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文審完約翰遜,把他交給傑拉德看管,被一起拉去越野車裡坐着。
至於安妮,跟歐文關係遠着呢,他自然懶得與她單獨說話。只是隨意問了幾句,便從對方支支吾吾的表現中明白了一切。
當場就明白過來的聰明人還有不少。
只有康妮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少女,還以爲自己的表姐是遭到了意外。根本沒有想過爲什麼一位在倫敦基本上不會單獨行動的淑女,會出現在郊外的山野裡。
在這個時代,中西方都是一樣的,對於女人的純潔看得比天還大。無論平民還是貴族,在這方面的要求都是一致的。
而身爲一個目前以教治國的國家,放蕩的罪行更加嚴重,違背了國教的教義,是公然的叛逆。既違反天意,又觸怒神明。
一般犯了這種罪的人,身敗名裂和被社交圈驅逐是必然的下場。
約翰遜本就因爲賭債而打算遠走他鄉,他在他的社交圈早已聲名狼藉。但是原本安逸的安妮就慘了,因爲這個時代對於男人和女人的道德要求是不一樣的。
如果事情敗露,安妮從此以後是有錢不能花,有親不能走,有家不能回。任何正經人家都不會歡迎她上門,更不會同她來往。
毫無疑問她會就此變成一個貧困交加的孤家寡人,甚至無法像普通平民一樣去做工養活自己。因爲工廠、醫院和百貨商店對於女工也是有道德要求的。
歐文無法想象,什麼樣的生理快樂能凌駕於理性之上,置自己於社死的地步?
愛情固然美好,但那必須是兩情相悅、互相尊重的真正愛情。
歐文顯然不覺得帶着女人私奔,在山野中放縱自己的男人,是真心地愛着這個女人。
所有爲了片刻歡愉就去哄騙女人行叛逆之事的男人,都是不可原諒的——尤其不該得到被他所害的女人的原諒。
輕浮愚蠢的安妮,此時坐在蓮花樓裡,看着老歐文太太、卡洛琳以及廚娘莉莉,向她投來的不屑一顧的鄙視目光,終於開始難受得想發瘋。
而這座蓮花樓的主人夏小姐,以及跟夏小姐坐一起的那位清冷小姐,雖然目光中並無鄙視,但完全無視了她,顯然也認爲她不值得尊重在意。
即便她的表妹康妮還低聲地安慰着她,但是安妮心裡已經漸漸明白,這只是因爲這位天真的表妹,不懂在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旦她明白過來,也許她會比別人更加痛恨她。
因爲康妮跟別人不一樣,她們是血親,她會直接受到她的影響。
安妮越想越怕,不由再次伏案痛哭。
在私奔的時候只是頭腦一熱,遠離了熟悉的人羣之後,她便更加無所顧忌,只追求感官上的快樂,不理世俗與教義。
可是一旦被人找到並發現了,廉恥之心終於涌了上來,讓她不禁害怕至極。
夏青黛對於安妮的事已經不在意了,反正跟她完全無關。倒是簡不時地看一眼還在低聲安慰着表姐的康妮,目露憐憫不忍之色。
夏青黛覺得有個不停哭泣的人很吵,老歐文太太又歪在塌上哼哼唧唧,索性拉着簡跑到二樓尋清靜。
這裡正坐着在寫信的歐文,他是最安靜的人了。
“你是在給誰寫信啊?”夏青黛隨口問了一句。
歐文也沒什麼好隱瞞,直接回道:“給我的舅舅。”
“是爲了那位安妮小姐的事嗎?”“是。我想舅舅他們有必要早一刻知道消息。在進入倫敦城後,我會馬上另租馬車,將她送回家裡,您放心。”
“啊?”夏青黛愣了一下,她沒有不放心啊,雖然私奔是不名譽了點,可是也不至於就要到對其退避三舍的程度。
但是她很快就反應過來,現在是十八世紀呢!
“噢,我的天。”夏青黛轉頭看着簡,“這人是不是完了?”
簡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想是的。”
歐文此時寫完了信,擡眸望一眼不遠處停在路邊等着蓮花樓的越野車,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片刻後,歐文對夏青黛道:“我會盡快物色一位新的管家。”
夏青黛疑惑地擡眸望着歐文,很快就從他的眼眸中讀懂了他的意思。
事情這麼嚴重?歐文竟然要因爲一個跟夏青黛八竿子打不着的安妮,把自己舅舅一家從她的倫敦豪宅裡趕出去呢!
不對不對,因果倒了。
正是因爲安妮跟夏青黛八竿子打不着,所以歐文才會決定讓他舅舅一家搬走,因爲不能讓夏青黛沾上任何不名譽的人。
“如果讓安妮小姐跟那位約翰遜結婚呢?”夏青黛輕輕地問。
這是她想起了達西當初處理莉迪亞一事得到的啓發。
歐文笑了一下:“您真好,但是沒必要。由她的親人去苦惱吧。”
那位約翰遜還不知道欠了多少賭債呢,在倫敦大學裡又得罪了多少人,一切都是未知啊。貿然插手沾一身泥,可不符合歐文的行爲處事。
他並不是一個過分熱心的人。
這件事裡他唯一確定自己會做的事,便是給舅舅一家租一套好一些的房子,資助他們幾年,直到表弟詹姆斯從劍橋大學畢業。
因爲發生了這個插曲,之後大家就沒有了打牌的興致。
歐文把寫好的信交給傑拉德,讓他們帶着約翰遜先離開了。
沒有慢悠悠的蓮花樓拖進度,越野車開到倫敦城裡甚至不消兩小時。
歐文舅舅亨利律師一接到信,就臉色大變,放下手頭一切事宜,跑去找自己的大舅子了。
他們如何爲此事奔波就不詳述了,反正待蓮花樓快到倫敦城時,就先遇到了駕着馬車來接人的歐文舅舅。
安妮被一臉陰鬱的長輩從蓮花樓帶走了,康妮後知後覺地從父親的臉色中反應過來,這事好像非常嚴重。
“歐文表兄,安妮表姐她……會怎麼樣?”康妮心慌意亂地看着歐文。
歐文回望着她,冷冷道:“身敗名裂、窮困潦倒。”
“啊。”康妮捂着嘴,嚇得想哭了。
卡羅琳連忙上前安慰她,歐文轉身上樓,不再同不諳世事的小表妹說話,嚇一嚇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