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當你聽懂了這首歌的時候，就會來跟我一起唱
紐約愛樂樂團，擁有林肯中心專用的愛樂廳，依託旁邊的音樂學院。
肯定是全世界最頂尖的音樂聖殿。
真正的往來無白丁，談笑皆鴻儒，每個成員應該都是頂尖高手。
現在如果不是唱片公司面子夠大，他們也大多簽了類似的公司關係。
真不一定有興趣彈奏這種新人新曲兒。
只鑽研那些世界名曲就足夠他們耗費終身。
所以真怪不得林肯中心的保安鼻孔朝天，這裡就像是與世隔絕的達摩院。
連艾利克斯都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荊小強他們晾在旁邊聽了怕有一個小時。
整個樂團在排練間隙，唱片公司纔有機會腆着臉湊上去請求能不能來一遍。
艾利克斯不苟言笑的點點頭，敲敲指揮棒示意整個樂團。
就坐在音樂廳前排的十來位滬海戲劇學院師生。
立刻有種我特麼過去十來天都聽了些什麼的錯愕感！
劇院樂團從第一天就開始把重點放在《victory》的排練上。
已經很震撼了。
但是當整個樂團都是頂尖高手，再有一位頂級指揮家帶領，就彷彿是這個巨大的木桶，每塊木板都達到了同樣高度。
嗯，應該是千軍萬馬有了個好統帥。
當你閉上眼，一入耳便是雄偉磅礴，氣勢如虹。
不緊不慢的節奏中卻有千鈞一髮的緊張，如滿弓，如槍陣。
彷彿有道身影在慢慢站起來，戰無不勝的波瀾壯闊就在眼前！
完美！
唱片公司的人在旁邊都大氣不敢出，無聲拍手指頭表達崇敬讚美。
荊小強也滿意極了。
不，這跟他有屁關係，收錢而已，又不是他的親兒子。
等艾利克斯畫了等腰三角形收功，回頭。
荊小強就起身喔克喔克，正式錄吧, 來, 你們幾個女生站到那邊去準備和聲。
全場一起側目。
包括艾利克斯的全體樂團成員，眼裡流露出來的就是你們是哪根蔥？
主要是杜若蘭她們穿得就很隨意，跟遊客似的。
而且還年輕，年輕得一看就沒有功底。
薪鄉愛樂樂團, 能給他們唱和聲的都是什麼人了, 從哪裡冒出來幾個歪瓜裂棗的亞洲人？
荊小強很少把種族歧視掛在嘴邊，但歐美國家中間這種差別是非常清晰的。
只是因爲他們自詡爲體面, 不會表露出來。
但骨子裡就是看不起。
而且來這麼幾個根本就不像專業選手的跟他們配合, 簡直在褻瀆他們的專業技能。
這是不尊重。
荊小強只是想着錄個音而已，如果這盤CD未來在全球走紅了。
和聲有這麼幾個姑娘, 都是自己人, 多好。
艾利克斯就這麼冷冷的看着荊小強。
這是他音樂事業最高光的時刻，極爲嚴苛，凌亂的花白頭髮感覺都帶着寒霜。
可荊小強也定定的看着他。
充滿感情的那種, 還帶點微笑。
不搞點事情，人愛樂樂團的指揮會理睬？
艾利克斯跟他對視，肯定多了幾分疑惑，但沒說話。
其實樂池旁邊還有另外一羣人，估計是樂團藝術總監之類的行政人員。
已經很不耐煩的起身驅趕：“也許你很有作曲的天賦，但專業演唱是另一回事, 就這樣吧, 沒有問題就交給我們，回頭錄音完成給你, 至於要不要加上和聲音軌，那是你們的事情，這裡不允許出現這樣隨便的聲音。”
其實這種曲子再燃、再好, 在古典樂團的眼中，都屬於現代流行樂, 可以聽聽, 上不得檯面。
在排練間隙允許錄音, 已經是給唱片公司很大的面子。
荊小強沒搭上話, 就只能：“那，我來專業的唱一段兒？”
整個樂團都哄了一聲, 充滿嫌棄跟嘲弄的那種。
那位起身驅趕的行政人員已經把手推到荊小強身上，只可惜這塊頭太結實強壯沒推動。
“艾瑞，來首你最喜歡的《人生是什麼》？”
樂團指揮雙眼瞪大，滿臉不可思議：“你是誰……我沒有特別喜歡過《人生是什麼》。”
能夠喊出非常親近人對他的稱呼, 這已經足夠離奇, 但這首來自於柴可夫斯基《黑桃皇后》歌劇裡的最終詠歎調跟他有什麼關係。
推人的手當然停住了。
荊小強已經笑着走到樂團旁邊, 稍微整理了下自己19美元的奈克T恤和外面的襯衫：“當你聽懂了這首歌的時候，你就會來跟我一起唱……”
汪茜連忙回頭看杜若蘭, 國內學舞蹈的很少聽過這個名頭。
戲劇學院卻很熟悉：“很有名的悲劇，但國內沒人唱, 也沒人排過這個戲呀。”
但在歐美歌劇院，這就是大戲。
看着他嫺熟的站位，還有篤定的表情。
艾利克斯終於眯了眯眼，雙手面對樂團做了個起勢。
全體就位, 樂起……
男高音……
帶着花腔、炫技的男高音，從荊小強那寬厚的身板, 堅韌的聲帶, 還有渾厚的共鳴中高亢而出！
“人生就是賭博, 同樣都是善與惡, 這不過是讓姑娘們聽的故事……”
有點癲狂, 有點狂妄！
瞬間入戲好不好！
剛纔還坐在另一邊的藝術總監、行政官員們也瞬間起身！
面面相覷的吃驚！
這麼嫺熟？！
對的，這首詠歎調是整部劇的高潮。
一羣近衛軍士官聽到黑桃皇后一賭就贏的傳說，男主角爲了學這招式，故意去追求掌握秘訣的伯爵夫人的養女，害死了伯爵夫人，害死了單純的姑娘，自己最後拿秘訣去打牌獲勝以後，得意癲狂的唱着這曲子。
然後就被最後一張牌變成了伯爵夫人的鬼影嚇死了。
貪婪、野心和用這些情緒掩蓋的心虛。
還要輔以技巧性很複雜的男高音。
這是古典歌劇裡面，比較少見的要求歌者充滿演技的歌曲。
非常強調男高音還得唱出這些複雜的感情。
就像京劇裡面唱腔要得意要怎麼一樣。
可能會有技巧還能超過荊小強的男高音，絕對不多。
但在表演這個環節，專攻男高音的頂尖高手，可能就很容易被百老匯的男主角們吊打。
會唱的沒荊小強會演，會演的沒荊小強會唱。
當然再加上個舞蹈，其他人就全被他遠遠甩開。
男高音其實是個體力活兒, 很重很重的體力活兒。
全身調動很多器官，從胸腔、喉部到腦腔，都在精細化用氣震動, 所以注意看那些男高音放聲高唱時候，往往得保持凝固動作。
可荊小強手舞足蹈！
這就是超高難度了……
放聲高歌，就像朋友們牌搭子裡，出現個連續每把都在自摸的傢伙，那種囂張，那種目中無人，那種自以爲掌握了命運的模樣。
哪怕是第一次聽這首詠歎調的戲劇學院學生們，都忍不住跟隨荊小強的情緒沉浸其中。
汪茜又忍不住死死絞住自己雙手，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要跟隨他的身形跳舞。
但整個樂團已經受到荊小強的影響了。
頂尖高手就是哪怕拿一支劍，彈着金屬震動的聲音，也能當成曲調演繹。
落葉飛花，都是他們的武器。
因爲他們的情緒，心聲都能融入到環境和演奏中。
荊小強的歌聲，特別是歌聲中呈現出來的鮮活情緒，一把拽走了他們的情緒。
拽走了艾利克斯的情緒，他也有些癲狂，好像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動作跟荊小強幾乎一樣。
像個廚子。
不停這邊舀點味精，中提琴起來點！
那邊蘸點醬油，長號還不趕緊！
醞釀你麻痹，嗨起來！
指揮就是廚師，指揮棒就是廚子的大勺。
揮斥方遒的帶動整個樂團，變成一架精密的演奏機器。
充滿感情的機器！
每個頂尖的樂團指揮必須是個充滿激情的傢伙。
唯有這樣，他們才能調動幾十個樂手。
讓樂手們詮釋出酸甜苦辣的不同口味來。
這是種可遇不可求的神仙狀態！
幾十位頂級樂手，一位正在巔峰期的頂級指揮。
外加一位頂級的青年男高音。
同時進入狀態達到高潮。
這有多難？
一男一女要達到這目標都挺難的。
更何況這麼多人。
哦，還有聽衆。
那個藝術總監已經猛甩頭，只恨他沒這個嗓音，他纔是最懂最用力的！
而之前一直不太說話的中年女人，高冷乾瘦，現在不由自主的抱起手臂聳起肩，不知道是背脊發涼還是開始伯爵夫人上身。
唱罷！
所有人，久久不能平息。
沒辦法來場後戲舒緩情緒吧。
汪茜已經臉色潮紅。
杜若蘭和潘雲燕四手相握一起踮着腳屏住呼吸。
看荊小強自己模擬翻開牌被嚇死的樣子，捂住胸口踉蹌，卻順勢給樂團現場，行了個鞠躬禮。
謝幕。
整部戲後面還有點情節，屬於讓觀衆咬牙切齒的體驗。
但荊小強的演繹絕對帶滿了他自己的風格。
樂團看着他的鞠躬禮，沉默了一下。
在那個藝術總監帶頭鼓掌下，立刻如碧波盪漾開來般，讓掌聲表達他們的情緒。
艾利克斯也收起之前冷冷的態度，跟荊小強差不多動作的收尾鞠躬禮。
兩人相對鞠躬。
帶滿了高手擊劍之後的惺惺相惜。
然後在掌聲中開口：“謝謝，我的確已經愛上了這首詠歎調……”
這是他兒子就在旁邊的中央公園跑步，無辜遇襲身亡之後。
他常常喝得酩酊大醉的伴隨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