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武植正在學院的豪華辦公室裡面悠哉的品茶,忽有小廝來報,說學院門外有一老者前來尋訪武植。
本來,以武植的名號,每天都有很多人慕名而來拜訪,可是這些人大多是爲了好奇而來,武植以前也接待過幾次,發現大多數人都是閒的蛋疼過來就問東問西或者是找題字的,久而久之對於不認識的拜訪者武植也就一概不見了。
可是今天這位武植聽說是個老者,而且小廝還說此人氣質儒雅,本着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武植只好出門去看看了。
午後,天上飄着幾片厚厚的雲朵,把陽光都遮住了,剛好,不算曬人。
武植走到學院大門處,大門的小屋旁,看門的大爺一身寬薄的儒袍,正在躺在搖椅上扇着蒲扇,他捻着白鬚,正在和眼前的人開心的侃大山。
看門大爺面前的人剛好被學院大門的一根大理石柱子擋着,所以武植並沒有看到那人面貌,不過想來那人就是那個老者客人了。
見武植過來,看門的大爺一屁股從搖椅上站了起來,遠遠的就對武植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這個門衛大爺是個退休的都頭,姓胡,在青州府衙門當了大半輩子差,伺候過十幾任知州,整個青州城的人都認識他,他也全都認識,而且他當差當的口碑非常好,爲人公道仗義,從不仗勢欺人,所以學院開學後,武植就請他來當這個清閒的門衛。
“大官人,什麼時候咱們叫上薛老教授再鬥兩局地主?我普洱茶早就給你備好了!”
“嗨!胡爺,自打我教會你鬥地主後,您老就越練越精,我可不敢找你鬥了,再鬥下去,我的私房錢都要賠光嘍!”
武植和老胡插科打諢道,鬥地主自然就是後世的三人鬥地主,帶王炸那種,武植在學院無聊,沒事就拉上老教授和老胡一起玩兩把,牌是劉安爲武植特製的。玩的不大,五個銅板的,小賭怡情嘛!
“嘿嘿!”
老胡樂呵呵的笑了下,突然想到眼前還有客人,連忙爲武植引見了起來。
“哦,大官人,這位周老先生,說是你的故交……”
“故交?”
此時武植已經快走到大門邊,聽說是姓周的故交,武植心中思量了起來。
突然,武植眼睛一亮,面上一喜,旋即加快步伐走向了大門。
走近大門後,石柱後的身影終於走了出來。
是一位灰衣老者,鬚髮有些灰白,慈眉善目,十分富態,眉毛末梢有長眉往下垂着,像個老壽星。
“周老先生,果然是您!”
見到此人,武植驚喜的叫了聲,便躬身行了一禮。
被武植稱爲周老先生的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周敦頤的長子,知密州通判的周壽是也!
“誒,老弟不必多禮,多日不見,老弟風采更甚了,樸實從容卻不失名家風範,不愧是一院之長!”周壽扶起武植道。
“周老先生過獎了,我不過一介凡夫俗子,在你面前哪裡敢稱什麼名家?我看您倒是越發的道骨仙風了呢!”武植連連擺手道。
自從百家復興運動的火炬遞到周壽手上後,武植就只顧着開學院教學生了,至於那些學術上的種種,則是全交給了周壽一人去爲之完善、宣傳、吶喊、奮鬥!武植只是偶爾的摻合一下而已。
經過周壽堅持不懈的努力,如今百家復興的運動已經越來越被人們認可,已經不止是在山東這邊盛行了,山西、江浙、淮海、川蜀、兩湖等地相繼都有大批文人開始討論這個話題了。
最爲突出的一個成效就是,各地除了武植的地方日報外,還涌現了很多專門的學術報紙,甚至以前那些專門教授儒家經典的學院,也開始學青州學院開辦一些百家學科教學了。
最熱門的就是算術科了,如今朝野裡面的文人也有大半受了百家運動思想的薰陶,武植聽說禮部已經在商議要不要把算術學納入縣學以下的科考內容中了。
這裡面,周壽居功至偉,所以武植對他自然是百般尊敬。
“哈哈哈!好了,你我二人乃是忘年交,就沒必要這麼互相吹捧了,不過你別說,自從這辭官以後,我的心情倒是順暢了很多,每天都很精神吶!”
“周先生,裡面請!”
在大門旁邊談話不方便,武植請周壽進了學院內後,才邊走邊問道:“上次聽先生信中說要上書辭官,莫非官家已經恩准了?”
“嗯,恩准了!我已年近六十,也該退下來好好休養了。”
周壽是百家復興運動的正式發起人和領導者,如今運動如花如塗的展開,在汴京朝野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力,不止有慕容彥達因爲答應過武植,在朝中不停的給別人洗腦,連蔡京都公開表示過百家復興利在千秋。
這也不奇怪,蔡京是禍國的奸臣不假,但是他以前畢竟是跟着王安石的新黨成員,骨子裡就是各種激進和創新,自他上任後就徹底把原來的舊黨成員以及他們的後代打壓的永不翻身,而且在施政上,也是各種改革。
百家復興這種打破傳統的事情,自然合蔡京的心意。
不過,復興運動在大宋政局出現這種成效,那麼身爲這場思想運動領導人的周壽,地位肯定也會水漲船高,在周壽辭官之前,好像是在蔡京的運作下,朝廷已經對他下達了升任西府右相,任太子太保之職。
周壽資歷在,這次擢升可謂是位極人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但是周壽卻偏偏在朝廷命令下達後,三次上書,請辭了所有官職,連密州通判都不幹了!
用他在奏章中話說就是:“老臣行百家復興之事,旨在報國利民,非爲一己之私也。今朝廷不吝擢升,乃是皇恩浩蕩,老臣誠惶誠恐,乞伏恩典。然,世人有千口萬舌,爲免朝廷無端招詬,爲保老臣清譽,恕臣唯有辭官以證赤心……
雖然有些迂腐,不過周壽說到做到,眼下真的竟然辭官了,武植聽後心中又生敬意。
“先生高風亮節,武植佩服!”
“什麼高風亮節,我最後還不是領了太師銜致仕,唉,不得不領啊……”
太師乃是正一品頭銜,無數中層官員努力了一輩子能領個尚書職位致仕就燒高香了,可週壽語氣雖然帶着嘆息,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老傢伙在假清高呢!
可是武植知道,周壽沒有,他連實權宰相的位置都能不要,一個太師又豈會放在眼裡,他之所以不好再辭,是因爲再推辭就是折損官家的顏面了,不是臣子之道……畢竟是聖人兒子,思想境界不是凡人可比的。
“如此也好,我這青州學院可是早早的就爲先生留好了首席院長的位置啊!”
周壽被武植忽悠成了百家復興紅旗手,現在致仕,自然要來青州學院當院長,這是武植早就和他商議好的。
“好!那我就當仁不讓了!”周壽大笑道。
“那是自然。”武植微笑着,旋即他又道:“對了,先生這次來青州可帶了家眷嗎?我早已爲先生在青州準備好了府邸,先生可隨時入駐。”
“有勞老弟費心了,自我髮妻去世兒女成家後,老夫就一直一個人住,不用麻煩了。”周壽有些悵然,似乎回憶到了髮妻,看了看學院,他繼續道:“這學院宏偉壯觀,別具一格,真不愧是老弟你的手筆,如果方便的話在學院裡面給我整理出三間房屋便可,我有一名老僕,還有幾車書畫。”
“先生放心,我馬上就叫人整理出一座小別院出來。”
欣慰的看了看武植,周壽沒有再說什麼客套話。
“對了,還有一事。”
正走間,周壽突然停下腳步,表情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