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深了。
沈浪離開了秦家坐着秦瑤的車朝公司的方向開去。
他眯着眼睛。
雖然喝了一些酒，但是沈浪的腦子卻非常清醒。
在車上，他腦海中閃過了數不清的念頭。
今天事情一幕幕在沈浪的腦海中浮過。
關於秦家，關於周家……
這些都是一條條路，都是能讓沈浪少走很多年路的康莊大道。
當然你選擇了哪條路，就註定你朝哪個方向發展，其他的肯定得捨棄。
事實上，在很多人看來，現在沈浪大概是處於一個非常得天獨厚的時候，相當於有非常強大的靠山，甚至在未來發展的時候，沈浪絕對是平步青雲，甚至能夠走到一個讓人仰望的高度。
但沈浪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他知道自己就是一個拍電影的，自己要追求的生活，就是那種簡簡單單的生活。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話沈浪是理解的。
但是，沈浪卻不希望這句話成爲自己的束縛……
事實上，秦家對他的期望非常高，甚至，秦老爺覺得沈浪應該站在一個非常高的位置上，未來應該代表着華夏電影的巔峰。
當然，張升、楊榮等人也會幫着沈浪走上巔峰，而且這種幫助，完全是發自內心深處的。
沈浪完全能感覺到，秦老對他似乎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關心。
但是……
沈浪對巔峰卻有些說不出來的不安感。
站得越高，你就越孤獨，越孤獨，你壓力也就越大……
甚至，你會變得不自由，甚至，在很多場合下，你都得正正經經的，一板一眼的。
爲什麼？
因爲你是代表性人物！
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電影人……
沒能力的話，不愁吃喝地過完這輩子，有能力的話，爲這個國家做點事情，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國家是厲害的！
但是，他不想做代表！
而且……
他有什麼資格成爲華夏電影的代表？
華夏電影未來的希望？
華夏電影，需要他代表嗎？他就算不拍電影，華夏電影就沒人了嗎？
不！
他只是在剛好的時機出現而已，不說趙宇，不說其他的導演，就單單說秦仁……
沈浪覺得秦仁拍電影的天賦就比自己要強，未來超越自己，也只是分分鐘的事情。
所有人都覺得自己厲害，是因爲自己成名比秦仁早，然後，大家出現了一種慣性思維，覺得沈浪就是一個天才！
是天才嗎？
天才個雞兒！
沈浪這種在燕影差點畢不了業的人，能算天才？
這不是笑話嗎？
“沈浪……”
“啊？”
“你能告訴我，你現在在想什麼嗎？”
“在想很多事情。”
“比如，我的家庭？”
“嗯……”
行駛的公路上，秦瑤自然也意識到沈浪似乎又開始變得有些孤零零的了。
雖然一直眯着眼睛，但秦瑤卻感覺到沈浪情緒似乎在撥動着。
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整天想着打遊戲，在遊戲裡跟他抱怨學校這樣那樣，盼望着早點畢業回老家的學生了……
“我們家，是不是給你太多的壓力了？”
“秦瑤……”
“在聽着呢。”
“突然覺得你出現在我的人生裡，真的挺好的……”
沈浪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
“啊？”秦瑤聽到這的時候，心臟不自覺地跳了起來，差點沒抓穩方向盤。
這人到底要幹嘛？
“你記得還記得，我們認識時候的第一句話嗎？”沈浪嘴角微微咧開一笑。
“不太記得了，你說是現實中，還是網上？”
“哦，我也不太記得了……不過，突然間發現我們認識已經有很久很久的時間了……”
“是啊，不過，後來你很少上游戲了。”秦瑤點點頭。
“很多東西不是變了嘛，畢業以後，大家都開始忙碌起來了。”
“嗯，是啊。”當說完這句話以後，沈浪幽幽地看着夜晚的星空，又陷入了一陣沉默。
“你還好吧，我感覺你情緒好像不太對頭……”車在即將開到家裡的時候，秦瑤感受到沈浪沉默的樣子。
“挺好的……人就是不知道爲什麼，可能老了？有時候就想着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沈浪依舊默默地看着天空。
天空中，月亮已經偏東，但仍舊非常皎潔。
再過幾個小時，太陽就會升起了……
“沈浪，對不起……”秦瑤微微地咬着嘴脣。
“對不起什麼……”沈浪看着遠處的燈火闌珊“我其實還是得感謝你這些年一直這麼幫着我……我大概想了想，之前《英雄聯盟》的那些英雄皮膚，也是你偷偷幫我買的吧？我之前以爲，這些真的是活動送的，但是後來去了《英雄聯盟》總部以後，我才知道活動最多就送一款……”此時此刻的沈浪彷彿想到什麼以後，頓時啞然失笑。
“……”秦瑤看着沈浪。
從認識沈浪到現在，她似乎還從來都沒有看到沈浪露出過這樣的表情。
沈浪靠在副駕駛位上，目光看着一盞盞向後移動的路燈。
雖然一直在笑。
但是……
卻明顯感覺到笑得有些奇怪，似乎，藏着很重的心事一樣。
孤獨之中又不知道爲什麼有些落寞，而落寞中，卻又心情極爲複雜……
而且，沈浪也從來都沒有用這種非常溫柔，彷彿追憶似的語氣跟她說這些話。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似乎跟沈浪的距離更近了一步，但是，近一步以後，她才發現，沈浪似乎在一個很遙遠遙遠的地方……
而那個地方，似乎非常荒涼。
“抱歉啊，突然說了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沒事，我可以聽的……”
“我就是……有時候感覺到孤獨，有時候晚上醒來，想做點什麼，但是，卻又不知道該做什麼……有時候想打個電話，但是，也不知道爲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打……突然有些想家了！”
車停了下來。
秦瑤呆呆地看着默默看着天空的沈浪。
以前的時候，眼神之中都充滿着各種各樣的靈氣，以及深邃。
但是現在，他透露出來的眼神之中，似乎只有迷茫。
“沈浪，我其實……”秦瑤解下安全帶，猶豫了很久，彷彿做出什麼決定一樣，看着沈浪。
“嗯？”
沈浪聽到這的時候轉過頭，他看到秦瑤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
然後……
“叮鈴鈴。”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鬧鐘響了起來。
這個鬧鐘是沈浪以防萬一，萬一在秦家聊得太嗨，自己可以聽着鬧鈴，再來一波電話遁。
聽到鈴聲以後，沈浪眼神瞬間變！
我他孃的！
我剛纔到底在說啥？
孤獨？
我特麼！
煽情啥玩意的……
隨後一陣說不出來的尷尬在沈浪邊上洶涌而起，沈浪猛地微微一哆嗦，甚至覺得自己太特麼丟人了。
跟一個女孩子說什麼孤獨！
這不是有病嗎？
隨後……
“哈哈……剛纔隨便說說，就是覺得太悶，哈哈，裝裝純情，裝裝憂鬱男……”
“……”
“好了，早點睡吧，再熬夜的話，得猝死……”
“……”
“我走了哈，謝了！電話聯繫。”
沈浪戴着口罩帽子走下車，眼神臉上又恢復了像之前那樣的表情，在對着秦瑤揮揮手以後，轉身就走……
走的時候，秦瑤明顯感覺到沈浪的肩膀又微微顫了顫。
彷彿，被自己噁心到一般。
裝純情？
裝憂鬱男？
秦瑤看着沈浪的背影，她爲什麼感覺，那一剎那間的孤獨，纔是沈浪真正的狀態呢？
………………………………
當沈浪回到公司以後，他發現公司竟然還亮着燈光。
黑暗中，這盞燈光似乎有一點溫暖的感覺的。
沈浪下意識地推開公司的門。
隨後看到楚禾正在公司前臺坐着玩電腦。
“回來了？”
“是啊……楚禾，怎麼還沒睡？”
“不知道爲什麼，今天有些失眠，正好幫小褚看看班……對了，正好，這杯牛奶給你吧，本來泡着準備自己喝的，但是泡完了以後才發現這熱牛奶喝不習慣……”
“嗯？這杯牛奶你是剛泡的吧？”
“放心吧，沒毒沒喝過不髒……”楚禾白了沈浪一眼，隨後繼續在公司前臺坐着玩電腦。
“你在做什麼？”
“玩遊戲啊。”
“什麼遊戲？”
“《英雄聯盟》啊。”
“你會玩？”
“還行吧，玩了有一段時間了……《英雄聯盟》官方不是想弄一個明星比賽活動嘛，我覺得有意思就接了。”
“你什麼段位？要不我帶帶你？”
“也不太高，也就是鑽石吧”
“……”沈浪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問題有些多餘了，甚至覺得自己就特麼是一個多餘的人。
“沈浪，你別在這裡呆着跟我說話影響我操作，剛好要上鑽一段位了……”
“哦，好。”
等到沈浪喝完牛奶走上樓以後，正沉浸於廝殺中的楚禾看了空空的牛奶杯一眼，隨後繼續開始玩起了遊戲。
“楚禾……”
“幹嘛？”
“沒事，你也早點睡……”
“嗯……”
………………………………
“咯咯咯……”
第二天一早。
正在睡夢中的沈浪就聽到了拖拉機的轟鳴聲。
沈浪還以爲自己聽錯了，連忙用被子捂着耳朵，但是，捂着耳朵，拖拉機的聲音卻是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沈浪有些無語了。
下意識走下牀來到窗戶邊……
公司外面。
“怎麼了？我有問題嗎？”
“我是沈總新電影的贊助邀請人之一，我過來開會，我有問題嗎？”
“沈總指定了手扶拖拉機，然後我就開過來了！”
“有問題嗎？”
“……”
“新兵”保安見鬼了一般看着一輛手扶拖拉機上走下來一個戴着通行證的中年大叔。
然後……
“東風牌農用拖拉機支持華夏電影崛起！”
拖拉機上撐着一根竹竿，竹竿上，這橫幅迎風飄蕩！
分外妖嬈……
等等！
這拖拉機怎麼開過來的？
這能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