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黎川深吸一口氣,擰開門把手。
“。”就如同老友一般的打招呼,彷彿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阿笙看着一臉笑容的陸黎川,突然感覺到心有些疼,時隔三年,這個男人愈發的好看,渾身散發着成熟穩重的氣息。阿笙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二叔,你來了。”陳樂容將手中削好的蘋果遞給阿笙,站起來給陸黎川使了個顏色,阿笙一下就明白了。她是從來沒有想過陸黎川會來的,畢竟他是有多麼絕情,她還是知道的。
陳樂容走出去順手把門帶上了,房間裡的氣氛一下就尷尬起來。
阿笙也沒有了吃蘋果的心情,陸黎川就這麼看着,現在的阿笙完全看不到以前的樣子,巴掌大的臉,尖尖的下巴,齊腰的長髮顯得她更加弱小。“阿笙。”陸黎川的聲音有些哽咽。
現在的陸黎川,說不上後悔,甚至是說不上難過,他陷入一種無邊無際的情緒裡,莫名的,抽乾了所有的生趣。阿笙不該是這樣子的,他感覺到一種偌大的空虛。然後他說:“阿笙,你還好麼?”
他說,“阿笙,你還好麼?”
阿笙很想笑,在她連母親最後一面都沒見上的時候,在她親眼看着他們的孩子流掉的時候,在他們離婚後,一個人被打雷嚇醒,直覺摸索另一側的棉被,只觸到一掌冰冷的時候,身邊,依然空空寂寂的,沒有任何一句關切的聲音,沒有任何人多問一句:“阿笙,你好麼?”
整間屋子好安靜,靜得連自己每一次的互相聲都清晰可聞。阿笙很想歇斯底里地對他大叫,但最終還只是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了這個問題。
阿笙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累,她閉上眼睛,不想去看眼前這個自己窮極一生去愛的男人,這麼可恨的男人。
阿笙遇到陸黎川,怕也是花光了她一生的好運氣。
其實阿笙自己覺得很奇怪,那天晚上明明她喝的爛醉,卻還始終記得陸黎川的樣子,官刀刻般俊美,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邪惡而俊美的臉上噙着一抹放蕩不羈的微笑,“好女孩是不會進這種地方的。”
那是陳樂容18歲的生日,她們一起相約去酒吧玩,結果喝的爛醉。
第二天醒來才知道昨晚那個男人是陳樂容的二叔,也是陳樂容打電話來接她們的。她也知道陸黎川的一些事情,比如,他已經結婚了,門當戶對;他是陸老爺子最看重的兒子,天之驕子。
陸黎川是從來都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阿笙,不聞不問就如同一個陌生人。不管是第一次見到喝醉了笑的一臉癡傻的她,還是後來,他遭遇那麼大的變故,一直在身邊默默陪伴的她,亦或是後來他要離婚,也是一臉鎮定的她,都不是眼前的這個阿笙,這麼冷漠淡然的阿笙,眼睛裡沒有任何人。
陸黎川的心頭涌上一股難以名狀的悲傷,很奇怪,自從陳樂容告訴他阿笙將死的消息後,他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瞞着楊思婷從江城趕過來,現在又像一個傻子一樣。他搖搖頭,將心中不該想的抹去,悄悄的離開病房。
毫不意外的看見陳樂容坐在外面的長椅上,看來是等候多時。
“容容”
“二叔”
兩個人同時開口,陳樂容立馬噤聲,“容容。我們去外面談談吧。”陸黎川摸摸她的頭頂,一如從前。
青城的天氣比江城還要熱和一些,還有些許的陽光透過重重的雲層,散落一些落在樹枝上,地上。
“容容,你不該叫我來的。”陸黎川莫名的想抽菸,突然想起這是醫院最後作罷。他有些心煩,是,他之前是和宋連笙在一起,但是他們三年前已經離婚了,況且生死由命。
陳樂容的內心波濤洶涌,不知道爲何緣故。“二叔,你知道麼?阿笙是胃癌,她又不配合治療,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你知道的,阿笙她有多麼愛你,阿笙她很苦,很多事情並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樣。我只希望阿笙在她最後的時間是快樂的。”陳樂容看着他陸黎川,他的眼神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她說的話他有沒有聽也無從得知,她8歲到陸家,18歲離開陸家。這整整10年都是陸黎川把她帶大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二叔你也該念着阿笙的好。”
陸黎川依舊面無表情,陳樂容在心裡嗤笑,自己在陸家待了整整10年,最終依舊不是一個合格的陸家人。
陸黎川擡起腕錶看了一下,“快中午了,你們想吃什麼?”
“阿笙吃不了什麼東西的。”陳樂容知道現在聯繫着他們的是阿笙,估計阿笙不在了,他們直接怕也是什麼都沒有了。
陸黎川對醫院的食堂的菜色沒有抱多大的希望,直接去了醫院外面附近的餐館。
陸黎川回到病房的時候,陳樂容正在給阿笙梳頭髮,正午的陽光照在她黑色的頭髮上,毛絨絨的好像要飄出好聞的味道。在他的記憶中阿笙的頭髮很軟,就像她的人一樣,每次在牀上的時候,海藻一樣的頭髮與皮膚的白形成鮮明的對比。都說男人是視覺動物,不錯,反正他是喜歡那時的阿笙。
阿笙瞥見陸黎川一直看着她,她有些莫名的煩躁,“好了,容容不要梳了,反正最後都是要掉光的。”
感覺到陳樂容明顯的停頓了一下,阿笙沒有理會,只是掃了一眼陸黎川帶回來的東西—粥。在他最落魄的時候,他們擠在一個小出租屋裡連續吃了將近連個月的粥,最後還是她拿了第一個月的工資吃了一次大餐,時至今日她才明白,她請的那個所謂的大餐對於陸黎川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就比如她。
陳樂容拿過粥準備喂她,“我自己來吧。”陳樂容雖然18歲離開陸家,但依舊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阿笙想,她爲什麼這個時候才明白她與他們之間分明就是雲泥之別。“我來吧,你手上還打着點滴呢。”陳樂容也是第一次這麼伺候人,她不知道一向謹慎自負的陸黎川也被鑽了空子被人陷害,從陸氏退下來,妻子帶着所有的財產跑路,陸家沒有一個人對他伸出援手,阿笙是怎樣不捨晝夜,衣不解帶的照顧着陸黎川,那是陸黎川這一生中最灰暗的時光,他下意識的不想去回憶,自然也記不起阿笙的半點好。
那是阿笙第一次見到陸家人的狠,在陸家只有成王敗寇,沒有骨肉親情,可她忘了,陸黎川也是陸家人。
阿笙忽然之間就沒有了胃口,“好了,容容。”這白粥本來就索然無味,陸黎川不知道的是阿笙也從來沒有過過那樣的苦日子,連秀雖然平日裡對阿笙不冷不淡,但實際上是很寵溺她的,不然爲何在她偷了家裡的錢隻字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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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吃點阿笙。”陳樂容看着就動了幾口的粥。
“吃再多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要吐的。”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點衝,阿笙有些過意不去,“對不起,容容,我…你不是天天都忙着麼,不用每天都來看我的。”當初她和陳樂容鬧得那麼決裂,她以爲她和她怕也是此生不復相見了。
她現在都還記得陳樂容知道她和陸黎川在一起後的表情,她臉上的肌肉都在憤怒地顫抖着,眼睛裡迸發出火般凌厲的目光。她生怕陳樂容衝上來就是一個巴掌,憤怒、被欺騙,還有一種東西阿笙來不及去思考,也不敢去思索。她說:“宋連笙,我們不再是朋友。”女生之間吵架無非是這些,她也到沒有去在意,可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和陳樂容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聯繫,她也很快從寢室搬到那個小出租屋,爲了她一腔孤勇的愛情。
陳樂容嗯了一聲算是答話,“我明天有些事情,等空了再來看你。二叔,好好照顧阿笙。”
陳樂容走後,阿笙的點滴也打完了,護士進來取了針之後,屋內陷入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