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產品經理，劉歌早就練成了三寸不爛之舌，面對路曉風的“詆譭”，習慣性就要懟回去。
可是話還沒出口，劉歌就強行忍住了。
他一個職場老鳥，竟然差點兒中了路曉風的套，不管他如何辯解，只要他順着路曉風的思路往下走，輸的就是他。
而且，劉歌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如果騰迅微博真的有他說的那麼好，那他幹嘛還要尋求跳槽的機會？
路曉風猜測，雷鈞之所以找到這個劉歌，朋友關係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恐怕也是覺得這個機會很適合他。
劉歌不怒反笑：“可能真的是身在局中不知局，今天正好有這個機會，聽聽你的高見。”
路曉風笑道：“高見不至於，只能紙上談兵，不過我先聲明啊，僅限於今天這個場合，出了飯店的門，我就不承認說過這些話了。”
“放心，就是閒聊，也沒有第三個人。”路曉風說話滴水不漏，劉歌倒有些佩服。
“好。”
路曉風喝了口養生湯，整理了下思路，“按常理來說，騰迅這麼大的體量，騰迅微博引入的集團資源並不會比新浪少，特別是還有QQ的導流，這對競爭對手來說，幾乎是降維打擊。”
劉歌點點頭，路曉風說的話的確沒錯，這也是他一直絞盡腦汁也不得其解的問題，爲什麼前後投入那麼多資源，還是始終做不起來？
“以下是我的個人觀點，我認爲騰迅微博註定會失敗，有四個重要的原因。”路曉風伸出了四根手指頭。
“哪四個？”不知不覺中，劉歌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來。
“第一，社羣運營做得不好，你們的很多用戶和內容，都是從QQ中引導過來的，好處是能短時間形成很大的用戶規模，壞處則是無法建立與之匹配的社羣氛圍，對用戶來說，這只是一個分享平臺，而不是一個社區。”
“比如說我在QQ空間發了條說說，雖然同步到了騰迅微博，但這對我來說有什麼用呢，只是重複的內容而已，我不會去二次互動。”
劉歌仍舊不作評論，繼續問道：“第二呢？”
“第二，騰迅微博不善於做減法，沒有把握住主要的方向，反而花費了很多精力在細枝末節上，做了很多不必要的冗雜的功能，這叫主次不分。”
“這不是一個產品經理說了算的，需求的排期已經堆到年底了。”
“大公司的弊端就在這裡，方向一錯，很難掉頭。”
劉歌若有所思，“還有呢？”
“第三，騰迅拿到了‘微信’這個殺手鐗，社交關係鏈已經牢牢掌控在手裡，其實微博也可以戰略性放棄。我估計要不了多久，你們部門大概就會解散重組了。”
劉歌雖然心裡已經有這樣的想法，但是還從沒跟別人說起過，互聯網圈子裡也只有一些傳言，路曉風竟然如此篤定。
“還有最後一點。”
“最後一點，其實應該是第一點，只不過我故意最後才說。”路曉風說，“騰迅微博歸根結底還是一個防守反擊的產品，新浪微博09年8月就開始內測，你們則是10年4月，晚了大半年，一步落後，步步落後，先機盡失。”
劉歌被路曉風說得啞口無言，他來見面之前，從未想到對方居然對自己家的產品如此瞭解。
路曉風的言外之意也十分明顯，他告訴了劉歌騰迅微博失敗的原因，尤其強調先機的重要性，就是說，哪怕他現在想明白了，也無法挽回。
劉歌還剩下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微博事業羣解散了，我也可以轉到其他部門去，或者接手新項目，爲什麼要選擇你？”
路曉風笑了笑，他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了一半，“因爲我要做的是短視頻，目前市場幾乎是一片藍海，我們可以任意發揮。”
“短視頻？”劉歌一頭霧水，一家遊戲公司，竟然想要做短視頻APP？
“嗯，我聽小道消息說，騰迅也在孵化一個短視頻應用，要不了多久就會上線，所以我要搶在你們前面發佈。”路曉風說。
談到這裡，劉歌已然有些心動，尤其是對於路曉風消息靈通、運籌帷幄的樣子，不得不服氣。
路曉風問：“說了半天，我也要考考你，如果我讓你帶一個獨立的團隊做短視頻產品，你覺得有哪些困難要克服？”
劉歌笑了笑：“困難多到讓人頭皮發麻。”
“我都不怕，你還怕什麼？”
“哈哈，也是。”劉歌思考了一會兒說，“先說大環境上的，現在大屏幕手機還沒有普及，4G纔剛剛推出沒多久，對用戶來說，流量資費成本太高，看視頻遠遠不如看圖片和文字划算，這是客觀因素……”
路曉風點頭，“換句話說，其實這也是先機，等到條件都成熟了，大家一擁而上，到時候就是多方混戰，我們連肉湯都喝不到。”
劉歌繼續說：“這還不是關鍵，我覺得最難的還是冷啓動，騰迅再怎麼着，也能輕而易舉拉來海量的用戶，你這邊，只有分散在各個遊戲裡面的玩家，黏性非常低，用戶屬性也不一定符合，很難進行導流。”
“對我來說不是大問題，我保證可以解決。”
路曉風的保證在劉歌這裡顯然不具有說服力，他追問道：“既然你都知道騰迅也會加入短視頻的競爭，那你還敢應戰？”
“這就是我想請你加入的原因，跟巨頭搶地盤，光有想法還不行，還得要一個懂行的leader。”路曉風說，“我年初的時候，從遊戲核桃那裡挖過來一個編輯，現在她做的那個微信公衆號，粉絲數已經快要趕上游戲核桃了。”
“這麼說，你要跟騰迅扳扳手腕？”劉歌不敢相信地問。
“不，我不針對任何公司，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有人競爭，那我就奉陪到底。”路曉風認真地說。
劉歌喝了口茶，沉思了好一會兒，“說說你的想法吧，關於那個短視頻產品。”
路曉風掏出手機，打開一張圖片，上面是他讓樑小白加急設計的logo，一個抖動的重色調音符，甚至連slogan都想好了：
抖音短視頻，記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