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餘的那幾位斥候,無不瞪大雙眼,嘴巴微張,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下一剎,他們尖叫着,發狂似的鞭打馬匹,爭先恐後地奔逃,置同伴的遺體於不顧,徒留下一串輕煙。
“好弓……好箭法……”
佐那子怔怔地望着仍在端舉弓身的青登,口中不住地呢喃。
弓術是佐那子曾經的必修課之一。
雖然並不精通此道,但其水平也稱得上是可圈可點。
因此,她自然是相當明白青登適才的那一手速射,有多麼驚豔!
坐在並不穩當的牛背上,並不瞄準,就這麼直接搭箭上弓,擡手就射,正中三十多米開外的人體眉心……毫無疑問,這已是達人之技!
佐那子上次瞧見青登秀出他的弓術,還是在追查幻附澱的過程中,迎擊清水一族的精銳部隊的那個時候。
青登不懂制弓,他並不清楚其手裡的這張弓都使用了什麼樣的材料。
纔過去短短不到2年的時間,青登的弓術水平又有了長足的飛躍!
“某一天,我在某座神社裡散心的時候,突然碰見一隻大天狗,那隻大天狗很擅長弓術,同時也很熱情,她見我不懂弓術,於是就強拽着我,將她的滿身本領都傳授於我。”
蘿蔔心領神會地撒開四蹄,不一會兒就跑遠了。
這還是他首次將伊瑟吒縛日羅投入進實戰。
80磅……這足以將一個大活人釘死在地上了!
青登的精湛弓術令得其眸光頻閃,美目中泛出連連異彩。
當然,這還不是此弓的最可怕之處。
不得不說,這張弓真不愧是堂堂的“當朝太后”所精挑細選的寶弓,品質就是不一般。
“橘君,你的弓術到底是從哪兒學來的呀?”
牛若丸是源義經的乳名。
佐那子並非那種讀不懂空氣的愚人。
相傳,平安時代末期的傳奇英雄源義經,曾在鞍馬山拜天狗爲師。源義經的兵法、武藝,皆是由鞍馬天狗所授。
源九郎義經與大天狗——即日本的著名典故:“牛若丸與鞍馬天狗”。
“佐那子,走吧,我們去好好地觀瞧一番賊軍的大營!”
青登適才並未將弓拉滿,只將弓弦拉開一半——僅僅只是如此,那箭矢就輕而易舉地飛越三十多米的間距,並且不費吹灰之力地貫穿堅硬的頭骨!仔細一瞧,那箭桿都沒進一半了!
後來更是成立了專門研究陰陽道的官辦組織“陰陽寮”,陰陽道就此達到極盛。
在日本的平安時代(794—1192),爲掌權與統治天下,京都朝廷將陰陽道編入律令制度。
迎着佐那子的期待目光,青登不禁莞爾。
在“強肌+5”、“虎之臂+4”、“九牛二虎+3”等諸多天賦的加持下,青登能夠快速且連續地拉弓。
她用狐疑的目光來回掃視青登,隨後就撇了撇朱脣、收回視線。
此外,他所用的弓,亦是非凡。
“大天狗……你以爲你是源義經嗎?”
說罷,他輕磕牛腹,驅使蘿蔔向前。
心滿意足地將視線從弓身上收回後,青登將弓交到左手,騰出右手來握繮繩。
青登低下頭,細細打量手中的紫弓,微微上揚的脣角泛起滿意的色彩。
他只知道一件事情——這張弓實在是太完美了!
弓身的弧度和重量、箭矢的威力……一切都無可挑剔!就像是爲他量身定製的!
根據青登的估算,若是將伊瑟吒縛日羅拉成滿月,其威力最高可達驚人的80磅以上!
一般而言,50磅左右的弓就已經具備穿甲能力。
此弓須在青登的手上……或者說是須在像青登這樣的“變種人”的手上,才能發揮出最大威力。
隨着青登的話音落下,佐那子的表情發生顯著的變化——她的額間佈滿黑線,眼神就像是看見不妙的髒東西。
我的弓術師傅是天璋院篤姬。什麼?你問我是哪個天璋院篤姬?這個國家還有第二個天璋院篤姬嗎?
就算把實話說出來,佐那子多半也不會相信吧,只覺得青登是想女人想瘋了,繼揚言要娶三個正妻之後,現在又去覬覦一個寡婦。
青登都能想象得出來自己據實以告後,將會出現什麼樣的對話內容了——
總而言之,現在還不是將自己和天璋院的特殊關係公之於衆的最佳時候。
“哞哞~~”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她忍不住地出聲問道:
什麼“源賴光用寶刀安綱斬殺酒吞童子”、什麼“阪上田村麻呂以神通之箭毀壞大嶽丸的法體”,五花八門的,比奇幻小說還能編。
眼見青登不願說出自己的弓術師傅是誰,她也不再作進一步的深究。
按照“擡弓就射”與“每一箭都須是最大威力”的標準,他一分鐘大概能射40支箭。
每分鐘40支箭,每支箭都有80磅上下的威力……不誇張的說,手握伊瑟吒縛日羅的青登,簡直就是一座會移動的速射炮臺!
出於此故,平安時代有相當多的與神鬼有關的光怪故事。
於是乎,他半真半假地地回答道:
佐那子向來敬佩強者。
佐那子怔了一怔,隨後急急忙忙地策馬跟上。
她不忘自己的“保鏢”身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時而扭頭張望,檢視四周,時而尖起耳朵,收聽遠方的動靜。
儘管強裝鎮靜,但強烈的緊張神情始終在其頰間揮之不去。
能讓平日裡總是舉止泰然的女劍豪變成這副樣子……可想而知,她現在承擔着多麼巨大的心理壓力。
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麼,青登和佐那子的目下處境,就是在虎穴周圍兜兜轉轉!
佐那子是那麼地緊張,反觀青登……一如平常!
他的表情之輕鬆、從容,猶如在踏青賞花!
他的這副淡定模樣,都把一旁的佐那子給看呆了。
既要警戒周圍,又要朝青登投去震愕的視線……她的眼睛都快忙不過來了。
就在這時,突如其來的急促蹄聲,吸走了佐那子的注意力。
她循聲望去——只見十來號騎兵策馬急行,自後方出現,正朝他們這邊直逼而來!
佐那子見狀,立即發出警報:
“橘君!賊軍的騎兵隊正在靠近!”
說着,她下意識地提起手中的薙刀,神情肅穆,如臨大敵。
青登卻不以爲意地輕輕一笑。
“佐那子,毋需緊張。區區十來號騎兵,是奈何不了我的。”
他一邊說,一邊從鞍邊的箭筒裡抽出一支箭矢。緊接着,他保持着騎行,轉過半個身體,回首就是一箭。
高亢的絃音瞬間膨脹。
放出的箭矢劃破大氣,轉眼間就深深沒入某人的咽喉。
中箭者發出“咕咕”、“唔唔”的意義不明的聲響,雙手緊握住貫穿咽喉的木樑,掉落馬下,雙腿交替蹬地,在生與死的邊緣上徘徊,不一會兒就沒了生息、見了閻王。
青登的動作不停。
他以迅疾卻又充滿節奏的速度,不間斷地從箭筒中抽出箭矢。
抽矢、搭箭、挽弓、射箭、命中目標、繼續抽矢……就這麼循環往復。
在天賦“騎術達人”的加持下,青登的騎術天賦已達常人平均水平的36倍!
託了此天賦的福,青登可太會騎東西了!
人也好,牛馬也罷,都能騎得有聲有色——各種意義上的有聲有色。
此外,他還有增強腰力的“鐵腰+3”和“熊之腰+5”,提升平衡感的“貓轉身+3”……這些天賦都能使青登在放開繮繩的情況下,依然能穩穩地坐正在鞍上。
於是乎,經過系統的改造,青登的騎射水平極高。
即使是在顛簸不定的牛背上,也能如在平地一般,有着高得離譜的命中率。
激射而出的箭矢所命中的部位,要麼是咽喉,要麼是天靈蓋……總之都是一些中之必亡的要害部位。
一箭一殺!
原本有十來號人的騎兵小隊,在青登的挨個“點名”下,迅速減員至6人——而這僅僅才過了10秒鐘不到的時間!
霎時,倖存的賊軍騎兵無不面露濃郁的驚恐之色,不約而同地勒緊馬繮,拉遠與青登的間距。
眼見對方不再靠近,青登收起手中的伊瑟吒縛日羅,繼續策牛向前,緩緩行進。
倖存的賊軍騎兵既不敢靠近,也不願就此離去。
如此,無比怪誕、滑稽的一幕,就這麼誕生了——
前方的青登和佐那子悠哉遊哉地按轡徐行,後頭的賊軍騎兵們小心翼翼、亦步亦趨地跟隨……每當發現自己的身位似乎有些太靠前了,就忙不迭地放緩速度,或是直接撥馬後退,生怕有根箭矢飛過來。
這種大搖大擺地在敵陣周邊晃悠,而敵人還不敢隨意靠近的景象,實在是讓人瞠目結舌。
須臾,有員騎兵不知是心中的責任感使然,還是因爲受不了這憋屈的氛圍,他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策馬向前……下一剎,飛越而來的箭矢從其眉心射入,自其後腦勺探出。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有了這位“勇者”的前車之鑑,剩餘人等徹底被青登的“風箏戰術”給震懾住,規規矩矩地與青登保持一定的距離,比羊羔還乖順。
青登毫不搭理後方的縮頭烏龜們,他挺直身子,伸長脖頸,眯起雙眼,直直地望向不遠處的賊軍營寨,時不時的從懷裡掏出單筒望遠鏡,四處掃視。
人數一旦過萬,那規模可就不得了了。
過萬規模的人潮……即使是沒有展開成戰陣,也基本能將常人的視野範圍給填滿。
天空一片迷霧,僅有薄弱的日光從渺遠的穹蒼中滲出,勾勒了連綿的、在茫茫盆地上鋪展得無邊無際的營帳輪廓。
黑壓壓的如潮水般的人流,穿行在營寨的各個角落,有條不紊地各司其職。
一面面大小不同、色彩各異的大旗,在風中呼啦啦掣動着。
無事可幹的佐那子,也跟着觀察賊軍的大營。
忽然間,青登冷不丁的向她問道:
“……佐那子,你怎麼看?你覺得這股賊軍如何?”
青登的這句突如其來的發問,毫不出意外地引起了佐那子的困惑。
佐那子眨了眨眼,輕蹙眉頭,揚起視線,認真地打量青登的面部表情。
意識到對方並非隨口一問後,她輕抿朱脣,作思考狀。
便在這個時候,他們的身後再度傳來密集且急促的馬蹄聲。
青登連眉頭都沒挑一下,駕輕就熟地取箭、搭弓、轉身向後——嗖!嗖!嗖!嗖!——就這麼連射了4箭後,他們的後方重歸寂靜。
大約10秒鐘後,略作沉思的佐那子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我不懂軍略,但是……我能感覺得到這股賊軍很有秩序,並非混亂無章的烏合之衆。”
“而且……他們擁有大量的、形制各異的軍旗”
“我懷疑他們已經具備‘能用軍旗來傳遞信息’的能力……”
青登聽罷,面無表情地輕輕點頭。
“佐那子,你說得沒錯,我的看法跟你一樣。”
“只不過,除了人員秩序和軍旗數量之外,還有一處地方令我倍感在意。”
佐那子聞言,立即屏氣凝神,以眼神示意“快講下去”。
青登淡淡地把話接了下去:
“他們的軍營實在是建設得太好了。”
“他們在最適宜的地方安營紮寨。”
“營帳的擺放位置和朝向,足可用‘無可挑剔’來形容。”
“此外,他們竟然還懂得擺柵欄、挖壕溝,而且柵欄和壕溝的排布位置都非常講究。”
“建設軍營可是一件很有學問的事情。”
“這股賊軍居然精通此道——而這,纔是最讓我覺得難以置信的地方。”
“我現在有兩種看法。”
“其一,他們的統帥要麼是曾接受過極嚴格的軍略教育的名門之後,要麼是那種無師自通的奇才。”
“其二,他們有高人相助……有一個非常厲害的‘軍師’在指點他們如何打仗。”
“假使是前者,那也就罷了。”
“可若是後者……”
言及此處,青登倏地止住話頭。
佐那子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事情似的,其俏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少頃,青登幽幽地開口:
“在幕後搗鬼的勢力是薩摩?長州?還是……法誅黨呢?”
忽然間,他們的身後又雙叒響起戰馬的嘶鳴聲。
只不過,此次與先前不同。
這一次,是如驟雨般的巨大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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