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接連發生的事情讓生理年齡20歲,心理年齡還停留在童真年代的廖小天一下子成熟了好多。
從無憂無慮到多愁善感,忽如一夜春風來,就完成了質的蛻變。
看着吉普車平穩地向前,廖小天出聲問道,“我是不是特沒用?狙擊沒有少海強,正面比不上舒鑫,又總會擾亂莫良的戰術安排,現在連車也沒莫良開得得心應手,總是事故頻頻,我簡直就成了一無是處的廢物。”
宮莫良沒有選修過心理學,但廖小天此刻的心境,自己高中時代也曾經歷過。在任憑自己怎麼努力,也無法重塑以前的輝煌,眼睜睜地看着高一時,永遠都是自己手下敗將的人,在考試的排名中穩列前茅,而自己不進則退,一退就是幾萬裡的那一刻,他也萌生過‘自己是不是就是一個徹頭徹尾,呼吸都只會浪費空氣的廢物’。
“比賽是四個人。”
廖小天說了一句,“什麼?”
“一個木桶可以接受有長有短,但一定缺一不可。”宮莫良言簡意賅地說道。
“可我感覺次次拖了你們的後退。”
宮莫良打斷道,“別忘了,這輛助我們逃出生天的車,是誰發現並找到的。既然結果是好的,何必去追究已經發生過的過程呢?人要向前看,在我們或是登上頂峰,或是墜落谷底的時候,有的是大把的時間去追憶過往的經歷。然而現在,到了我們摒棄一切,一往無前的時候。”
熊少海看着還有些鬱郁不得志的廖小天,不給一點面子地說道,“別以爲胡思亂想就能證明自己的愧疚,如果真想趕上我們,不拖後腿,接下來,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拿起兩百倍的狀態。將瞳孔張到最大,將耳朵豎起最高,讓每一名敵人無從遁形。這,纔是你該乾的事。”
果然還是朝夕相處的哥們彼此之間心靈相通,宮莫良最多把廖小天說得意動,給予心靈上致命一擊的,還是整天損他的熊少海。
“我知道了。”
“你知道個屁,自艾自憐的跟個娘們似的,少說話,多做事!”熊少海連珠炮似地說道。
解決掉了廖小天心理障礙問題,整支隊伍的精神面貌又如同開黑時,百戰百勝,無堅不摧的模樣。不,比那時更加得到了進一步的昇華。
在自信的同時,他們捨棄掉了輕狂自大。
宮莫良驅車趕到了山坡,在來回勘察了周圍的地形後,選擇了一片視野開闊,又能很好隱蔽的一處山頭。
在不斷轉移的過程中,宮莫良他們也深刻體會到了交通工具的重要性。
“果然實踐纔是硬道理,如果之前有人和你們說,汽車纔是成功路上最重要的基石之一,你們信嗎?”宮莫良一邊藏車,一邊問道。
廖小天經過剛纔的勸導,已經恢復了許多,“我會罵那個人是‘雲玩家’,只要槍在手,天下我有。說汽車最重要的,完全就是危言聳聽。”
舒鑫和熊少海都沒說話,但不開口,就已經代表了一種默認。
“就這麼短短的幾分鐘,如果沒有這輛車,別說制定什麼戰術目標了,就連能否全員出毒,都是一件未知的事情。”宮莫良意味深長地說道。
衆人也逐漸體會到了比賽的真實性和殘酷性,別看一路走來仍舊全員滿編,卻是無數次的驚心動魄換來的。稍不留神,死傷都是在所難免。
“細節”,這是衆人從遊戲裡學到的第二個詞彙。
“現在安排一下大家設防的區域。”宮莫良制定計劃,愈發的得心應手起來。
“L城離我們最近,理應交給舒鑫。”
舒鑫迴應道,“好的。”
“左側兩個房區易守難攻,但我們不主動招惹,他們應該也不會暴露自己。所以,小天來看,沒有什麼問題吧?”
廖小天看了看自己的裝備,“四倍鏡應該不成問題,放心吧。”
“我們的背後是一片極爲開闊的大草地,雖說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應該不會有人涉險穿過,但不能排除極少一部分反其道而行之的人。這邊,就交給小海,我希望你能用手裡的槍,讓這一片草地成爲死亡禁區。”
熊少海鄭重其事地點着頭,“包在我身上。”
宮莫良最後看了一眼他們來的方向,不用說,圍三缺一的地方就是他的任務點。但不知爲何,宮莫良的心裡突然涌現出一股不安定的情緒出來。不是緊張,也是恐懼,而是一種想要極力排斥,卻又只能聽從安排的無力感。
“但願,我們還能安然無恙吧。”
“秦澤,秦澤!”張孟天拼命地喊着秦澤的名字,但就是得不到回聲。
起身瞟了一眼隔着兩個人的秦澤,張孟天氣得牙疼,“靠,就沒見過這麼橫的人,這要是在我們原來的隊裡,早就被當成刺頭狠狠地收拾一頓了。不就是仗着一點點爹媽給來的天賦嘛,狂什麼狂!再拽,不也是坐在這陪我們做秀。”
秦欣擔憂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秦澤,對着張孟天說道,“少說幾句,你還說人家,難道你忘了以前在隊裡,領隊是怎麼和我們說的嗎?”
張孟天不情不願地說道,“任何一場比賽都要當做最後一場來打。”
秦欣知道張孟天還不算無藥可救,“知道就好,說吧,你找秦澤什麼事?”
張孟天立馬大吐酸水,“那小子的車開得那麼快,一溜煙就找不到影子了,萬一遇到麻煩,想要及時支援都找不到人,這還怎麼打嘛。”
坐在三號位上的秦欣看着前面只顧專心開車的秦澤,內心裡就是揚起一陣無奈。
說句心裡話,在秦欣看來,這短短的幾天相處,比在原AG戰隊還要累上千倍,萬倍。以前大家再怎麼互相看不對眼,好歹爲了生計,爲了榮譽,還會彼此遷就,久而久之,感情就這麼日積月累的培養起來了。
但在這幾個人當中,秦欣找不到一點可以架通起橋樑的東西出來。
秦澤作爲自己的本家,能夠看到他天賦異稟,這固然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就像是一個前輩,看到自己家族裡誕生出了一個足以光宗耀祖的可造之材那樣激動。但隨着而來的衍生品,就讓這份欣喜大打折扣。
不合羣真的是再正常不過了,歷史上,哪個天才不是疏於交流,只顧着沉浸在自己構造出的理想世界。甚至於,爲什麼天才和瘋子只有一牆之隔,那是因爲天才將全部的時間都用在了專研上,而瘋子,卻還或多或少的摻雜了一些外界因素在裡面。
但秦澤表現出的種種行徑,已經超脫了不合羣的範疇。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一意孤行,有太多太多的形容詞可以嚴絲合縫地貼在秦澤的身上。
說完了秦澤,自己的老隊友張孟天,就是一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
張孟天之所以能聽自己的勸,概是因爲即使是在他們倆的黃金年齡,張孟天的遊戲水平也勉強算箇中人之姿。
狀態好,勉強打幾場首發,可關鍵是,這樣一把時靈時不靈的神經刀,俱樂部一定不會悉心培養。
相比較秦欣自己也是一個普通人,但從不抱怨,用努力去盡最大可能的縮小於天賦上的差距。這樣一種老黃牛的誠懇,纔是一支俱樂部最希望看到的中堅力量。
一支隊伍裡最多能夠容納一個天才,其餘三人只要不掉隊,能夠爲這名天才創造出最舒適的發揮空間就好。
這是任何一支成功的戰隊都應該心知肚明的鐵律,而秦欣,就屬於三片綠葉當中,汲取養分最多,抱怨最少,顏色最綠的那一片。
最後的祝俊飛在秦欣看來,就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像極了七年前的自己。遇到任何挫折都能感傷半天,拿到丁點大的成績,就能炫耀一年。
忽冷忽熱,忽喜忽悲,情緒就在陰晴不定中左右徘徊。
但祝俊飛最不應該出現的東西,偏偏他還不帶任何遮掩的表現了出來。
那就是野心。
好歹隻手闖蕩好幾年,也算是大風大浪裡成功上岸的人,什麼形形色色的人物秦欣沒見過?他在和祝俊飛交流的第一天,就把對方的心態琢磨了一個遍。
說句實話,有野心是好的,歷代的野心家往往都是銘記史冊的千古人物。
但祝俊飛忽略了一點,野心需要和實力掛上正比,只有齊頭並進,纔有改天換地的可能。此消彼長,最多,也只是史書上的一朵小小浪花,風流人物的墊腳石。
挑戰秦澤不是不行,只要能在遊戲裡堂堂正正的打敗秦澤,秦欣也不會多說一句。
但祝俊飛的做法,已經超脫了正軌,這輛全速行駛的列車,已經朝着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劃去。
四個人有四種想法,唯獨缺少了一種對勝利的渴望,秦欣聽着耳機裡的爭吵,突然有了一種意興闌珊。
而就在這時,眼前的屏幕天旋地轉。耳邊,傳來了秦澤的呼喊和若隱若現的槍聲。
“快下車,我們遇到埋伏了!”
秦欣非常想大聲地說道,“去他嗎的埋伏,去他嗎的戰鬥,統統都見鬼去吧,老子累了,不幹了!誰愛幹誰幹去。”
但最後,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按下了下車鍵,他的槍不由自主地舉了起來,他的人,不受控制地將已經擴散到迷茫的視線又給重新聚焦在了電腦屏幕上。
原來,這纔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