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聽,那就只能將就着打了。
說是將就着打,其實也不將就,因爲朱友貞現在難得雄起了一把,他要傾全國之兵,把李存勖打回去,滅了對方的國!
爲此,他發動了四路大軍,開始反攻。
第一路就是段凝、杜宴球帶領的主力軍。
這支軍隊有五萬人,從高陵津渡過黃河,進攻(劫掠)後唐控制的澶州各縣,然後到了頓丘。這是用來與李存勖主力決戰的。
作爲主力的鐵拳打出去了。但沒打到人,打空了。
爲什麼打空,後唐大軍去哪裡了?我們下面細說。
主力軍出征了,還要防着鄆州的李嗣源,因爲這路兵馬離開封實在是太近了。
但主力都派出去了,沒兵了,怎麼辦?
這時候一個人回來了,他是王彥章。
王彥章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到了朝堂上以笏畫地,痛斥前線情況危急,把朱友貞嚇得一愣一愣的,生怕這傢伙發了瘋衝上來找他算賬。
趙、張等人立刻出馬,彈劾王彥章面聖不恭,罷了官爵,讓他到家裡去反省。
反省了沒幾天,王彥章接到了帶軍出征的召命。
出征去打誰呢,鄆州的李嗣源。
那就去唄,有仗打總比在家裡憋着強。
但到了領軍出征的那一天,王彥章傻眼了。
自己帶的這哪是兵啊,着裝不一(衣服破破爛爛的),零零散散(不會站隊),軍械也是五花八門(拿鋼叉、木棍、鋤頭的都有),分明是一羣流民嘛。
他們確實是流民,大梁軍隊都打到外線去了,現在實在是沒兵可派來了,朱友貞就派了五百名保鑾將士(皇帝親軍),外加招募的幾千新兵,交給王彥章去打仗。
王彥章是能打,但前提是要有兵啊;保鑾將士聽上去也很威風,裝備確實沒的說,但這些人都是兵爺爺,多少年沒有到過戰場了;
新兵就更不用說了,平民百姓大多是不會參活這玩意兒的,裡面流民居多,他們來不是打仗的,而是混飯吃的。
無米之炊是笑談,撒豆成兵是虛妄。王彥章傻眼了,但傻眼之後他還是會帶着這些人出征,不爲別的,爲大梁,因爲他是忠臣。
跟隨這位忠臣一起出徵的除了這羣散兵遊勇之外,還有一個監軍,監軍是張漢傑。
沒辦法,即便是給了王彥章這麼一支不是軍隊的軍隊,朝廷還是不放心,所以張漢傑親自來了,他是用來監視王彥章的。
防武將防到了這個程度,也真是沒誰了。可惜的是,該防的沒防住,不該防的卻亂防。
無論如何吧,這好歹也算是一路軍兵,嚇唬嚇唬人也是夠用的。
前面介紹了兩路大兵,後面還有兩路。
分別是董璋帶着陝虢、澤潞的軍兵出石會關,進攻後唐的晉陽。這一路軍兵的作用是直搗黃龍,趁着晉國內部空虛,來一個趁虛而入。
第四路大軍由霍彥威帶領,這些軍兵來自汝州、洛陽,從相州、衛州出發,攻打鎮、定二州。
朱友貞的這一番佈置不能說不妙,你看,有正面對敵的(段凝、杜宴球),也有搞奇襲的(董璋),又有抄後路的(霍彥威),還有一個做防守的(王彥章)。
四路齊出,可謂滴水不漏。
這時候李存勖遇到了一點麻煩,北面的契丹又來了,他們這次來的有點狠,因爲有帶路的人——王鬱、盧文進。
這兩個人算是漢奸,漢奸比敵人還可恨,因爲敵人只知道搶,破壞力有限,他們卻要攻打要塞,想要吞併中原土地。
所以說這次契丹兵在這兩個混球的帶領下深入腹地,直接搶到瀛州、涿州南邊來了,再打就要到黃河邊上了。
這是頭痛的一件事。
還有一件事,更有點頭疼——魏博出問題了。
魏博的問題出在租庸副使孔謙身上,這個人眼光一直往上看,鉚足了勁兒給李存勖供應軍需,至於百姓的死活完全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於是乎,孔副使發揚“青天高一尺,刮地又一層”的精神,向魏博百姓狂徵暴斂,樂此不疲。人家還有口號——支援前線,效忠大唐。
事實證明前線、大唐啥的跟吃飯相比都不算啥,喊口號可以,你首先要保證百姓能吃得上飯。飯都沒得吃了,效忠你妹的大唐!
魏博百姓被颳得狠了,紛紛腳底抹油,舉家逃亡——這裡的日子難過,我不跟你玩了還不成嗎。
百姓一走,賦稅就收不上來了。孔副使這個殺雞取卵的策略直接導致魏博這個軍需供應基地陷入癱瘓,現在的軍糧儲備只夠前線軍兵吃半年的。
半年軍糧,太少了!
有了這一點限制,你後唐想打仗,可以,必須半年之內打完收兵。想持久戰?沒門兒!
除了上面的兩件事,還有一件就是澤潞失守,晉國門戶大開,樑軍已經從這個缺口舉兵北上,晉陽危險了!
四面楚歌的感覺有沒有?李存勖表示有!他很鬱悶,找手下人商量對策。
宣微使李紹宏帶着一幫子人七嘴八舌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割地賠款,劃河而治,握手言和。
他們表達的意思很明白:陛下您打了這十幾年的仗,也沒見你打出什麼名堂出來,就得到了鄆州那片巴掌大的地方,聊勝於無,還沒法堅守。
這樣看來,滅樑是不可能滴,你的斤兩是不夠滴,早點收拾收拾回去睡覺纔是正經事滴。
回去睡覺之前把鄆州、衛州、黎陽還給大梁,然後以黃河爲界,南北分治,互不侵犯,和平共處,與民休息。
李存勖聽這些人嘰嘰喳喳叫了半天,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綠,最後鐵青着一張臉都想下場去砍人了。
幸虧這些人見機的快,早點退下了,要不然等到李存勖發飆,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即便如此,這些人走之前李存勖還是丟給他們一句話:
“按你們的計策行事,朕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句話很重,李紹宏等人落荒而逃。
李存勖把文武百官全都趕走,單獨召見郭崇韜問計。
郭崇韜來了,只表達了一個觀點:成敗之機,在於今歲!
說白了就是勇往直前,打他孃的!敲了這麼多年的鼓,現在到了一錘定音的時候了!
這時候大梁的降將康延孝也來面見李存勖。
李存勖問:“軍情緊急,何以教我?”
康延孝:“陛下手中有一柄利劍,爲什麼不用呢?”
李存勖:“利劍在哪兒?”
康延孝:“鄆州。”
李存勖秒懂,點頭而笑。
爲什麼笑呢,因爲他把握住了對方的命門。
對方的命門就是首都開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