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離番外
王家,曾經的北朝四大家族之一。
也是後來在“鮮血帝”(帝朔繼位北朝之王以後,因其冷酷鐵血的改革手段,而被稱爲‘鮮血帝’)的治理下,北朝爲數不多的繁盛士族之一。
而我,身爲王家嫡子,我的決定,從來都由不得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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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童年記憶裡,父親對我十分嚴厲。
他從不允許我與那些我自認爲有趣的人進行交往,因爲那些人,對於王家的興盛毫無益處。
六歲以後,我的主要棲息場所,從書房轉移到了校場。
手拿戒尺的古板教書先生,也變成了滿臉橫肉的武師。
父親跟我說,王家歷代爲北朝上將……
而我,亦當如此。
時光飛逝,在校場訓練的我漸漸喜歡上長槍這種武器。
長槍作爲近戰武器中長度最長的武器之一,擁有刀劍所無法比擬的攻擊範圍。
看着長槍飛舞,仿若掙脫了一切束縛,然而,即使長槍攻擊的再遠,也會被槍身拉回、限制,這不是正像身爲王家嫡子的我嗎?
近十年的苦練,我的槍法達到了一種爐火純青的地步,連校武場的第一槍師,也無法與我抗衡,而此時的我,年齡不過十六歲。
當武師總領頭將我在槍法的造詣告知父親後,父親並未露出任何喜色,因爲他認爲,這是一個王家嫡子理所當然的成績。
在打賞完武師之後,父親將我帶至偏房,他告訴我,我 將要迎娶孟氏嫡女作爲正妻。
一個我從未謀面的女人……
我很想拒絕父親,但我並沒有說。
因爲我知道,父親並非是徵求我的意見,而只是將此事通知於我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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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孟兩家聯姻,這場盛大的士族婚禮震驚王都,連當時的王上也親自下詔祝賀……
而身爲婚禮主角之一的我,卻沒有絲毫喜悅之情。
這裡的人與我大多都只有一面之緣,但皆是當今北朝的顯赫士族。
父親一一替我接待,看來,不認識這裡的人的,也許就只有我和那位尚未謀面的新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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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有父親的操勞,所以我也可以躲到一個清靜的地方,也正是在那裡,我遇見了改變我一生的人。
月光清幽,照映出竹亭下男子修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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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試着接近這名神秘男子,但像是自己的腳步聲驚動了他,又像是他早已察覺到我的接近。
男子轉過身來,我看清了他黑色服飾上繡有幾條赤色的龍紋,年輕俊秀的臉龐面露冷色,特別是那雙眼睛,凌厲逼人,似乎可以看透人心……
父親曾告訴過我,那是一種帝王的眼睛。
“新婚燕爾,作爲新郎的王家嫡子,卻躲到如此僻靜的地方,不合禮節吧。”
這是男子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十分冷淡,並沒有太多感情,但卻給我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像是曾經的故友。
“冷月清夜,身爲王室成員,卻來到我家後院的竹亭,這,也不合禮節吧。”
我來到男子身邊,本想行禮。
男子伸手阻止了我,並示意我坐下。
我們待在這竹亭很久,卻並沒有太多交談。
男子曾詢問我,是否想要改變王家的命運。
我苦笑道,我連自己的婚禮都無法做主,又談何改變王家。
他沒有回答,沉默了一會兒,說——
“當你的權力超過了束縛你的枷鎖,你就可以改變!”
說罷,他走出了竹亭……
“如果想通了,可以到王都北部萬家酒樓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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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的權力超過了束縛你的枷鎖,你就可以改變。
是這樣嗎?
我後來得知,他是當時王室的二王子——帝朔,也是後來的“鮮血帝”。
當時王室中人爭奪王位的政鬥已然到了白熱化階段,帝朔雖然自身實力強悍,但卻是所獲士族支持最少的,形勢對他並不有利。
在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我做了第一個完全由自己判斷的決定,助帝朔爲王。
我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判斷帝朔一定會成爲最終勝者,但我知道只有如此,我才能獲得足夠的權力,來掙脫這王家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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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位之爭何其殘酷……
不僅是王室,連士族,朝臣,也捲入其中,無法自拔。
王家內部並非鐵板一塊,但在帝朔的幫助下,憑藉我嫡子的身份,以及這出神入化的槍法,不但肅清了其他派系,也成功從我父親手中繼承了家主之位。
接着,拉攏支持我們的士族、朝臣,削弱其他王子派的勢力。
帝朔在這場王位之爭中,一次次展現出他的遠見卓識,使我明白,自己當初的決定並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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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帝朔成功登上王位。
我也被封爲四大柱國將軍之一,成爲北朝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隨後,帝朔開始提拔有才之士,大力清洗無能士族,當然,也包括曾經與我們爲敵的士族。
“鮮血帝”的稱號,對於帝朔真是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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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爲掙脫了家族的束縛,獲得了這令人羨慕的權力與財富,我應當別無所求了纔是。
但我發現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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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在王上舉辦的第一場不論出身,性別,年齡的武舉中,我第一次見到秦瑤……
說實話,身爲四大柱國將軍之一,王家家主,我見過各式各樣的女人……
但她,確實很特別。
如果說最開始是被她英氣美麗的外表吸引,那後面更是被她高超的武藝所震驚。
兩柄短刃與一把巨劍在她手中靈活切換,即使是我,也不敢說能在她凌厲的攻勢下全身而退。
武舉結束,她成爲北朝自建國以來第一位女武狀元,也是迄今爲止唯一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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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自己的人生,似乎有了除權力以外的其它追求。
當我將自己對秦瑤的好感半開玩笑地告訴那個儒生,他卻指了指王上,笑着勸我放棄這要命的念頭。
我看着王上,雖然王上的臉色依舊冷淡,但他的目光卻一直在秦瑤身上。
一般人也許看不出什麼,但在王上身邊共事多年的我們卻能一眼看出——王上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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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舉結束後,我巧妙地避開所有人,登上了自家的馬車,一個人失魂落魄地回到王府。
王上喜歡她,王上喜歡她……
腦海裡全是這樣的想法,我來到第一次與王上相遇的竹亭。
當你的權力超過了束縛你的枷鎖,你就可以改變。
對的,就是這樣。
王上喜歡她,那又如何?
只要我的權力超過王上,我就可以從王上,從帝朔手中奪回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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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
對內,我不斷增強自己在軍隊中與朝堂上的威信;
對外,我暗中聯繫南朝大將軍李忠,結交鮮卑第一王子拓跋宏,利用王家商隊與西域諸戎通商,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
我的權力日趨增強,帝朔,你拿什麼跟我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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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一天,鮮卑第二王子拓跋珪,突然造訪北朝王都,商議北朝與鮮卑結盟一事。
這倒無妨,鮮卑與北朝結盟,對我的計劃並沒有太大影響,畢竟這種貌合神離的聯盟,在中原大陸上比比皆是。
我曾私下拜訪拓跋珪,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他竟向我透露,欲娶秦瑤爲闕氏(鮮卑王室成員的正妻稱爲闕氏)。
怎麼可能,我按捺住內心的憤怒,想到這鮮卑第二王子拓跋珪,全無鮮卑人高大善戰的樣子,肥頭大耳,倒更像是農戶家中飼養的家畜,竟也妄想佔有秦瑤。
然而,帝朔答應了。
拓跋珪說,帝朔會謊稱秦瑤暴斃,從此北朝再無此人,與此同時,王子的使隊將多出一絕世美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與國家相比,帝王的情感算什麼。
是吧,帝朔。
你如此輕易地拋棄秦瑤,也是爲了你口中的宏圖霸業嗎?
我緊握長槍,竭力按耐住自己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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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我回憶起秦瑤的音容面貌。
這就是我的結局嗎?
費盡心機,一無所獲。
一陣風吹過,天涼颼颼的,這該死的雨……
不,還沒結束。
帝朔的說法並不完全正確,掙脫枷鎖的方法,除了獲得,還有放棄,放棄這一切權利與財富。
我要帶着秦瑤離開,離開王都,離開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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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飛馬來到秦瑤府上,門衛告訴我秦瑤臥病在牀,不宜見客。
我整個人都懵了。
派去打探拓跋珪行蹤的府兵告訴我,王子已於今日辰時出北門,返回鮮卑。
我搖搖晃晃,彷彿就要摔倒在地。
在府兵的扶持下,我明白自己必須做些什麼。
我拋下一切,帶着直隸於自己的兩萬輕騎,星夜追擊王子使隊。
鮮卑馬快,只有這樣,纔有可能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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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率軍離開王都時,看着曠野上的草木飛速向後逝去,我才發現,自己追逐權力這麼多年,原來毫無意義。
帝朔,你曾給予我的,我都還給你。
而現在,我將去追求你永遠也無法得到的。
秦瑤,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