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碭看着她, 她說着說着眼眶都發紅了，他突然想到那個抱着一捧花站在他面前，大肆肆掏出單支玫瑰的樣子。
那時候她笑得特別甜, 梨渦裡都像填滿了糖。
現在她跟他說, 離她遠一點。
鍾碭想回憶自己在她主動的時候幹了什麼, 好像什麼都沒記起來。
他在她笑笑鬧鬧對他告白的時候, 跟她說你別鬧。
他在她鼓起勇氣問他對她有那一絲絲好感的時候, 故意錯開了話題。
他不是沒看見她眼睛裡的失落，總覺得她見的人太少，所以看到自己的時候充滿了新鮮感。
他認爲她還年輕, 對什麼都三分鐘熱度，新鮮感過去以後, 她就會膩, 會有別的追求。
他已經到了那個一情定終身的時候了, 他想要的是結婚，而不只是年輕人轟轟烈烈地談個戀愛。
可是當她擋在耿子晉面前挨下那一棍的時候, 他當時竟然後悔自己路過得太晚了。
所以當她跟別人據理力爭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想着這回一定要護着她。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那個想盡辦法湊到他面前的小姑娘，從他車上下去，輕描淡寫地惦記要去給別人買份早餐。
他當時酸透了, 卻自欺欺人告訴自己他們不會在一起, 這個小女孩總會有一天要對別人付出真心。
直到那天晚上, 他看見她在朋友圈裡艾特了別人的名字, 原來撿到小貓的時候, 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荀卓，他腦袋裡突然蹦出來了一個念頭——三分鐘的熱度過去了, 在她的心裡他是不是已經成了那個過去時。
“對不起。”腦海裡閃過無數個畫面，他卻只能說出這麼一句話，以表達自己對她真心當玩笑的愧疚。
耿嬙抿了抿脣，淺淺一笑，“沒關係，喜歡你是我的事，以後不會了。”
鍾碭愣了愣，才立馬否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說着他擔心耿嬙一氣之下驅車跑了，握緊車窗框的手都給不了他安全感，乾脆直接坐進了她的副駕駛。
耿嬙呆滯了一下，搞不懂他這唱的哪一齣。
坐進車的鐘碭鬆了口氣，他習慣了不緊不慢的生活節奏，乍一下要顧及她這個急性子屬實不容易。
耿嬙剛剛確實想驅車離開的，眼眶的淚都快忍不住了，誰曾想這人莫名其妙鑽她車裡來了，剛剛的話說得不夠明白嗎？不喜歡她就離她遠點兒，別再給幻想了！
兩人面面相覷，鍾碭卻沒開口。
“你……這什麼意思？”她率先開口問。
鍾碭看了看坐在後座上瞪着大眼睛豎着耳朵的耿子晉，張不開口。
耿嬙又使出了錢包挪移大法，打發走了耿子晉。
車上只剩他們兩人，鍾碭纔開口，“首先，我得爲我以前忽略你對我的在意而道歉。”
他一開口跟要演講似的，耿嬙打斷道:“您直說。”
“直說？”鍾碭腦袋裡打了一堆草稿，瞬間都沒了發揮的餘地，“直說的話，就是我想和你談戀愛。”
耿嬙愣在那，半晌腦袋轉不過來，“你說什麼？”
“我說我想跟你談場戀愛。”他重複道，“以結婚爲前提的那種戀愛。”
？？？
世界這麼玄幻的嗎？
我下定決心要放棄追的男生想跟我談戀愛，還想跟我結婚？
耿嬙擺了擺手，“等會，你在開玩笑嗎？”
鍾碭自以爲拿出了十分認真在說這件正經事了，卻被眼前的人質疑了。
“沒有，很認真。”他回答道。
“你是不是有點毛病？”耿嬙瞬間有種中了大獎不敢認領的感覺，想要擦擦眼睛仔細再看看中獎號碼。
鍾碭告白遭遇滑鐵盧，想的一堆鋪墊的話沒說就被要求直切正題，他說了中心思想對方又不信。
女孩心思太難猜，讓他這個語文老師束手無策。
他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
耿子晉拿着個冰淇淋慢悠悠回來了，發現車裡氣氛格外詭異，將錢包遞還給耿嬙，有些遲疑地問道:“我小姑父……泡湯沒？”
耿嬙:“泡湯了！”
鍾碭:“還沒。”
兩個聲音同時出現，車內氣氛更詭異了。
鍾碭捂眼，他好像被拒絕了，從來只有他拒絕別人的，沒想到第一回告白就栽了。
耿子晉用“你不識擡舉”的目光看向耿嬙，好不容易有人要你了，怎麼還挑剔起來了。
耿嬙心裡憋着一口氣，總覺得自己追了他那麼久沒成事兒，他一開口自己就答應了，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但是拒絕他以後，又有點後悔，要是這人真只告白這一回，那她的愛情豈不是被自己給丟出去了？
她盯着鍾碭下了車，這男人一雙腿真是絕了，普普通通的褲子被他穿出了不一樣的感覺，配上他周身溫潤的氣質，早知道剛剛直接答應就好了，這男人就是自己的了。
耿嬙在這後悔，鍾碭也在懊惱自己沒做好準備。
關上車門的剎那，見她正看着自己，內心雀躍了一下，“回去注意安全，改天見。”
鍾碭離開以後，耿嬙好半天沒開火，耿子晉坐在後面解決完一個冰淇淋，纔不解得開口，“小姑，剛剛……鍾老師離我的小姑父是不是隻差零點零一釐米？”
“可能吧！”耿嬙悠悠道。
……
耿嬙一路上都在糾結鍾碭今天吃錯什麼藥了，也不知明天還能不能繼續吃錯。
越是跟自己說別惦記這事兒，心裡就總時不時想起來，耿嬙到家悶房間琢磨了許久，覺得男人的心思可能還得男人才能知道。
身邊認識的男人裡，排除了一圈，也就剩荀卓一個人能問問了，跟他探討的好處在於，這人沉悶，基本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談話內容；而壞處就在於，能不能找到這個人。
跟荀卓聯繫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除了有時不時不在服務區這個情況的存在，他還會因爲別人消息的內容不感興趣而不搭理。
所以耿嬙靠着對他的瞭解，指尖在屏幕上刪刪減減，發出一行字——江湖救急，小奶貓不喝奶了咋辦？
與他提貓成功的可能性會大一些，果然，沒多久，他回話道:那就不喂。
“……”雖然這個問題只是個幌子，但他的回答有必要這麼不近人情嗎？
耿嬙——真的江湖救急！
荀卓——……
耿嬙——寫恐怖小說的人會不會剖析感情啊？
荀卓——……
耿嬙——如何讓一個男人在最短的時間內確定真心？
荀卓——……
耿嬙——自動回覆嗎？
荀卓——不是。
耿嬙——……
荀卓——明天。
耿嬙——明天干嘛？
荀卓——接貓。
耿嬙一下子來了精神，荀卓要接貓？接什麼貓？除了禿禿，荀卓哪會在意第二隻貓！
本來還準備跟荀卓商討男性思維話題的耿嬙也沒了那個心思，一隻貓和兩個男人的故事，完全比她這個情感問題更有意思。
第二天一早，耿嬙就跑到荀卓小區門口，上回看戲沒看着精彩的地方，直覺告訴她今天走這一遭絕對會比上次有一次。
日上三竿，荀卓還沒出來，如果不是昨天他告訴了自己這個事情，耿嬙都要懷疑荀卓一早偷渡離開了。
別的不說，荀卓這個人，但凡透漏給她了這個消息，就已經默認了她能一同前往。
他喜歡徒步、擠公交、坐地鐵，所以不用擔心他會開車離開。
果然，在耿嬙喝完最後一口豆漿，荀卓出現在小區門口。
他今天穿着休閒的T恤，下半身套了件大褲衩子，背上揹着一個貓包，帶着漁夫帽低頭走，耿嬙跟老闆丟下錢立馬追過去，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你跟鍾碭商量好了的？”
荀卓並沒有被嚇到，依然平靜地走着，“嗯。”
“他肯讓你把貓帶回來？”
“看貓。”
好吧，這兩男人真是有意思，一個只要貓肯就讓，一個只要貓不肯就不接。
“你和禿禿什麼關係？”耿嬙好奇道。
荀卓皺了皺眉頭，“她不叫禿禿。”
“我知道，你叫它寶貝嘛！”耿嬙歡快道。
“嗯。”
“所以你以前養過它對不對？”
“嗯。”
果然是前飼主的關係，耿嬙心裡暗歎鍾碭聰明。
耿嬙知道荀卓不樂意開車，但是鍾碭家住郊區，公交的話很長時間纔有一輛，實在不方便，所以拉着荀卓上了自己車。
來過幾回的地方，她走得輕車熟路，到了門口時，耿嬙突然後悔過來了。
荀卓見她不下車，有些奇怪。
“我在這等你吧！”耿嬙看向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昨天剛拒絕他的表白，今天就舔着臉上了門，這多少有些說不過去，顯得她多沒面子似的。
荀卓看了她兩眼，默認了，自己下車敲開鍾碭家的門。
耿嬙今天看不到裡面的戲，當了回司機，無趣地躺在座椅上打哈欠。
荀卓進了門，小貓的新毛已經長得挺長，之前受傷的痕跡現在全都看不見了，正趴在沙發上和一個玩具球較勁。
鍾碭給他端了杯水出來，見他準備齊全，估摸着今天下定決心要帶貓回去了。
荀卓接過他手中的水杯，擱置一邊，整顆心都在小貓的身上。
鍾碭站在一邊看着他的一舉一動，但凡貓咪有一點不樂意，他都有理由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