶搖蛟神】，覺醒【潮汐真炁】，凝練出【真炁種子】，便已獲得了巨大好處，潮汐生滅之力改變了他的肉身。
這讓周道對於【真境】越發渴望。
雖然，以他如今的實力足以搏殺真境強者。
可是真正踏入那重境界卻是另一番天地。
尤其是對於周道而言，他乃是煉境極限，可以不斷嘗試不同的道路。
要知道，一旦凝練出【真炁種子】，便要百日養種，如同孕育生命，百日之後，血氣系統將徹底轉化爲真炁系統，血氣蛻變，源源不斷的產生真炁。
對於其他人而言，這個過程兇險異常，需要小心翼翼。
可是周道境界太高，底蘊深厚，他可以在百日養種階段，逆轉這個過程，將真炁種子還本歸元，重新化爲血氣。
就如同大地可以催生種子，種子化滅之後，同樣可以作爲養料，滋養大地。
因此，昨晚獻祭【石鱗虎鮎】獲得【扶搖蛟神】像之後，周道就迫不及待地嘗試體驗了真境的奧秘，凝練出真炁種子。
即便日後，李藏鋒尋來更高等級的神像，他也可以在百日養種階段，將那枚真炁種子化掉，重修升靈。
所以，當孽龍氣吞掉那枚真炁種子之後，對於周道非但沒有任何影響，反而讓他獲得了不少好處。
眼下，周道越發肯定，只要讓孽龍氣吞噬更多的真炁種子，便可以讓其蛻變爲真炁。
“炁與氣不同！？”
突然，一片古籍記載讓周道眼前大亮。
那本古籍名爲《亂神志》，算得上一本修行筆記，作者署名秦伏龍。
上面說，氣乃本源，天地有靈氣，人類有血氣……諸氣循環，造化萬物。
炁則不同，氣化歸真，於諸相假身之中修得大丹，精氣神貫通諸氣，意志不可滅，神識不可磨。
借假修真，氣化爲炁。
如果說，氣是驅動天地萬物生滅的能量。
那麼炁便是從中這種能量之中凝練出來蘊含自身意志的特殊力量。
就像孽龍氣，本身太過特別，吞噬真炁種子的過程，也是融合周道意志的過程。
高等級的真炁種子，蘊含的意志和能量也就越強，可以大大加速孽龍氣的轉化。
“怪不得不同等級的神像，覺醒出來的真炁也有強弱之分。”
周道恍然，神像就猶如轉化爐，汲取意志念頭，融合自身能量，等級越高，轉化程度便越高。
普通神像的轉化率只有兩成。
三級神像的轉化率有五成
二級神像的轉化率有七成。
一級神像的轉化率則高達十成。
“差這麼多？”
周道不禁訝然。
真境有五步，分別是【築炁】，【歸元】，【成罡】，【闢海】以及【龍門】五重境界。
普通神像晉升真境，幾乎沒有什麼潛力，蘊藏意志只有兩成，實力也只能算作普普通通，基本只能止步【築炁境】，再也難以提升。
像這種級別的存在，周道現在的實力就足以與之抗衡，如果藉助【龍鬚道袍】，甚至可以將其斬殺。
“扶搖蛟神的轉化率也只有五成而已，不過卻是比普通神像高出一大截。”周道若有所思。
天下宗門林立，大部分宗門是沒有神像的，就算有也只有普通神像。
像【扶搖蛟神】這樣的三級神像已經算得上稀有了，從理論上來說，造就出的高手可以突破【築炁境】，達到【歸元境】，甚至是【成罡境】。
“太稷學宮有尊二級神像！？”
周道心頭大熱，眼睛亮了起來。
自從兩千年前【道王大祭】，天下諸法寂滅，就連古妖都幾乎絕滅，一級神像幾乎已經成爲歷史，六大道門或許還有，但是能否溝通天人，真正有用也尚未可知。
在這種背景下，二級神像幾乎便是頂尖，七成的轉化率，有希望能夠修煉到真境巔峰，也就是踏過【闢海境】，挺入【龍門境】。
“上聖真神！？這可是太祖留下來的神像啊。”周道看得眼熱。
當年太祖立國，創建太稷學宮，廣傳修行之法。
【上聖真神】像便是那時候留下來的。
據說這尊神像幾乎堪比一級，神威廣大，珍貴罕有，就算是太稷學宮的弟子也並非人人都可以使用。
畢竟，二級神像的力量太過龐大，尋常修士若是以此開壇升靈，非但承受不住，反而還有性命之憂。
太稷學宮的弟子想要藉此開壇升靈有許多硬性條件，比如達到煉境圓滿，比如全年度學宮第一等等。
“我受得住啊。”周道一拍大腿，恨不能現在就跑到太稷學宮將那尊【上聖真神】像搶過來。
身爲煉境極限，又是元王之身，百分百可以承受二級神像的威能。
不過，那東西乃是太稷學宮的至寶，傳承香火，創造真境，可不是他隨隨便便想用就能用的。
“如果獻祭能夠獲得這尊神像就好了。”
周道喃喃輕語，竟然生出了妄念。
不過，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周道便搖了搖頭，自己是求像心切，竟然連這麼不切實際的想法都有了。
祖師爺又不是萬能的。
這世上畢竟只有一尊【上聖真神】像而已。
“再看看，多找點古妖血脈來獻祭。”周道收斂心思。
神像難尋，通過獻祭獲得的法子還是可行的。
這一刻，他想到了馬應龍，這傢伙體內可是封印者一頭貨真價實的古妖。
“不知道將那頭大妖抽出來，老馬會不會死！？”周道思忖半晌，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如果要獻祭妖物，他現在倒是正好坐在一座寶山上。
要知道，這裡可是御妖司總部，關押着大量的妖物，死的活的全都有。
如果將其一鍋端了……
“監守自盜不太好吧。”
周道喃喃輕語，全然忘記了在平安鎮的兩年多，他是怎麼過來的。
“這裡畢竟是總部啊，不太好下手。”周道砸了咂嘴，念頭起來了就壓不住。
這就跟宋寡婦勾漢子似的，腦子裡只有幹下去，怎麼幹，往死裡幹。
“大清早倒是挺用功的。”
就在此時，一陣輕慢且略帶讚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周道微微變色，以他如今的修爲，有人近身，他竟然無所察覺？
當即，他轉過身來，眼前站着一位中年男子，長衫寬袍，兩鬢斑白。
“總司大人！？”
周道吃了一驚，趕忙起身行禮。
當日元王法會，敕靈宮宮主對他出手的時候，最後便是陸仙遊出面，平息爭端。
彼時，周道雖然只是遠遠瞧見，卻是印象深刻。
進入御妖司之後，他對於這位總司大人也有所耳聞，號稱神龍難見。
大清早，竟然能夠在藏書院遇見總司！？
周道有些恍惚，眼前這個男人可不是普通高手，御妖司的真正掌權人，統御天下三十萬斬妖衛，實力遍佈大秦各域，甚至於，從名義上來說，就連【九神柱】都算是他的麾下。
如此人物，幾乎站在了這個世界的巔峰。
這般近距離的接觸，饒是周道都忍不住鄭重起來。
“腳踏實地，勤學刻苦，年紀雖輕卻沒有想着走一些旁門捷徑。”
陸仙遊望着周道，點了點頭，眼中難掩讚賞之色。
以他的身份和實力，自然清楚周道的身份。
新晉元王，身後又有劍柱那樣的靠山，換做其他人，不免心高氣傲，想着藉助便利，尋找捷徑，妄想一步登天。
像周道這般踏實勤勉，凡事都依靠自己的年輕人實在不多見了。
當然，陸仙遊根本不知道，就在他出現的前一刻，周道還在盤算着如何能夠將御妖司內的妖物給一鍋端了，統統獻祭給祖師爺。
“總司大人過譽了。”周道乾笑了兩聲，連忙將剛剛竄起的念頭給壓了下去。
“亂神志，秦伏龍！？”陸仙遊看了看周道手中的書，目光微凝，眸子深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精芒。
緊接着，他露出微笑，看着周道：“想要突破了？”
周道一怔，旋即點了點頭。
聽話音他便知道，對方應該是知道他的身份。
畢竟，劍柱要將他藏在御妖司，瞞過所有人的耳目，也是需要這位總司大人點頭的。
不過，周道估摸着，就算是陸仙遊也只是知道他是劍柱弟子，新晉元王。
至於落日宗和周玄與他的關係，李藏鋒應該沒有透露半個字。
“以你的天賦和境界，尋常神像應該滿足不了你，怎麼也得是二級神像。”陸仙遊道。
堂堂元王，如果只是藉助尋常神像突破境界，那實在太浪費了，天下間也不會有任何勢力會這麼做。
周道聞言，心頭一熱：“老師已經幫我去尋了。”
陸仙遊點了點頭：“劍柱出了趟遠門，應該是幫你去尋適合你的神像了。”
說着話，這位總司大人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我這裡倒是一尊不錯的神像。”
說着話，那如同狐狸般的目光始終盯着周道，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
“一級神像！”
“什麼？”周道面色微變。
一級神像！？
如果說這世上有殘存的一級神像，周道相信，甚至可以說頂尖勢力或許都有。
可是完整且能夠開壇升靈的一級神像實在太罕見了，幾乎屬於不世出。
不過很快，周道便鎮定下來，說這話的乃是御妖司總司大人，或許還真有可能。
念及於此，周道的心跳不由加快。
如果是一級神像，應該可以將孽龍氣餵飽，氣化爲炁，徹底踏入真境。
“總司大人……”周道欲言又止。
跟這種級別的存在打交道，他都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都是自家人，我能不照顧你嗎？”陸仙遊眯着眼睛笑道。
“幫我個小忙，回來之後，我會讓你如願。”
“什麼忙？”周道一怔，旋即問道。
“有件寶貝由我們御妖司護送，明天便要進京，送往宮中，你去接應一下，幫忙送進去。”
說到這裡，陸仙遊微微一頓，繼而加重的話音：“記住，一定要送進宮去。”
“宮裡？”周道若有所思：“什麼寶貝？”
“地佛舍利。”陸仙遊倒也沒有瞞他。
“地佛舍利？那是什麼？”周道下意識問道。
在他的閱歷之中，似乎並沒有聽說過這等寶物。
“那是一種極爲古老妖物的骸骨結晶，相當稀有。”陸仙遊着重強調了一下最後四個字。
能夠讓這位總司大人稱之稀有的寶物，價值可想而知。
“什麼妖物能夠稱之爲地佛？”周道好奇。
“就是那……叫什麼來着……”陸仙遊揉了揉太陽穴，旋即搖了搖頭：“年紀大了，記性就不好了啊。”
說着話，他一擡手，一紙金箔落在了周道手中。
“這是信引，進京的時間和路線都在上面，你去吧。”
周道接過，略一猶豫，旋即點了點頭，起身告退。
走到門口，推開大門，一道嬌柔的身影已經在那裡恭候多時了。
羅柒柒懷揣着包子，用自己的體溫儘量讓包子不要冷得太快。
看見周道出來，羅柒柒趕忙迎了上去。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合格的跟班。
“小柒柒，你在這裡幹嘛？”
“我……我給班頭送包子。”
“嗯，今天包子怎麼有股子奶香味，好吃。”
“明天我還買。”
“明天我要出趟城，乖乖等我回來就好了……“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最終消散在這安靜的清晨。
就在此時，閣樓上，一位教書先生模樣的男子緩緩走了下來。
“總司大人，你竟然趁着劍柱不在，讓這小子進宮？”
“送件東西而已，又不會怎麼樣。”陸仙遊笑了笑，目光斜睨，看向來人。
“氣柱，你看這小子怎麼樣？”
“他是新晉元王，氣數混芒，看不到未來。”
說着話，氣柱目光微微凝起，露出一抹深意。
“倒是他身旁的那個小丫頭與衆不同。”
“你看出了什麼？”陸仙遊問道。
論起觀氣運，察天機的本是，氣柱堪稱天下第一。
“凰生九禽，人各有命，那丫頭乃是凰命，年幼富貴，雖然家道中落，受盡人間疾苦，可是將來……貴不可言。”
氣柱凝聲，用了極爲尊崇的四個字。
“凰命！？”陸仙遊深邃的目光不由地看向早已空蕩蕩的大門。
“不僅僅是凰命，而且是上凰之命。”
“上凰！？那豈不是說……這丫頭將來有可能母儀天下！？”
“或許……還不止！”氣柱搖了搖頭。
未來是不斷變化的，就算是他也只能把握其中一絲先機而已。
“果然是貴不可言。”陸仙遊微微笑着，並不在意。
到了他這種境界，深知天命道數，一念心起，便沾因果，隨遇而安，方得正緣。
“年輕人的時代啊……果然很有意思……”
陸仙遊老神在在，走出了藏書樓，口中叨叨擾擾，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對了，我想起來了，地佛地佛，那頭古妖的名字叫做……”
“地王屍陀！！！”
絮叨的聲音緩緩落下，好似一縷漣漪，風波過後，不留半分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