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村是個荒村,焦小鳳和焦大鳳是這村子裡土生土長的一對兒雙棒孿生兄妹。他們從小生活在這裡,漲潮的時候整個村子泡在水裡,落潮的時候就在自家院子裡捉魚蝦玩兒。
村頭有一處墳塋,五十六歲的焦小鳳從記事起就在那兒了,據說是一個外地女人的陰宅。直到後來加入鼠國他才知道這墳塋裡住的是孫德福三兄弟的母親。
李牧野用皮囊提着焦小鳳走進焦小鳳原來的家,他是來殺人的。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人在江湖,刀裡火裡打滾,最愚蠢的事情莫過於不懂得宜將剩勇追窮寇的道理,給對手留機會,就是給自己留陷阱。小野哥喜歡西楚霸王,但絕不會沽名學霸王。
鼠國是一個很厲害很隱蔽的江湖門戶,孫德壽和他的鼠帥是很可怕的對手,如果不趁着鼠帥受傷把他趕盡殺絕,等他緩過這口氣來報復自己,就說不定會出什麼幺蛾子。
看到焦大鳳的時候李牧野一下子明白了爲什麼她會是雙胞胎裡的妹妹。就這體格從母體裡鑽出來的時候,肯定得排在後面。跟身材瘦小的焦小鳳比起來,他這個妹子簡直是巨人。兩米多高,膀闊三停,手臂跟椽子相似,大腿比檁子還粗,腰賽故宮博物院大殿裡的柱子,粗布的大長裙下露出一雙旱船似的大腳。
李牧野站在村口的崗子上,看着院子裡忙着鍘草的大噸位女人,很疑惑的看了看焦小鳳,沒說話,但意思並不難理解:這他嗎真是你的雙胞胎妹子?
焦小鳳的狗油鬍子翹了翹,咧起一絲苦笑,道:“我就這一個妹子,如假包換,絕對錯不了。”
“孫德壽平日裡就住在這?”
李牧野瞧着那五間大瓦房,雖然寬綽,卻似乎還談不上富庶明堂,很不符合孫德壽堂堂一國丞相的身份。即便這丞相身份是扯淡,但鼠國裡那些寶貝卻不是擺設,這一路出來,雖然焦小鳳說鼠國秘藏的寶貝都被孫德福給賣了,但他說的其實只是相對貴重容易脫手的金玉鑽寶之類的東西,那鼠國裡的銅瓷器,古玩字畫珍品着實還有不少,許多甚至都已生鏽發黴。若拿出來賣錢,隨便一兩件都能讓他過上闊綽的日子。
焦小鳳道:“鼠國人都有雙重身份,孫德壽在外界就是個不起眼的漁民。”
李牧野道:“你們鼠國人都他嗎是奇葩。”
焦小鳳道:“人各有志,孫德福三兄弟,老大一心向道,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加入玄門得到心術真傳,老二野心大,帶走鼠部丹書加入白雲堂其實就是想把鼠國發揚光大,老三陰狠毒辣,行事低調,留守鼠國就是想一直留在這裡做土皇帝,他對外界世俗的一切根本不在意,除了定期出來偷孕婦外,其他時間很少離開鼠國地窟。”
“你確定孫德壽一定在家?”李牧野盯着下方的宅子,道:“他明知道你是個活口隱患,還會如你所料的回到這裡嗎?”
焦小鳳道:“他捨不得鼠國,也捨不得這個家,有大鳳在,他哪裡都敢去的。”
李牧野詫異的:“什麼意思?你這妹子很厲害嗎?”
焦小鳳道:“聽沒聽過天生橫練的人?”
“沒聽說過,不過能大概想象得到是怎麼回事。”李牧野瞧着院子裡偉岸的身軀,點頭道:“你這妹子確實天賦異稟。”
焦小鳳道:“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一個人幹掉幾十只鼠將,但是如果跟孫德壽一起合作就不同了,孫德壽有智慧和鼠部秘方,大鳳天生橫練,神力無雙,他們夫婦合作,在這地方不知道幹翻了多少強敵。”
李牧野道:“她可是你親妹子,你這麼說合適嗎?”
焦小鳳冷笑道:“真當我是親哥哥,又怎麼會坐視我在那鬼地方被她老公耍笑八年?這沒心肝的東西早就不能算是人了。”頓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對我不信任,擔心我把你往溝裡帶,這事兒咱們不用爭辯真僞,你就在這裡瞧着,不用半天你就什麼都明白了。”
“你直接說,不是比我猜謎語更簡單?”李牧野道。
焦小鳳道:“我就是怕你覺得太離奇不肯相信,眼見爲實比什麼語言都有力。”
“你這個鬼樣子都能活下來,這世上還有什麼更不可思議的事情讓我不敢相信?”
“吃人!”焦小鳳語出驚人道:“知道爲什麼這個村子會荒成這樣子嗎?往前推十年,這裡還有幾百戶人家,現在就只剩下他們家一戶了,其他人搬走的搬走,沒搬走的全被他們兩口子秘密吃掉了!”
“真的假的,本地公安就沒人過問?”李牧野還真是有些難以置信。
焦小鳳冷笑道:“公安辦案講究證據,他們做的乾淨,骨頭渣子都被耗子們吃乾淨了,上哪找證據去,而且孫德壽可不是一般人,前些年過問這失蹤案的警察全都神秘橫死了,早幾年還有中央某部門派下來的專職對付特殊江湖人的領導,結果都被這兩口子聯手給害死吃掉了,殺完人他們倆往鼠國裡一藏,你說誰能找得到?”
李牧野道:“有關部門損兵折將以後,就這麼簡單的放過他們了?”
焦小鳳道:“怎麼可能呢,上頭的特殊部門幾乎是以玄門人物爲班底建立的,有了損失,即便上頭不追究,玄門也不會放過,只是這兩口子狡猾的很,又有鼠國億萬大軍配合,那些調查的人還沒接近到這裡就已經被發現了,就比如說咱們倆吧,若不是你肩頭上這隻奇獸把鼠國大軍給嚇暈了,咱們早就暴露了。”
院子裡的女人結束了鍘草的工作,將特大號的鍘刀卸下來,按在一塊青條石上磨了幾下收起來。又一轉頭將院子晾曬的豆皮子收起,看意思是打算燒火做飯了。李牧野耐心的看着,暗自思忖道:不能只聽焦小鳳的一面之詞,他的話疑點太多了,首先這胖娘們兒怎麼看都不像他的孿生妹妹,其次他被困在罈子裡,這些機密大事怎麼知道的?肯定是孫德壽或者焦大鳳跟他說的,問題是那兩口子爲什麼要告訴他?還有,吃人這種事畢竟過於聳人聽聞,不親眼所見也很難接受。
房子進門的堂屋就是廚房,兩邊都有爐竈,焦大鳳抱了一大把柴火進去,不大會升起了炊煙。只見她又從屋子裡出來,在院中轉圈看了看,然後走到門口旁邊的空地,用腳將散亂在地上的柴草踢開,彎腰在地上掀起一塊巨大的平板石,露出個地窖來,走下去,不大會兒又出來了,再上來的時候手裡多了一大塊可疑物件兒,依稀看着竟像一條人腿!
焦大鳳從地窖裡出來,轉身隨手將巨石板蓋回去,又用柴草遮擋住,走回房子裡。過不大會兒,傳出咄咄的剁肉聲。
李牧野看到這裡大吃一驚,問道:“你是怎麼知道他們幹這勾當的?”
焦小鳳道:“孫德壽很喜歡找我說話,不管在外面做了什麼都會到鼠國裡跟我叨叨一番,他們兩口子不但吃人,而且還捉孕婦把孩子生生挖出來喂他的鼠蟲兵,就是那頭白冠鼠帥,這村子幾乎與世隔絕,但偶爾還是會有些旅行的年輕人經過,都不例外的被他們殺害吃掉了,他們表面上養了幾頭牲畜,其實都是掩人耳目的。”
“原來如此。”李牧野注意到她剛纔拿出來的那條大腿少說也有二三十斤,看意思不大像一個人的飯量。閉上眼用心去聆聽感知屋子內外的動靜,似乎沒發現第二個人或野獸的聲息。或許孫德壽沒在家裡藏着,這娘們兒做好了飯菜給他送去?正自思量呢,忽然聽到村口山路那邊有了動靜。
一輛越野車沿着蜿蜒難行的山路開了進來,停在了村口。一名衣着中性的少女跳下車來,隨手擺弄着定位儀,最後點點頭,徑直向着這邊走過來。依稀正是姬雪飛。
這個臭丫頭來的太不是時候了,讓她留在無錫城裡等自己的消息,偏偏不聽話,又他嗎擅自行動。李牧野微微皺眉,稍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心思。這小丫頭片子是不放心咱老李啊。居然還在老子身上裝了追蹤器。在鼠國的時候沒有信號,現在出來了,她就追上來了。
焦小鳳在口袋裡,視線受阻看不到,從李牧野的神色變化瞧出端倪來,道:“是不是來了生人?”李牧野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焦小鳳道:“你不是不信孫德壽在這裡嗎?還擔心中了我的煙泡鬼吹燈,那就什麼都別做,就這麼看着新來的人會遭遇到什麼事,然後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了。”
李牧野猶豫的工夫,姬雪飛已經在顯示儀的提示下走到了焦大鳳家門前。
屋子裡正在燉肉的焦大鳳察覺到了,立即放下手裡的活兒迎了出來,推門看見姬雪飛,頓時滿面堆歡,笑道:“啊喲,這是哪來的小哥哥還是小姐姐呀,長得可真俊,你這孩子是來旅遊的吧,怎麼跑到我們村來了。”
姬雪飛把定位的儀器收了起來,點點頭,手上比劃着問道:“大媽您好,這村子叫什麼?我在地圖上沒發現這地方,村子裡其他人家怎麼都沒人啊,您看沒看見一個男人在這裡出現過,這麼高,稍微有點清瘦,長得挺好看的。”
你妹的,小丫頭片子人品不怎麼樣,還不聽話,不過這審美還是過硬的。
只見焦大鳳滿面堆起樸實可信的笑容,道:“你說那人我看見了,就在我們家後頭跟老頭子上船打魚玩兒呢,你快點到屋子裡坐,先喝口水,等一等,你找的人就會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