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柳暗花明又一村。
文忠的猜測沒有錯,後廚的工作間切菜的桌子上,擺放着諸多大盆,裡面裝着許多美味的食物。竈臺間開着火的爐子上,擺放着幾口大鍋,裡面還煮着各種各樣的肉類。
骨碌碌的冒着泡,陣陣肉香就是從這裡傳出來的。
一旁的桌子上,還擺放着半瓶白酒,看似是沒喝完剩餘的。這麼多的菜量,足夠這個看守所的人每個人都能夠吃到。
難道今天有什麼活動嗎?
自打354猜梅比試完,到進入到後廚,文忠心底一直有好多問題要問。可是這354卻一直帶着他走,絲毫沒給他問話的機會。
很多人擠進了後廚,望着諸多的美食,聞着美酒的香氣,盡是嚥唾沫的聲音,很多人都饞了,甚至有的人剛吃過飯的肚子又咕咕叫起來。
但是沒有一個人有異動,去拿取這些食物去吃,不敢造次。
“你能喝酒嗎?”354突然說話,轉身看着文忠。
文忠心底只有一個念頭,難道真是帶大家來這裡吃大魚大肉的嗎?自己也不由得嚥了一口唾沫:“啤酒能喝不少,白酒沒試過。”
文忠說的實話,會喝白酒的話猜梅他也會了。
“去,搬幾箱冰鎮啤酒來。”354招呼了158,後者很快就去找人去找冰鎮啤酒去了。
“我想問......”文忠想問之前的事,再次被354打斷。
文忠頓時無奈了。
“待會再說,我先安排完事情,彆着急。”354沉穩的說着,轉身看着這眼睛都直了的這些人,輕聲說道:“衛生十分鐘之內打掃完畢,吃過東西后把餐廳也打掃乾淨,留點給231他們!”
“叫158趕快回來,都給大家分一些吃的。吃完後趕緊都回去吧。”354說完便拉着文忠轉了個彎,來到廚房一旁的儲藏間。
這儲藏間別有洞天,裡面除了一些存儲必備的一些食物以外,中間空餘的空地裡,擺放着着一張圓桌子,上面擺放着更多做好的飯菜,比外面鍋、盆裡的食物好上更多。
“這是?”文忠更加疑惑。
“我們的。”
“那外面的呢?”文忠追問。
“手下兄弟的。”
對於354的回答,文忠終於明白了。不過心底有些疑惑,看守所什麼時候這麼開放了,還能喝酒、抽菸,這哪裡像是看守所了?
“看守所什麼時候又能夠喝酒了?”文忠問出了自己的問題。
“來坐坐坐,我們先喝一杯。”354拉着文忠落座,徑直拿起剩餘的半瓶白酒打開,給文忠到了一小杯,也給自己倒了一小杯:“慢慢喝,邊吃邊聊。”
“來,幹了。”
文忠只能端起酒杯,一口猛地嚥了這杯辣喉嚨的酒,眼神卻是緊盯354,希望能夠對方給及解答。
“這是接風、送行酒。”354神色黯淡,看了一眼文忠,沒有再說。
剛剛塞進嘴裡的菜,文忠頓時如同嚼蠟,他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麼意思。接風,今天也就自己,至於送行,看對方的表情都知道,不用猜測。
也就自己帶着手鍊、腳銬,不給自己送行給誰送行?
看來有某些人真是想把自己往絕路上逼,非要自己死了才行?
不死心的文忠看着354,想要對方給自己解釋清楚。
“唉,想開一點,小兄弟。”354看了眼門口已經放着的兩箱啤酒,揮手示意躲在門口的158搬進來。
然後幫文忠打開了一瓶:“都說生死由命成敗在天,可是很多時候卻是身不由己。你若不去努力爭取一把,那你的命運就如同浮萍飄忽不定,說不定哪一天就......”
說着自己先苦笑起來:“你可以算是又一位進來戴着手鍊、腳鏈的死刑犯,我們大傢伙一起給你接風,順帶也給你送送行,讓你一路能走好。”
文忠使勁嚼着口中的食物,眼睛死盯着飯桌,心裡突然想笑。轉而瞬間回過神來,臉色有些僵硬的笑道:“我已經是死過兩次的人了,再多一次也無所謂。我已經不怕了,來,小弟陪你喝一杯。”
354臉上帶着驚訝,久久不能夠平復心情。
眼前這小子,能夠這麼快平復心情,並且如同兒戲般的說出這些話,看來對方的確是經歷過很多事情。
就這句已經是死過兩次的人,就足夠354沉思很久的了。
看來,對方也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
故事,就是需要分享的。
“我先說說我吧。”354不着急詢問文忠,而是幫文忠夾了一點菜,坐回椅子後,端着酒杯陷入了沉思,緩緩的說出了自己的經歷。
這事情,還得從十幾年前說起,354那時候是一個20歲出頭的壯小夥子,當時的經濟還沒有這麼的發達。
354是一個農村孩子,沒多少文化,很早就下學開始在省城周邊打工。做過泥瓦工、木工、端過盤子、做過廚師,但是這些工作賺來的錢,都不足以養活一家人。
後來,354跟隨同村的去外省打工的人,去了煤礦較多的地方,專門下礦挖煤。這是屬於體力活,憑自己力氣挖多少賺多少。
就是在那個時候,他遇到了自己心愛的女孩。女孩在煤礦做會計,並且兩個人年齡相仿,很快也墜入了愛河。
待到談婚論嫁的時候,女方的父母卻反對354跟他們女兒在一起,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當時女方父母給予354太大的打擊了,畢竟人家有學歷,自己沒學歷,空有一身牛力氣。
心灰意冷的354剛好趁着臨近年關,也就辭職回家過年了,那時候他已經24歲了,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回家過完年後,便開始裝修自己家的房子。
因爲父母年歲已大,都盼着354早點結婚,給他們剩一個小孫子。房子裝修好了,過了二月二龍擡頭,354又需要與同村的一些人外出找工作了。
只差媒人介紹一個漂亮的小媳婦,娶了就行了。
可是就在這時,一大羣警察坐着警車呼嘯着來了,把354的家包圍了起來,並把354五花大綁的帶走了。警方指證354是故意殺人罪,殺害了曾經與他相處過的那個女孩,並且畏罪潛逃。
當時警察接到報警,說女孩被勒死在她們員工宿舍的雙層牀上,整個人就坐在下層牀鋪上,被紅色的褲腰帶勒着脖子窒息而死。
354的罪名是,求婚不成,心生怨恨故意殺人,並且畏罪潛逃。
結局是,354的父母相繼病亡,354鋃鐺入獄,緊接着被法院當場宣佈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槍決。
可是354知道自己沒有殺人,同村的很多人都可以爲他證明。
現實卻是蒼白無力的,證明被無情的無視了。
雖然很多人能夠證明354整個年都在老家,並且過完年後一直到二月二之前都在家修房子。而且案發地與354的老家相距一千多公里,如何作案,警方很模糊。
被害者家屬死咬是354殺害了他們女兒,並且指證認定就是354。
就這樣,判決生效後,吃了送行飯,就要被押赴刑場。
當天被一同押赴刑場的還有其餘七人,同樣也是槍決。當時決定讓354扛大旗,揹着一面旗子,意思就是頭一個被槍決的,給後面的犯人做一個表率,讓後面的人看看清楚死心。
可是從頭到尾354一直喊冤自己沒殺人,一直喊冤,並且要求上訴。可偏偏同行的七人卻是平靜無比,臉上皆是一副死相。
到達刑場後,準備第一個執行槍決。可是354掙扎,不服,要上訴,嚴重影響了刑場紀律。後來被執行人一腳踢倒在地,踩着肩膀,準備近距離擊斃。
被踢倒在地的354,饒是被槍頂着頭,還是大吼着冤枉,要求上訴。
最後所有死刑犯都被擊斃了,唯獨他被帶了回來。
“那當時發生了什麼?”文忠沉思在整個故事裡,發現了太多的漏洞,對於當時發生了什麼也很是好奇。
354臉色難得紅了一下,尷尬的笑道:“不怕你笑話,這裡的很多人也都知道。當時我極力反抗,喊冤要求上訴,執行官發現了不對勁,就把我帶回來了。”喝了一杯白酒,滿口酒氣的笑道:“當時我是被嚇得屎尿齊流......哈哈,命是保住了,但從此我也就癱瘓了。”
說着給文忠看了看柺杖:“現在好多了,最起碼還能走動了。”
文忠點點頭,心底也是佩服那個明智又心善的執行官。
“從那時開始,我就每天、每個月、每年都寫上訴材料,從未間斷過。本來是死刑的我,後來被改判無期。雖然現在我每天還都在寫上訴材料,可是我已經不抱太多希望了。”
“爲什麼啊?”文忠不解。
“我入獄後,父母當年就相繼去世,我是個不孝子。再後來蓋得新房子也塌了,我四叔在我的老宅子基地上面蓋上了新房,所有的證人老的老、死的死,我已經無家可歸了。”
354語氣裡滿是一股死寂,帶着淡淡的哀愁:“自打我癱了,改判無期後就搬到了這個看守所一直住到現在。現在我已經把寫材料當做一種習慣,每天寫一寫,讓我不會忘記這些事情。”
354突然轉過頭看向文忠,笑的很開心。
文忠心底一片悲哀,自己何嘗又不是這樣被冤枉的呢?
眼前的354文忠總以爲他至少有五十歲左右了,可是從對方年歲所說,頂多也就四十歲出頭。雙鬢花白滿頭是白髮,滿臉皺紋的354,卻因爲這件事,一輩子提前老在這裡了。
“說說你吧。”
面對對方的問題,文忠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