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前,北朝出征伊始,鮮卑,燕州可汗行宮】
行宮長廊上,拓跋宏、拓跋珪二人並排而行。
“二弟。”
“大哥,何事?”
“北朝這次舉全國之力征伐我鮮卑,父汗問訊舊疾復發,已被安置到北方王城了,如今這擊退北朝大軍的擔子,就落在你我二人肩上了。”
“大哥真是折煞二弟了,我不善征戰,連騎馬都費勁,到時候也就只能在營帳內爲大哥出謀建議罷了。”
“華夏兵書中有言,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有時候,二弟你的數言,勝過十萬雄兵。”
“哈哈哈……大哥說話就是讓人舒服。”
“二弟,說起來我聽聞北朝丞相溫柏華也是一善謀之士,二弟可有信心在沙場謀略上勝他。”
“這個……我曾出使北朝,見過此人,此人智謀深不可測,我不如他……”
“哦,我還是第一次聽見二弟在智謀上甘拜下風的,溫柏華,看來要小心此人。”
“大哥勿憂,雖然我自認爲難以壓制溫柏華,但不是還有大哥嗎?大哥能文能武,這次還準確預測了帝朔的行動,所以我相信在大哥的統領下,我鮮卑大軍必能一舉擊潰北朝,說不定入主中原,就在此時,哈哈哈哈……”
“哈哈,要真是如此,我倒也不用這麼憂慮呢。不過,我並沒有預測到帝朔的行動,我確實以爲他會奇襲燕雲十六州,但我沒想到他會傾全國之力來與我鮮卑一戰,我完全想不透他要做些什麼……”
“……那麼大哥,可有什麼禦敵之策?”
“沒有,什麼也沒有……”
“如此,大哥,我認爲無論北朝有什麼詭計,既然他們傾巢而出,後方必定空虛,那麼聯盟南朝夾擊北朝,此策必然可行。”
“嗯,我即刻給南朝劉煜修書一封……不,我先給李忠寫一封密信……”
“大哥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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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出征伊始,南朝,大將軍府】
府邸大廳,裝華氣派,衆多身着南朝甲冑的將軍立於此處,議論紛紛。
“大將軍到。”
隨着府邸僕役的喊聲,原本雜亂無章的南朝將軍立刻安靜,站成兩列,分立於大廳兩側。
在衆多甲士、僕役的簇擁下,一身穿華麗甲冑的中年男子走入大廳,坐於上位。
男子身形高大,卻不顯臃腫,全無中年男人的大肚油膩,臉上五官深刻,可以看出歲月雕琢的痕跡,但並不影響男子的帥氣,反而給人一種成熟的魅力。
不過最引人注意的,是男子的眼睛,準確的講,應該是眼瞳。
男子雙目異瞳,右眼與常人無異,左眼眼瞳卻呈赤紅色,兩眼一黑一赤,曾有一世外高僧爲其相面,稱其乃殺神降世,這種說法一時盛行南朝。
“參見大將軍。”男子入座後,諸將齊聲跪道。
“起身吧。”男子擡手道,諸將回禮,隨即起身。
“諸位將軍聚集此處所爲何事,本將已然知曉。”說罷,李忠拿起旁邊的清茶,放道嘴前輕抿一口。
“如此,還望大將軍早日發兵北朝,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是啊,大將軍,北朝如今大舉征討鮮卑,後方必定空虛,一雪前恥,就在今日。”
“大將軍,快快發兵吧……”
“是啊,大將軍,快快發兵吧……”
……
在衆將的勸進聲中,李忠緩緩放下茶杯,看向諸將,說道:“你們已經得到王上的發兵號令了嗎?”
“這……”
“既無號令,卻又聚集此處勸我發兵,與謀反何異!”李忠冷冷地說道,其中殺氣令諸將膽寒。
“大將軍!”
一大鬍子將軍出列,說道——
“這實在怪不得我們啊,自上次擊退北朝大軍以來,王上已經快三年沒有早朝了,我等職位低下,私下裡根本見不到王上,又如何能求得這發兵號令了……”
言罷,諸將沉默,大廳雅雀無聲。
“唉,話雖如此……”
李忠掃視諸將,繼續道——
“但如今,丞相一派正在提倡改革,反對軍中大權由一人獨攬,你們今日又全部聚集此處勸我發兵,傳出去,這罪責誰擔當得起。”
“末將考慮不周,望大將軍恕罪!”諸將齊聲道。
“也罷”,李忠擺手道:“本將今日會去面見王上,勸王上發兵,征討北朝。你們都回營準備吧。”
“喏。”諸將拱手,緩緩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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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王都大殿】
奢華氣派的大殿,數名美麗婉約的江南女子正在殿內起舞。
大殿上位,一名約莫二十歲左右的美貌少年,半解龍袍,醉眼朦朧,倚坐其上,不時拿起案邊酒杯,舉頭暢飲。
少年欣賞着堂下舞女的身姿,一名內侍手捧酒壺上前,輕聲道:“王上,丞相求見。”
“嗯,斟酒,宣丞相上殿。”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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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傾,在內侍的帶領下,一名老者進入殿內。老者白髮長髯,不怒自威,像極了古畫中聖人的的模樣。
老者繞過殿中央的舞女,來到龍案之前,跪拜道:“老臣王權緒,參見王上。”
“丞相起身吧,賜座。”
王權緒謝禮,坐到內侍搬來的相座之上。
劉煜見王權緒落座,接着道:“丞相來得正好,本王近日新作一賦,名曰《江南》,請丞相本王參謀一二。”
“喏。”王權緒起身回禮,接過內侍呈送來的紙張。
王權緒端詳默讀數刻,拱手道:“王上此賦意境高遠,如騰龍起霧,筆法細膩,似細水涓流,實令老臣大開眼界!”
“哈哈,丞相謬讚了。”劉煜大笑道,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不過,依老臣拙見”,王權緒繼續道:“若是將末段的‘落雁’改爲‘落鶩’,或許更能抒情達意。”
“落鶩,落雁……”劉煜低聲喃喃,接着拍手起身,道:“秒啊,丞相,如此一改,不僅一語雙關,而且意境格局也是更上一層樓,丞相不愧爲我南朝士之冠冕。”
“王上寫的賦本就古今難遇,老臣不過是稍加改動而已。”
“哈哈,丞相這一神來之筆令人震嘆,本王決定賞你千金,綢緞千匹。”
就在王權緒拱手回禮時,之前的那名內侍再次來到劉煜身邊,低聲喃喃數語。
劉煜面上喜色消失,讓內侍爲自己整理龍袍,揮手讓殿內舞女從偏門退出。
王權緒看着面前手忙腳亂的數人,心裡已大致知曉發生何事。
一番打理之後,劉煜端坐在王位上,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想借此使自己不受之前所飲美酒的影響。
“宣大將軍入殿吧。”把一切都準備好的劉煜看向內侍,頗爲厭煩的說道。
“喏。”
內侍退下,不久,身着甲冑的李忠在內侍帶領下入殿。
李忠走在內侍身後,眼中餘光掃視大殿兩側,發現似有杯盞傾倒,殿內柱旁帷幕也未扎系整齊,沒有王室宮殿的威嚴,倒像是風流士子鶯歌燕舞之地,透露着一種奢靡的氣息。
李忠眉頭微皺,快步來到龍案之前,單膝跪地道:“末將李忠,參見王上。”
“大將軍請起。”劉煜坐於王位,單手在空中虛扶了一把。
“謝王上。”李忠回禮起身。
“不知大將軍前來,所爲何事?”劉煜看向李忠,緩緩說道。
“稟王上,北朝舉全國之力征伐鮮卑,不知王上可聽聞此事?”李忠拱手道。
“啊,這個……丞相!”
劉煜用手捏住下巴,然後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看向王權緒。
“稟王上,老臣此次前來,正是要稟報此事……”
“既然丞相也知道此事,那就更好了。”
還未等王權緒說完,李忠就直接說道:“王上,北朝大軍出征,國內必定空虛,末將願親率大軍攻陷北朝王都,將其獻於王上。”
“啊!”劉煜看着堂下李忠熱血沸騰的請命,怔怔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
“大將軍所言未必過於以偏概全了吧。”就在劉煜將要下令之時,王權緒的聲音突然響起。
“丞相此話何意?”李忠轉身,反問王權緒。
“稟王上!”
王權緒並未理會李忠,而是直接向劉煜行禮道——
“前線來報,長江邊上北朝軍營連片,操練聲不絕於耳,張氏兩兄弟更是日夜帶領驍騎巡營,北朝空虛,怕是無稽之談吧。”
“我軍在北朝王都中的細作回報,北朝出征大軍鋪天蓋地,應有四十餘萬不止,而北朝兵力統共不過五十萬,江邊軍營,不過是帝朔所布疑兵罷了,張氏二將日夜巡防,也正說明了北朝內部的空虛。”
“哈哈,大將軍真是好口才,只是北朝全部兵力的多少,你那些喬裝成商賈平民的細作可探聽不到吧,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是上官曦華跟你說的,還是帝朔告訴的你?”
“丞相說笑了,我與北朝交戰十餘載,難道連對手有多少軍士都不清楚嗎?況且,我聽聞鮮卑也有給我南朝的國書,王上怕是不會不知道吧。”
“啊,這個……丞相!”
劉煜再次用手捏住下巴,將之前的動作重複了一遍。
“確有此書,老臣此次前來也正是要上呈王上。”說罷,王權緒從袖口中取出一卷羊皮紙,交由內侍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