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尚生繼續道：“姚總，我知道鄧新華會去找你，甚至這個時候他可能就在你身邊，和你說這片尚京市場他能做主。”
“你或許會信他，畢竟他是董事會成員。不過我們都知道，除非我主動投降同意直接清算公司，不然姚總想要一統尚京市場的心願，恐怕沒那麼容易。”
姚衣輕笑一聲，反問道：“朱總都將話說的那麼直白，想賣我一個人情？我這點人情，不值得你付出這麼大代價吧？”
朱尚生沉聲道：“姚總言重了。您的人情我也無福消受。大難臨頭各自飛，對我而言倒也算不上代價，反正我也沒能力改變結局，不如稍微自保一點。我現在做的，不過是在公司正常清算過程中爭取讓自己少受傷害。”
姚衣微微皺眉，朱尚生提出來的條件確實很誘人，光是那三千臺頂配的服務器就足夠動人心絃。
要家網的核心算法需要大量的計算資源，三千臺頂配的服務器足夠撐起整個尚京市場的運轉。
墨遠泉提前備下這批服務器，顯然是想要乘着要家網被黑客攻擊無法上線的階段，接手要家網的業務，並且進一步擴大。
Google開發的搜索引擎和新版塊雖然讓要家網領先一步，可只要給墨遠泉一些時間，照搬並不是很難的事情。
墨遠泉機關算盡，只是沒想到事情變化太快，自身陷入絕境，這個計劃也只得終止。
這批服務器兜兜轉轉，控制權居然落到了朱尚生的手上。
姚衣思緒收起，此時不是從長計議的時候，不管朱尚生是否能夠兌現承諾，現在答應都不是壞事。
不過他保持了本能的謹慎，沒有一口答應，反而笑道：“說說你的條件吧。”
朱尚生長舒口氣，聽到姚衣願意談，懸起的一顆心終於落下。
姚衣何等敏銳，肯定能嗅到其中深意，他不怕姚衣懷疑自己的動機，就怕姚衣不願意接受自己的提議，談都沒得談。
三千臺頂配的服務器，尚京市面上能吃下的人本就不多，何況朱尚生也沒有那麼多時間去找其他的下家。
一旦姚衣知道了自己的意向，聯合市面上的人拒絕接手這些資產，到時候朱尚生的處境只會更加艱難。
而且朱尚生知道姚衣是需要這批服務器的，只要姚衣願意坐下來談，這個人情就算是送出去了。
姚衣墨遠泉這個層次的人物，或許都有計謀深遠心狠手辣的手段，卻很少會失信於人。
人無信不立，商無利不和，只要利益到位，沒有不能坐下來談的事情。
這纔是成熟的商人，真正的商人。
朱尚生感受着放鬆的心情，不由自嘲搖頭冷笑，我這算是給姚衣的投名狀嗎？
沒想到他才接管尚京分公司一週時間，就要被迫和姚衣裡應外合，將所有的資產拱手奉上。
不是我不明白，實在是世界變化快！
朱尚生沉聲道：“爲了從尚京撤退，總部會授權給我全權處理尚京事務的資格，用意是將所有的資產處理掉並且回攏資金。換句話說，我會在短時間內擁有自主權，掌控尚京分公司的一切。”
“所有的資產轉化爲資金回攏後，按照董事會原定的計劃，我會以個人名義接手公司存在分歧的債務，其中就包括和廣告公司的合同糾紛。”
“我知道陳美琪和姚總你關係匪淺，現在那些廣告商已經在爲你服務。”
姚衣好奇道：“你想這些廣告商放你一馬？不過是區區一個合同，你就算拖着打官司也未必會輸。”
朱尚生平靜道：“我要的東西，當然不僅僅是放我一馬這麼簡單。何況廣告商後面的事我們都清楚，只要他們不計後果和我死磕，我敗訴的可能性很大。”
頓了頓，他繼續道：“到那個時候，總部公司董事會高層都會將眼睛盯在我身上，我的一舉一動都會放大。如果本來應該陷入泥沼的我很順利的從中脫身，那麼他們也會猜到我也許和人私下有交易，到時候對我個人是不利的。”
姚衣淡淡道：“你們高層要你和廣告公司一直糾纏不休，就是爲了讓我將注意力放在你身上？他們也未必太看不起我姚衣了。”
朱尚生冷靜道：“鄧新華的原話，找房網需要時間來穩定動盪的全國市場，要家網需要時間來吃下尚京市場，各取所需。所以找房網董事會纔會將市場拱手相讓，只希望能夠讓姚總你這段時間安穩一些，不要再發起攻勢。”
姚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這市場，真是你們找房網自己讓出來的？難道不是因爲墨遠泉被帶走後一系列墨菲效應變成這樣的？
不過他向來不喜歡逞口舌之利，只是淡淡道：“這樣說來，我倒是要感謝你們董事會成人之美了。”
朱尚生沒有接話，自顧自道：“爲了達到這個目的，我需要一個和我一起演戲的對手，讓所有的糾紛看上去正在順利發生，其實私下裡卻風平浪靜，最大化保障我的利益。”
“這一點，我想姚總應該明白？”
姚衣微微蹙眉：“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
姚衣心道這朱尚生還真是個人才，找房網董事會高層指定他來背鍋，開出的條件肯定不低，沒成想他反手就來找自己合作，將找房網董事會的意圖直接告之。
這種吃完自家吃別家的無恥風格，在某些特定的商業環境中，倒不失爲有幾分魄力。
現在朱尚生不僅要讓姚衣購買服務器，接手榮光大廈的合同，還要求廣告商配合朱尚生演戲，一直在尚京糾纏而不下死手，胃口之大，謀略之深，果敢大膽，倒是讓姚衣頗爲感嘆。
還好自己的中層領導都是考驗過的，沒有朱尚生這種吃裡扒外的貨色。
就算餘偉文這個喜歡腦袋發熱的愣頭青，做事也是以公司利益爲重，哪怕惹出不少麻煩，卻從沒有想過要出賣要家科技。
人比人該死，貨比貨該扔，姚衣甚至開始有些同情墨遠泉。
前有馬麟，後有朱尚生，找房網被資本入駐後急速擴張，很多中層管理素質參差，反而成爲了姚衣最好的突破口。
朱尚生見姚衣許久無言，還以爲姚衣有些遲疑，立刻開口勸道：“姚總，我知道錢對你不是問題，以陳美琪和姚氏集團關係來說，搞定這些廣告商也只是舉手之勞，你一直沒有答應我，不過是還在懷疑我的誠意。”
姚衣定了定神，順着朱尚生的話道：“我本來不好意思說，不過既然朱總將話說到這個地步了，我也只得承認，確實有些懷疑。”
他語氣玩味道：“按照朱總的說法，這事情到最後只有朱總一人得益。我頂多就是買到一批二手服務器，還需要找人協調關係，怎麼看都划不來，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得不償失啊。”
朱尚生失笑道：“二手服務器？這些服務器有一大半都還未拆封使用，而且這種頂級配置的服務器賣一批少一批，就算姚總現在調貨，供應商也要費不少時間才能生產出來，時間就是金錢，姚總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
姚衣笑眯眯道：“你的想法很好，可是要說服我，還有一些差距，如果你還有籌碼，就請一次性告訴我。你也知道，你們鄧新華董事現在就在候客廳等我，我的時間不多了。”
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老狐狸！
朱尚生知道姚衣隨時可能掛電話，談判已到了最關鍵的時候。
該出殺手鐗了！
他咬咬牙，將準備好的最後一張底牌打出。
“我剛剛說過，這三千臺服務器，有一半沒有使用過，可還有一半是使用過的。”
“確切來說，這一半服務器跑的是尚京分公司網站的核心數據。”
“我想，在這些正在運行的服務器裡，應該有些東西是姚總感興趣的。”
朱尚生直白的語氣讓姚衣一怔，朱尚生還真是豁的出去，爲了保全自身，連公司核心數據也能拿出來做交易？
姚衣這次是真的有些佩服朱尚生，此人反覆無常不說，光是這份膽量就足夠嚇人。
出賣公司數據，這可是刑事犯罪，只要被告發並且拿下證據，誰來都不好使。
姚衣眼睛微微眯起來，他笑道：“有點意思。”
姚衣甚至在懷疑，朱尚生現在是不是正在對通話進行錄音。
沒辦法，朱尚生的人品不值得信賴。
朱尚生不知姚衣所想，繼續道：“當資本回籠流程進行到出售服務器的時期，董事會肯定會派人來監督，甚至過來銷燬數據，可只要我不點頭接受公司債務，這些事情都只能暫時停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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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對尚京分公司的數據不感興趣，可你對找房網內部的數據結構，就一點兒都不感興趣？”
沉默了一會，姚衣終於開口道：“會有一間公司接手你手上的資產，價格方面你們到時候再談。”
姚衣既然不相信朱尚生，自然也不會在電話裡答應直接接手找房網資產。
事實上以第三方公司的名義進行接手，整個過程都會合理合法，對朱尚生和姚衣來說，都是好事。
朱尚生一喜，立刻道：“那榮光大廈的合同……”
姚衣打斷了他的話，沉聲道：“我還是那句話，這合同關係到政府的投資計劃，不管是姚氏集團還是要家科技都不會出手。”
姚衣還有句話沒說，榮光大廈是姚氏集團控股公司的資產，租賃合同屬於純利潤。
他不可能花自己的錢買自己公司的合同，有錢也不是這麼花的。
朱尚生沉默了，在他的計劃裡，榮光大廈租賃合同和其他的資產是綁定的，現在姚衣只要其中之一，讓他十分難以取捨。
姚衣彷彿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你不用擔心，我們不好插手不代表別人不會插手，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我可以介紹幾個客戶給你。”
“至於陳美琪方面，我會出面和她溝通，儘量按照你的步伐走。”
朱尚生雖然想要將所有的資產打包出售，可現在姚衣已將話說死，無奈之下，最終也只能接受了這個條件。
掛了電話，姚衣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朱尚生比王輝看上去精明得多，可實際操作起來，水平卻比王輝差了不只一籌。
如果是王輝來做這件事，一定會嚴格執行董事會的要求，將所有的責任抗在身上，不讓一絲好處流向姚衣。
甚至王輝還會反覆摳合同文字，反過來起訴這些廣告公司，抵死一個拖字訣。
同樣是拖，也有水平差距。
厲害的角色，抵賴的技巧都比別人厲害，姿勢都比別人多，拖延的效果也更好。
這朱尚生看似精明，其實比王輝差了太遠。
如果現在還是王輝坐鎮尚京，肯定會給要家網的攻勢造成一定的麻煩。
“見利忘義的人很多，能夠堅持本心的人，太少了。”
姚衣站起身走出辦公室，往鄧新華所在的候客廳走去。
……
“姚總，其實你我之間並無衝突，我雖然是找房網的董事，說到底不過是墨遠泉用來制衡董事會的一個幌子。如果不是墨遠泉急需資金週轉，讓我背後的老闆重新入場，現在我還是個無業遊民。”
鄧新華放下咖啡，讚歎道：“都說米助理人美心巧，不僅寫得一手好廣告策劃，還泡得一手好咖啡，公司管理也有模有樣，姚總慧眼識珠，佩服佩服。”
姚衣坐在他對面，翹起二郎腿，笑道：“鄧總該不是過來挖角的吧？按道理說找房網處於危機之秋，鄧總應該有更重要的事情處理纔對，怎麼會有空到我這裡來閒逛？”
鄧新華笑容滿面道：“挖角的心思是沒有，投資的心倒是有一顆。事實上，我背後的老闆已經對貴公司進行了全面的調查，能掌握米萌的資料，並不算難事。”
“除此之外，我這裡還有柳珏、樊力、郭志強、餘偉文、潘喜、尤佳落等一衆高層的資料，話又說回來，尚京這邊的徵信公司倒是服務很周到。”
姚衣道：“願聞其詳。”
鄧新華又喝了口咖啡，開口道：“爲了證明我們的誠意，我會讓找房網退出尚京市場，甚至可以讓出一部分資產給要家網。”
姚衣點頭道：“然後呢？”
鄧新華皺眉道：“讓出市場已是最大的誠意，莫非姚總還不滿意？”
姚衣慢吞吞道：“鄧總，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現在墨遠泉被帶走，找房網全國口碑瀕臨崩潰，你們根本沒有實力繼續在尚京僵持下去，早一些撤資離開，穩定全國市場纔是最好的選擇。現在你將功勞攬在身上，很難讓我相信你的誠意。”
鄧新華眼睛眯了眯，笑道：“話是這麼說，可兵貴神速。只要找房網一天不走，要家網想要統一尚京市場的需求就會晚一天，對於姚總來說，豈不是可惜？”
姚衣盯着鄧新華，絲毫不讓道：“不明白事情的原委就欠下人情，纔是真的可惜。”
鄧新華收回了眼光，哈哈一笑道：“姚總果然厲害，那我也就開門見山了。”
姚衣：“請說。”
鄧新華道：“除了加快撤資尚京之外，我還可以提供兩個條件。”
“第一，找房網的一部分資產，其中包括三千臺頂級服務器。”
“第二，你不是一直想讓王輝爲你效力麼？我可以讓你達成這個願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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