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華？他就是沙華？”李師師一臉驚訝的說。
聞言孟婆偏頭看向林洛，話語中帶着一絲責備之意：“無救，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嗎？”
？？？
曼珠？
誰啊？
什麼事？
林洛一腦子問號。
“回答我！”孟婆面色一寒，重複道。
“我說夢話時她聽見的。”林洛隨口扯了個慌，反正李師師也不會揭穿他。
孟婆似乎不太相信，但臉色稍微好看了一些：“既然如此，我就先帶他走了。”
“走？走到哪去？”
林洛上前一步，質問道：“將我的兄弟和妻子傷成這樣，就這麼算了？”
“範無救，你究竟要如何？找死？”王智伯嘲諷道。
“範哥哥，算了。”身旁的謝必安開口了，他心中也是氣憤難平，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都打不過王智伯，黑無常更不可能。
“相公，我和哥哥都沒事，就，就算了吧。”李師師咬着嘴脣——如果有可能，她寧願自己承受所有的苦難，也不希望範無救有一點危險。
“聽見沒有？他們可比你識趣多了，一個法力全無的窩囊廢，剛纔要不是婆婆，你早就魂飛魄散了。”王智伯咄咄逼人的說。
對於王智伯羞辱林洛，孟婆似乎想阻止，但她看了一眼李師師，目中似有不喜之色閃過，便忍住了。
“呵……”
林洛怒極反笑，迅速兌換了降鬼十八掌，對着王智伯狠狠轟去：
“死！”
轟——
一言不合，拔刀相向！
林洛甚至沒打算留手，他兌換了十八掌之力，想將王智伯徹底轟殺！
嘭！嘭嘭嘭！
轉眼間，王智伯已然身中十七掌，氣若游絲。
此時孟婆終於反應過來，擋在王智伯身前，替他接下了最後致命的一掌。
“範無救，士別三日，果然應該刮目相看啊。”孟婆嘴角溢出血絲——顯然，在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硬接一掌，她也不好受。
“這種人渣，死便死了，婆婆救他做甚？”林洛右拳一握，一副要趕盡殺絕的樣子。
孟婆雙眼微眯，冷聲道：“你想對我出手？”
“不敢，只要婆婆把他交出來，無救任由婆婆發落。”
林洛一共有三百積分，剛纔施展降鬼十八掌後只剩一百二，其實已經不足以讓他再次施展十八掌之力。
但孟婆不知道。
“不可能！沙華我今天一定要帶走，他現在命懸一線，你什麼氣都應該出了，不要得寸進尺。”孟婆說。
“婆婆，你爲何要護着他？此人害得妞妞差點喪命，死不足惜。”一直沒說話的謝必安插嘴了，他向來對李師師疼愛有加，自然不希望王智伯活着離開。
孟婆嘆了口氣：“必安，他也是個可憐人，你放心，回去後我自然會嚴加管教，至於牛頭的傷，也包在我身上。”
“可憐？可憐便可胡亂殺人嗎？”
謝必安看了一眼重傷的妹妹，怒氣漸生，直接問道：“屬下不懂，請大人明示。”
“說來話長，沙華他……”孟婆一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的模樣。
“師師，你還好吧？這裡疼不疼？這裡呢？……怎麼樣？”林洛生怕孟婆讓他說，急中生智走到李師師身邊，噓寒問暖。
約摸過了十息，孟婆開口了：“事情是這樣的……”
原來，無數年前，忘川河畔的彼岸花誕生了兩個妖精，一男一女。
女的是花妖，她的名字叫做曼珠。
男的則是葉妖——他叫沙華。
二妖在忘川河畔守護了彼岸花幾千年，卻從來沒有見過面，因爲花開的時候沒有葉子，而葉子只在花謝時纔會出現。
花妖和葉妖因爲同根而生，所以瘋狂的想念着彼此，但哪怕他們無時無刻都被痛苦折磨，卻依舊不敢僭越雷池半步。
因爲閻君曾說過，花葉二妖的使命就是守護彼岸花，而如果他們一旦相見，花葉便會同時出現，彼岸花就會馬上枯萎，直到死亡。
閻君絕不能容許這種情況出現，因爲九幽黃泉，寸草不生，只剩下彼岸花一種植物。
所以花葉二妖一直緊守底線，將愛戀之情死死的埋藏在心底。
不過，十年、百年、千年……
時間可以擊敗所有人！
被思念折磨的曼珠和沙華還是違背了閻君的命令。
彷彿是生來的默契，在一個烈日炎炎的盛夏，他們相見了。
他們是如此的般配，又是如此的心有靈犀，這是真正的天作之合啊。
但好景不長，他們很快就暴露了。
那一年，地府異像橫生，瀰漫在地府無數萬年之久的臭味竟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迷醉的芬芳，忘川河邊的彼岸花遮天蔽日，有的花朵，竟有十丈之高。
衆牛鬼蛇神無不嘖嘖稱奇。
有道是，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燦爛終將褪去，違背規則的曼珠沙華也註定不會美滿。
因爲彼岸花很快就有了枯萎的跡象。
閻君知曉後，雷霆大怒，他要把曼珠和沙華打入輪迴，生生世世永遠不能相見！
說到這裡，孟婆轉過身去，肩膀輕輕的顫抖……
片刻後，她的聲音恢復了平靜，繼續說道：“曼珠和沙華在忘川河邊陪伴了我幾千年，我早就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於是我去求閻君。
我騙他說已經認了曼珠做乾女兒，希望他看在老婆子這些年的微末功勞上，能夠從輕發落。
許是閻君可憐我這把老骨頭吧，收回了讓他們生生世世永遠不能見面的決定，但他們還是被下了最悽慘的詛咒。
他們必須遭受磨難五千年，如果五千年內他們能在陽間認出彼此，閻君會給他們一次機會。
可他們從來沒有成功過。
每一次，在轉世在黃泉路上，他們聞到彼岸花香，就能想起自己的前世，然後發誓下一世一定要認出對方，再也不分開，但下次，他們卻依舊跌入詛咒的輪迴……”
“不要說了！婆婆，你不要再說了……謊言！這全都是謊言！”
孟婆身後的王智伯用盡全力大吼道：
“曼珠不見了！每一次輪迴後，我都會跟她在奈何橋上相見，這樣的日子，足足持續了四千年。
但最後一千年，她沒有來。
按照閻君的詛咒，每一世輪迴，我和曼珠都會同時死亡，爲什麼這次她沒有來？
我不死心，於是我在奈何橋上等了十年，但她還是沒有出現。”
“然後你就變成了一個瘋子？”故事說完後，林洛覺得自己可以站起來了。
“我沒有！沒有人想做壞事！”
王智伯反駁道：“在奈何橋那十年，我每天都站在橋頭，希望可以看見她，但每一次，我收穫的都是失望……慢慢的，我有了一個猜測。”
“猜測？”孟婆問。
王智伯慘然一笑：“沒錯……”
原來，王智伯看着忘川河，苦苦思索了一個月，他得出結論，曼珠的靈魂可能消散了。
人死後變成鬼。
鬼再死，就會徹底消散。
王智伯根本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四千年……四千年的等待化爲了泡影！
他萬念俱灰，只求速死。
但就在這時，一個神秘人出現了。
神秘人告訴他，曼珠雖然已經消散，但三界之內，卻還殘酒着她的輪迴氣息。
所謂輪迴氣息，就是曼珠最後一次輪迴時，所有與她接觸過的人，身上粘染的她的氣息。
而只要將這些氣息收集起來，神秘人就有辦法復活曼珠！
“荒繆！我看守往生池無數年，從未聽說過此等可笑之事！”孟婆打斷道。
“呵……我也知道可笑，但我又有什麼辦法呢？我只能相信。
爲了曼珠，我什麼都信！只要她能復活！”
王智伯盯着孟婆，略帶責怪之意的問：“婆婆，那十年，你在哪裡？我最絕望的十年，你去哪裡了啊……”
“我有很重要的事去了仙界，後來我回到地府，卻一直未見你來投胎，起初我也沒在意，只當你這一世輪迴壽命長了些。
但三十年後，我已然覺得不對勁，人不可能活這麼久！
於是我私下開始派人打探，但一直都沒有消息，直到昨日，我才知曉你竟做了錢塘縣的城隍。”
孟婆盯着王智伯，質問道：“你將忘川河水灌入井中，又騙凡人飲用，目的是什麼？是不是那個神秘人教你的？”
“是，是他教我的，他告訴我，凡人喝下忘川河水，身上其他人的輪迴氣息就會剝離。”
王智伯寒聲道：“而曼珠最後一次輪迴便是在這錢塘縣，所以我要剝離這裡所有人身上曼珠的氣息。”
“你可知忘川河水乃是地府死水，活人飲用，身體會一直累積毒素，待毒素累積到一定數量便會早死？”孟婆問。
王智伯搖頭：“不知道，但就算我知道，我一樣會這麼做。”
“你……你這個瘋子！”
躺在地上的李師師忽然開口，林洛見狀急忙託着她的後背。
王智伯漠然以對：“哼！你便當我是個瘋子吧，只要可以復活曼珠，我不惜一切代價。”
“你懂什麼？相公告訴我，曼珠姐姐根本沒有消散，她就在忘川河水之中！”
噗——
因爲用力過猛，李師師說完這句話，又吐了一大口血，隨後身體慢慢閃爍，忽明忽暗起來。
“師師，別說了。”林洛柔聲道。
“不可能！沒人可以忍受忘川河水的煎熬，那裡比十八層地獄還要痛苦百倍千倍！對凡人來說，忘川河水冰冷徹骨，但對鬼魂來說，那是比岩漿還要炙熱的灼燒！”
王智伯用力搖頭，一副絕不可能的樣子：“更何況，她爲什麼要投入忘川河？根本說不通！”
王智伯的反駁有理有據，五千年內認出彼此就可以在一起，雖說已經失敗了四千年，不是還有一千年嗎？
如果投入忘川河放棄輪迴，那就真的一絲希望也沒有了。
李師師強撐着身體，反駁道：“相公說在忘川河，那就一定在，相公不會騙我的！”
“胡扯！”
王智伯大吼，隨即又看向孟婆：“婆婆，你告訴她，曼珠根本不在河裡。”
孟婆揹負雙手，意味深長的看了林洛一眼，諷刺道：“無救，你的夢話真長啊。”
林洛默然，一副有苦衷的樣子。
不過孟婆此話已經無異於承認曼珠就在忘川河中，王智伯一臉不能置信之色：“真的……真的在河裡？曼珠在河裡？爲什麼？爲什麼！？”
“因爲她擔心剩下的一千年，你們還是無法在陽間認出彼此。”
孟婆眼中似有淚光閃動，她回憶道：
“你們輪迴四千年後，曼珠找到了我，她對我說，她不想再喝孟婆湯，因爲她已經嘗試了四千年，喝下孟婆湯後，無論多相愛的人，都不會記得彼此。
於是我告訴她，你可以不喝孟婆湯，那便須跳入忘川河，千年後纔可以恢復自由，這是閻君定下的規矩，任何人都不能違抗。
千年之中，你將在河中受盡折磨，忍受千年的寂寞，刺骨的河水會讓你的靈魂都結冰。
千年之中，你或許會看到沙華從橋上走過，但是言語不能相通，你看得見他，他卻看不見你。
千年之中，你看見他走過一遍又一遍奈何橋，喝過一碗又一碗孟婆湯，你盼他不喝孟婆湯，又怕他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
千年之後你若心念不滅，還能記得他，便可去陽間找他。”
“不！不！！！我要回去，我現在就要回去！”
王智伯瘋狂的撕扯着自己的頭髮，歇斯底里的大叫道：“婆婆！走，我們立刻走！”
孟婆沒動，側身看向林洛，話語中有着一絲懇求之意：“無救，算我求你了，讓我帶他回去吧。”
林洛沒說話，似在斟酌。
想了想，孟婆又補充道：“你放心，井水之事我也有辦法，這井中的忘川河水是稀釋過的，凡人中毒不算太深，大不了我便消耗一些法力替他們驅除就是。”
“婆婆，你搞錯了，我是黑無常，我的任務就是捉鬼，所以他怎麼迫害凡人，我管不着……但，他不該對我的人出手。”林洛盯着孟婆，說。
“你這是逼我動手了？”孟婆目光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