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臉上的神情就跟見了鬼一樣,渾身抖若篩糠,“你……你就在此待了一晚上嗎?”
薛安淡淡一笑,“沒錯!”
老者面色一變,深深的看了薛安一眼,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枚竹哨,用力的吹了起來。
哨聲尖利,傳遍四方。
頃刻間,從城門之後,人羣如潮水般涌了出來,每個人手中都握着棍棒刀叉,然後全都集結在一起,用驚懼和忌憚的目光看着薛安。
薛安微微一怔,而當他看到這些人全都衣衫襤褸,面有菜色後,心中不禁輕嘆了一聲,然後笑了笑。
“怎麼?此處連個過路之人都不能收留嗎?”
人羣依舊靜默無聲。
正在這時,只聽一個虛弱而蒼老的聲音從城中傳來。
“讓他進來吧,他不是妖鬼!”
說完這句話,隱隱的又傳來了幾聲咳嗽,好似這樣簡單的一句話都已令聲音的主人無法承受了一樣。
人羣一陣輕微的騷動,但這個聲音顯然威望很重,所有人的臉上都現出如釋重負的神情,然後分立兩旁,閃開了一條道路。
薛安笑了笑,然後便邁步往裡行去。
走過城門,映入眼簾的便是一排排低矮破舊的房屋,但出乎意料,街道雖然不是很寬敞,卻十分的乾淨。
此刻,整座小鎮都已經被驚動,當薛安從街道上走過的時候,路兩旁的房屋或者衚衕之中探出了很多腦袋。
很多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薛安。
尤其很多小孩子,更是興奮不已的看着,甚至有一個指着薛安,用稚嫩的童聲喊道:“娘,這個哥哥走路的樣子好好看!”
薛安聞言轉頭看去,就見一個不過八九歲的女童正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薛安衝她微微一笑。
女童便是一愣,可還沒等她有什麼反應,就被一個衣着破舊的婦人一把拽進了房中,然後便傳來了呵斥以及小孩的哭聲。
薛安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然後繼續往前走去。
小鎮不大,從這頭走到那頭也不過幾百米。
可等轉了一圈之後薛安才發現,這座小鎮之中百業凋敝,別說客棧了,大街之上甚至連個吃飯的地方都沒有。
唯有小鎮正中矗立着一座硃紅色的小樓,不過看樣子也是年久失修,甚至都有些歪斜了,似乎隨時都會傾倒一樣。
正在這時,只見那棟硃紅小樓的門被推開,然後從中走出了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
這少年一身粗布衣裳,身形瘦弱,相貌可稱秀氣,但眉眼之間卻有一股無法言說的傲氣。
但在此刻,少年的臉上蒙着一層淡淡的憂色,然後擡起頭來衝着薛安冷冷說道:“外來者請進來吧,我爺爺要見你!”
說罷,少年轉身就走,沒有絲毫的猶豫。
薛安卻根本不以爲意,反而樂呵呵的跟在少年後面走進了這座硃紅小樓之中。
一進門,一股濃烈的草藥味便撲面而來。
屋裡光線極暗,窗戶都被死死的封住,連一絲光都透不進來。
偌大的廳房之中,唯有桌上的一盞油燈散發着黯淡的光芒,勉強能讓人看清周圍的佈置。
而在桌旁的那張牀上,有一名老者靠牆而坐,正急促而痛苦的呼吸着。
他的肺就跟一具快要散架的破風箱一樣,每一次的呼吸都是那麼的艱難,而且夾雜着大量的雜音,聽上去是那麼的刺耳。
但即便如此,這名老者的雙眸依然極爲明亮,乃至於在這暗室之中都跟兩顆靈珠相似。
尤其當看到薛安走進來後,老者眼中的光華更盛,目光宛若刀鋒,一點一點的打量着薛安。
對此,薛安卻只是微微一笑,淡然而立,直面這老者的目光,並無任何躲閃之意。
這種反應令老者亦是微微一愣。
因爲他很清楚自己的目光有多銳利,別說一般人,就是武法高手,猝不及防之下,心神也得爲之震盪。
可這個白衣少年卻無任何的表情,坦然的承受了這一切。
難道說他是一名武法高手?可看形貌也不像啊!
或者是道法傳人?
可他的身上也沒有任何的道法波動。
而且在老者的神念之中,薛安就跟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年輕人一樣,沒有任何的出奇之處。
這讓老者心中爲之愕然,也可能是因爲過於吃驚,老者忽然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這種咳嗽和一般人的咳嗽還不一樣,其聲音之劇烈,就好似要將自己的肺給咳出來一樣。
少年幾乎是在瞬間便衝了上去,然後熟稔的替老者敲擊着背部。
可即便如此,依然過去了好一會,老者的咳嗽纔算漸漸停歇,然後便開始劇烈的喘息起來。
少年的眼中現出一抹悲痛之色,“爺爺……。”
老者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然後重新擡起頭來看向了薛安。
“年輕人,昨晚是你在城外的茶棚之中待了一夜麼?”
薛安點了點頭。
老者面色一變,“那你又是怎麼過來的?”
薛安笑了笑,“自然順着官道過來的啊!”
薛安的話令少年的面色都爲之一變。
老者卻深深的看了薛安一眼,“那你準備在此住多久?”
“那倒說不準,可能一兩天就走,也可能要三五個月!”薛安淡淡道。
老者沉默半晌,然後點了點頭,“也好!既然是路過的客人,我這裡自然也不至於容不下,玉書,帶這位公子下去安排個住處!”
少年有些遲愣,但最終卻還是低低的應了一聲,“是!”
說罷,這名叫做玉書的少年走上前來,冷冷道:“跟我來!”
說罷便又是轉頭就走,言語間似乎對薛安充滿了敵意。
薛安卻不以爲意,只是衝着老者一拱手,“既然如此,那便叨擾了!”
說罷,便笑眯眯的跟着這位玉書走了。
小鎮雖然不大,空房卻很多。
離着這棟硃紅小樓不遠,便是一套已經廢棄了的宅院。
玉書打開房門,領着薛安走了進去。
房間之中冷冷清清,除了簡陋的桌椅牀鋪外,一無所有。
“這就是你住的地方了,吃飯的事你自己解決!”少年冷冷說道。
薛安卻也不挑剔,只是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多謝!”
可就在這時,這名少年忽然欺身上前,直接站在了距離薛安不過一米多遠的地方,然後死死的盯着薛安,聲音冷冽的說道。
“我不管你是何方神聖,但既然來到了我封魔鎮,就要守這裡的規矩,我爺爺在是這樣,我爺爺不在,也是這樣,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