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計們開始工作以後,林私長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站在財務室等待,陳牧也只好陪着。
過了一會兒,會計中領頭的那一位站起來,對林私長說:“我看了一下,可能需要一點時間,因爲他們這裡的賬有點亂。”
陳牧站在旁邊,沒吭聲。
尤麗吐孜汗也站在旁邊,身爲公司財務的主要領導,聽見這樣的話兒,她既感覺到難受,又覺得被侮辱了,忍不住問了一句:“我們的賬怎麼亂了?”
林私長轉頭看了尤麗吐孜汗一眼,隨即才又轉過頭去,問道:“怎麼回事兒?”
那位會計一點也沒有在別人面前說人壞話的膽怯,直接就一板一眼的回答:“很大一部分都是手記的賬,有點簡陋,把他們錄入電腦需要一點時間,只有這樣做了以後,才能開始對賬,不然處理起來很麻煩。”
尤麗吐孜汗無話可說了,臉有點紅。
她進入牧雅之前,工作經歷的最高峰是在一家建築公司當財會,還是一家不怎麼正規的公司。
那家公司說白了就是一個包工頭弄起來的,小打小鬧給鄉鎮農村建建房子的公司。
平時記賬走賬都是手寫,有時候弄不好就隨便做賬。
反正老闆沒意識把公司賬和私人賬搞清楚,當會計的也只能打馬虎眼,每年到了年底肯定要東補西湊找發票,就這麼對付着過。
來到牧雅以後,尤麗吐孜汗乾得很開心。
公司的賬目非常清楚,重點是公司大把大把的賺錢,稅務上有很多優惠,並不需要她這個會計搞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
而且,老闆走賬也很有譜,不會隨便買包煙都用公司錢,更沒有什麼雞零狗碎的事情,賬做起來就輕鬆。
這一段時間,老闆非常信任她,不論陳牧還是女醫生,甚至於原本不歸她管的牧雅研究院那邊,都放手讓她來,所以她做起事情就相當有勁兒。
一直以來,她可以向心裡的神起誓,對公司從來都是盡心盡力的,沒有一點私心雜念。
大概因爲這樣,陳牧也能看得到她付出的努力,所以過年的時候給她包了個大紅包——五萬。
要知道這五萬元對於荒野上的農民來說,就如同天文數字一樣,即使從前跑到內地去拼死拼活幹兩年,也拿不到這麼多。
再加上她平時工資就高,拿了那麼多錢,她心底的感謝就不用多說了,真讓她對公司和老闆死心塌地,好好報答。
唯一有一點,尤麗吐孜汗的自身能力其實並不太強。
她從頭到尾只是一名小土會計,甚至一些很簡單的電算化之類的東西,她都懂得不多,只能勉強操作。
所以,聽見那位外來會計的話兒,說她的賬都是手記的,做得有點粗糙,她頓時就感覺到不好意思可,覺得不但自己丟人,還給老闆也丟了人。
林私長倒沒有想這麼多,他本來以爲那位會計說的是賬目上的問題,沒想到居然是這種問題,略一思索後直接說:“那就先整理錄入吧,沒關係,我們有時間。”
那名會計點點頭,轉身回去繼續工作了。
林私長轉過頭,對陳牧說:“陳總,這裡還需要一點時間,要不你先帶我在你們這兒先參觀參觀吧,這裡讓他們來就好了。”
“沒問題!”
陳牧立即點頭答應。
他轉過頭,對尤麗吐孜汗說:“尤麗大姐,你在這兒盯着,我陪領導出去逛逛。”
尤麗吐孜汗還有點沒回過神,聞言怔了一怔,然後纔有點不知所措的點頭:“好……好的。”
陳牧看見尤麗吐孜汗的狀態有點不對,想了想後,和聲說:“尤麗大姐,別想太多,他們弄他們的,我們弄我們的,我們都是信任你的,你明白嗎?”
尤麗吐孜汗聽見這話兒,錯愕了一下,隨即才從心底冒出一股暖流,讓整個心房都變得暖洋洋的,別提有多感動了。
“小牧,我明白的哩,你放心,這裡我會盯着的。”
臉上衝着陳牧笑了笑,尤麗吐孜汗暗暗打定主意,等過了這一段,就去給自己報個函授的會計班,好好學學新的東西,可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否則可是會拖累到小牧的哩。
陳牧不知道自家會計大姐心裡的想法,安慰一句後他就跟着林私長走了出去。
林私長一邊走,一邊說:“陳總,你也不需要有什麼心裡負擔,我們現在給你們做的財務檢查,都是正常的程序,你們將來如果想要上市,所接受的財務審覈比今天這個可是要嚴苛得多的。”
“呵呵,領導您說笑了,居然拿上市公司的標準要求我們,我這應該謝謝您的表揚啊,還是該怪您過於嚴厲呢?”
“來之前,我對你們公司的發展也做過一些瞭解,以你們的發展勢頭,上市不是遲早的事情嗎?提前一點用更高的標準去要求自己,用更高層次的思維去思考問題,這樣對你們絕對是沒有害處的。”
“呵呵……”
陳牧只能笑而不語。
這話兒說得很高上,讓人一聽就很振奮。
不過如果細細琢磨,其實這裡面卻又什麼實質內容都沒有,純粹的就是雞湯加大話。
反正當慣了領導的人,就算是學者出身,這種話術的本事也是不弱的,甚至隨口說出來,還很容易令人信服。
林私長在研究院裡逛着,東看看西看看,時不時會問陳牧一些小問題。
“這是什麼,實驗室的污水處理設備嗎?”
“這一套蛋白純化系統是進口的嗎?從哪裡進口的?”
“你們這一套核磁共振儀有點老啊,感覺應該換新的了……”
林私長一看就是學術大佬,問的問題都是行家裡手才知道的,要不是陳牧這一段時間老是服侍在孕婦左近,時不時還要幫忙操弄一下設備,他恐怕都沒辦法應付住領導的提問。
“領導,怪不得你是產業發展私的私長,除了你我看還真沒有人能這麼瞭解這些東西了。”
陳牧很真誠的誇着領導,話兒裡完全沒有之前狗腿子奉承的意思。
人家不是學農林生物的,可是對於實驗室裡這些家當如數家珍,以小見大,可以看出人家在這方面是花了功夫的,並非泛泛之輩。
林私長搖搖頭:“也就是見得多,有一點了解而已。”
微微一頓,他也沒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誇起了陳牧:“你們牧雅研究院這一段時間出了這麼多的專利項目,我在來之前還覺得說你們這裡肯定是投入很大,就硬件上來說應該和國外第一流的實驗室能相提並論,可沒想到來了一看才知道,你們這兒還是很簡樸的。”
這話兒算不算是誇讚?
陳牧眨了眨眼睛,沒吭聲。
人家領導有可能真的是在誇獎他們,誇獎他們能用小米加步槍,靠着艱苦樸素的精神奮發向上,做出這麼大的成績。
但也很有可能在說他們捨不得投資,明明拿到了那麼多的專利,賺了那麼多的錢,卻捨不得花錢投入買些好設備,這也算是不重視科研的批評。
反正同一番話兒,正反兩面聽都行。
這時候如果說一些謝謝領導誇獎的話兒,領導正好說的是反話,好像就在懟領導,不合適。
如果說說些我們以後再接再厲,會努力添置新設備的話兒,卻又好像和領導唱反調,同樣不合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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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還是靜觀其變比較好。
看起來,人家林私長是真心想說他們憑這麼一點設備,就搞出這麼多的先進專利技術不容易,特地誇了陳牧好一陣子。
同時的,林私長也真心嫌棄他們的設備落後,苦口婆心的勸道:“好的設備就好比好的武器裝備,你們研究院的團隊這麼優秀,全都是好兵,他們值得使用好的武器裝備,你必須重視這個問題,儘量更新一下你們實驗室裡的裝備吧,這樣可以讓你們研發團隊的工作變得更有效率……
唔,有些東西可能我們國內沒有,不過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可以來找我,我能幫助你們協調,爲你們在國外找到需要的設備。”
林私長說這話兒的時候,好死不死維族姑娘挺着個大肚子正好路過,聽見以後立即對領導的話兒表示贊同:“你聽聽領導說得多有水平,平時我讓你掏錢買點好設備,你還怪我大手大腳亂花錢,你現在明白了吧,好士兵就應該用好武器,我們的這些設備真是太簡陋了,不夠用的!”
陳牧挺無語了,你一年要好花幾百萬買裝備,還有常規實驗材料的損耗,比買裝備的錢還多得多,這投入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現在居然趁着領導講話發揮起來,看來晚上回去得重振夫綱才行了……
嗯,晚上不給你這婆娘洗腳,讓你挺着個大肚子自己洗,氣死你。
林私長一聽維族姑娘這話兒,頓時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不禁巴拉巴拉的給陳牧陳述起好裝備究竟有多重要。
陳牧被狂轟濫炸得有點暈頭轉向,腦子轉了一圈後,連忙轉移視線:“領導,不是我們不想投入,主要還我們公司需要用錢的地方很多,千頭萬緒顧不過來啊……”
然後,他開始掰起了自己的小手指,細數起需要花錢的地方。
望西省的和當地農民合作種樹計劃,現在越搞越大,已經有超過五百戶農民加入進來,每年支出驚人,都是牧雅舉債投資着。
本地的合作種樹計劃也不斷擴大人數,隨着地圖範圍擴大,陳牧已經基本上把地圖上所有的村落都動員起來,僱傭村民爲他種樹,這裡面的花銷也不小,是一大筆錢。
還有雅喀什村新村的建設,同樣要花錢。
希望小學的捐贈,也是要花錢的……
說白了,牧雅是賺錢大戶,同樣也是花錢大戶,陳牧把自己畢生所學最強的哭窮本事拿出來,就差抱上領導大腿直接哭了。
林私長表示同情,但還是堅持說他們牧雅研究院應該添置新設備、先進的設備。
陳牧不是沒錢添置新設備,牧雅現在賺錢的地方很多,包括帕孜勒那個廠子,都已經成了能爲他輸血的現金大奶牛。
就年初的時候,分紅進來超過三個億,讓他目前拽在手裡的現金很多。
不過他一直有個觀念,覺得牧雅研究院沒必要添置什麼太貴的設備,所有的專利技術都是從“器物”裡兌換出來,與其添置設備,還不如花錢吸引更多的人進來地圖的範圍裡面種樹,這樣能獲得更多的生機值,他也能從“器物”兌換更多技術。
當然,這位林私長的話兒倒是讓他有所觸動了。
爲了更好的掩飾研究院的“秘密”,似乎也應該投入一筆錢,添置些好設備。
否則,對外宣傳很有可能真的變成:因爲團隊優秀,然後他們靠着吃苦耐勞的精神搞研發,才取得輝煌的成果。
這無形中會讓外人更想挖他們的人。
如果人挖了以後覺得不行,就會感覺奇怪,從而想挖他們的秘密。
不管是哪一樣,都對研究院不太好。
所以,陳牧決定回頭和維族姑娘好好聊一聊,看看究竟要添置什麼樣的設備纔好。
林私長很快就在陳牧的陪同下,把整個研究院參觀了一遍。
看看時間差不多,陳牧主動邀請領導到飯堂去坐坐,順便品嚐一下研究院裡飯堂的飯食。
要了兩杯奶茶,又要了兩份羊肉炒飯,再一人一個大雞腿,這就是陳牧平時吃午飯的基礎配置。
“領導,試試這個,我們這裡大嬸們的手藝很不錯的。”
陳牧微微一笑,又說:“我已經給工作小組的其他領導也安排了,招待不週,晚上再給大家弄頓大餐。”
林私長看着大雞腿,顯然很動心,一來就忍不住咬了一口,滿嘴都是肉。
一邊嚼,他一邊說:“我們這一次的伙食費用都是自備的,有安排,所以吃大餐什麼的就不用再說了,我看你們這個飯堂就很不錯,以後每天安排大家在這兒吃就行了。”
陳牧嘿嘿一笑,還是沒吭聲,
這可不行,怎麼也得安排一次接風宴的,否則這麼不符合荒野上大家夥兒的好客風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