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魏忠賢擺出了一副不遠不近的架勢,楊峰並沒有奇怪,魏忠賢若是對他表現出看到親兄弟般的表情那才糟糕呢。
楊峰微微一笑道:“本侯早就聽聞東廠在魏公公的帶領下好生的興旺,本侯這些日子在福建的所作所爲想必魏公公也聽說了,福建雖然遠離京城且地產貧瘠,但該地卻瀕臨沿海,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前些日子本侯在福建重建福建水師,只是本侯雖然有銀子卻缺乏合格的工匠,以至於造船的速度始終快不起來,本侯爲此愁白了頭髮啊。”
說到這裡,楊峰用餘光掃了眼魏忠賢,發現他的臉上依舊掛着淡淡的笑容,並沒有說話,心裡不禁暗罵了一聲老狐狸。他又繼續道:“時候本侯查了一下,才發現原來福建大部分的造船工匠全都掌控在那些海商手中,而本侯奉命在福建開海禁時卻是觸動到了那些海商的利益,所以他們才聯合起來共同抵制本侯。按理說本侯可以強行徵召這些造船工匠的,只是這些海商卻是將那些工匠都遷移到了江浙一帶,這卻讓本侯一籌莫展,所以本侯希望能得到魏公公的幫助。”
當說到這裡時,楊峰看到魏忠賢依舊一副淡淡的表情,心中不禁有些不悅起來,這個老狐狸的架子也端得太足了吧,自己主動登門拜訪已經很能表達出自己的誠意了,可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端着架子,真以爲自己拿他沒辦法了嗎?
雖然心中很是不悅,但楊峰也沒有淺薄到拂袖而去,他深深的看了魏忠賢一眼才緩緩說道:“魏公公,本侯知道東廠在江浙一帶頗有勢力,是以希望公公動用東廠的力量替本侯尋找一批工匠來,越多越好。當然了,本侯也不是讓東廠白白幫忙,本侯可以答應您,今後東廠若是有船往返東瀛或是南洋一帶的話可以懸掛福建水師的旗號,您看如何?”
聽到這裡,魏忠賢原本只是露出淡淡笑容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眼中露出了一道精芒,他趕緊問了一句,“侯爺,此話當真?”
楊峰笑了:“當然,魏公公什麼時候聽說過我楊某人說話不算數的?”
“這倒是。”魏忠賢點點頭,楊峰這個人雖然口碑兩極分化得很厲害,喜歡他的人誇他是大明的中流砥柱,仇恨他的人罵他是殘害忠良的血手屠夫,但有一點卻是公認的,那就是這傢伙的信譽,只要這廝答應的事情就沒有食言的。
魏忠賢拿過桌上的茶杯藉助喝茶的動作,心裡卻飛快的轉動起來。
是個人都知道出海的利益有多大,一件在大明並不值什麼錢的普通瓷器到了南洋或是東瀛,其價值就有四五倍的利益,如果有本事將貨物弄到歐巴羅販賣的會垮利益甚至可以達到十多倍甚至數十倍,這也是雖然大海充滿了危險,每年在大海上喪生的人不知多少,但還是有那麼多人前仆後繼的原因。
魏公公愛錢嗎?答案是肯定的,大凡是做了宦官的人沒了下面那根玩意後可以說人生的慾望就被消減掉了一大半,是以他們便將所有的愛好轉移到了黃白之物上,我們的魏公公自然也不例外,一聽到楊峰允許東廠若是有船出海可以懸掛福建水師旗號的承諾他立刻就心動了。
是的,楊峰並沒有說直接給他多少銀子,但這個承諾卻是比金子還令人心動。東廠在大明是兇名赫赫,但它的名聲也只限與大明境內,出了大明鬼才知道你是誰呢。
而且大海上船隻和水手們面對的不僅是惡劣的自然天氣,還有無處不在的海盜,現在楊峰答應東廠出海的船隻可以懸掛福建水師的旗幟,這就意味着楊峰允諾東廠的船隻在海上可以受到福建水師的保護,這個承諾就非常的令人動心了。
魏忠賢思考的時間並沒有多久,很快他就拍了一下大腿笑道:“好……既然侯爺都這麼說了,咱家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只是不知道侯爺希望得到多少工匠呢?”
“多多益善!”楊峰毫不猶豫的說:“本侯也不怕告訴您,光是今年,本侯投入到福建水師的銀子就有兩百萬兩,這些銀子除了養活八千水師官兵之外,剩下的銀子全都用來造船了,您說需要多少工匠?”
“兩百萬兩?”
魏忠賢忍不住砸吧了一下嘴巴,看來這人跟人還真是不能相比啊。你看看人家,每年光是上繳給陛下的銀子就有四百萬兩,自己又毫不猶豫的掏出了兩百萬兩銀子打造水師。再看看自己,魏公公這些年雖然也在往自家的懷裡摟銀子,但幾年下來賺的銀子還不夠人家隨手漏出來的多,這差別也太大了吧。
“行……拿咱家待會就給江浙發一封公文,讓他們幫忙尋找工匠,最多一個月就會有消息的!”看在小錢錢的份上我們的魏公公答應得特別痛快。
商議完正事後,楊峰便起身告辭,魏忠賢也沒有挽留只是將他送到了門口後便告別。
天啓七年七月初六天還未亮,跟來的時候一樣楊峰率領着數百名家丁悄無聲息的離開了京城……
對於楊峰的離開,不少人很是捨不得,但也有人則是歡欣鼓舞,這個瘟神終於離開了,他們再也不用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
密室裡,一箇中年男子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個人終於離開了麼?”
“是的大人,那個人確實離開了,小人親眼看到他帶着來迎接他的一千江寧軍離開的。而且小人已經打探清楚了,他們是朝着天津的方向走的。”
“好了,你下去吧。”
“喏!”
報信的下人走後,中年男子開來了身後的窗簾,一道陽光從窗外透了過來將密室照得明亮,露出了那名中年男子的臉,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來京城求官的錢謙益。
這段時間朱由校已經開始逐步清理東林黨在京城的力量,但爲了避免過度的刺激東林黨,引起他們的反撲,朱由校還是做出了一些適當的讓步,譬如前幾天他就批准了錢謙益復職的摺子,任命錢謙益爲寧波知府,雖然比起錢謙益以前擔任的吏部右侍郎的官職要小得多,可以說是降職了,但當事人對此卻毫不在意,寧波可是有名的富裕地區,去那裡當知府可是一個肥差呢。
等到報信的下人走後,錢謙益對坐在旁邊的李啓元苦笑道:“這個瘟神總算是走了,此人若是再不走,咱們的日子簡直沒法過了。”
李啓元暗暗翻了個白眼,你這傢伙過幾天就要到寧波任職了,當然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沒看到我還在這裡嗎?
說起來也有意思,原本李啓元和錢謙益一個是戶部尚書一個是禮部右侍郎,倆人都是被免職的倒黴鬼,原本大家都是老大和老二,誰也別看不起誰,但誰也沒料到其中一個人竟然奇蹟般的重新受到了任用,這一下另一個人頓時就心裡不平衡了,憑什麼我還是平頭百姓,你卻重新當上朝廷命官了,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不過錢謙益宦海沉浮了那麼久,察言觀色的本事那是一等一的,看到李啓元有些沉默後,很快就猜到了對方的想法,他安慰道:“李大人你也別想太多,陛下既然能讓我錢某人重新就職,想必您的事情也快了,左右不過是多等一些日子而已。”
李啓元卻是輕嘆了口氣:“受之,你也別安慰我了,我可是在陛下的心裡掛了號的人,陛下讓誰起復都不可能讓我起復的。原本我還想着讓景逸先生幫忙奔走一下,如今就連景逸先生也不在了,現在我是不報什麼指望了,我打算過幾天就回老家安度此生了。”
一提到高攀龍,錢謙益眼中就是寒光一閃,“楊峰此人乃是所有讀書人的死敵,屢屢壞我東林黨的大事,恩師更是因此而命喪黃泉,此人一日不除我東林黨人則永無出頭之日!”
說到楊峰,李啓元眼中也是滿滿的恨意,說起來他之所以被罷官跟楊峰也有直接的關係,要不是因爲楊峰,朱由校也不會當着滿朝文武的嘲諷他的屁股坐歪,他也不會爲此而被迫辭官了。
想到這裡,李啓元心中不禁殺意大起,只見他恨恨的說道:“受之老弟,那個瘟神既然已經離開了京城,咱們是不是可以對那個人再來一次?”
“萬萬不可!”錢謙益一聽不禁大驚,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這些日子魏忠賢在宮中大肆清洗,咱們安插在宮中的眼線幾乎被一掃而空,唯一剩下的幾個人也全都惶惶不可終日,根本沒有力量再對他動手了。
況且上次的事,我估計那個人已經對咱們有了懷疑,若是再動手的話恐怕會徹底惹怒他,屆時他必然會對東林黨進行清洗,若是東林黨在咱們的手中亡了,百年之後我有何面目去見九泉之下的恩師。”
一提到這一茬,李啓元也露出了一絲懼色。這一個月來,朱由校在朝中可謂是動作不斷,在下令處斬了高攀龍之後,緊接着就對東林黨下手,不少東林黨人或是被免職或是被調到了別的清水衙門,經過一番整治,東林黨在朝堂上的勢力頓時銳減,若非朱由校生怕動作過大激起東林黨和江南士紳的反撲不得已做出了一些安慰的舉動,錢謙益想要復職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就這樣認輸李啓元卻是說什麼也不甘心,“就算是如此,咱們也不能讓楊峰好過。我可是聽說楊峰在福建開海禁、重建福建水師並大肆打造戰船,這需要大量的造船工匠,但是福建的那些海商們卻不願意將手中的工匠交出來,所以秘密的將大量工匠都遷到了江浙一帶,此次受之老弟去寧波任職,你最要緊的就是發動江南的士紳將那些工匠都看好了,絕不能讓他們落到楊峰的手裡,否則用不了多久等到福建水師重建完畢,咱們可就有難了!”
李啓元說這話的時候一臉的擔憂,錢謙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在另外一個歷史時空裡,大明水師之所以沒落,除了大明財政枯竭之外,江南士紳在背後下黑手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
商人們不傻,他們很清楚一支強大的大明水師對他們的威脅有多大,只有把大明的水師都搞沒了他們纔可以自由自在的往返於大明、南洋和東瀛,爲他們帶來鉅額的利潤,至於說大明水師沒有之後會對大明百姓以及海疆有什麼影響。抱歉,那是朝廷才應該考慮的事情,跟我沒有關係,誰阻止我賺銀子誰就是我的敵人,我就要不惜一切的打到他。
“是啊,我們都低估他了。”錢謙益輕嘆了一聲:“當初恩師和我們都以爲楊峰想要從福建趕到京城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誰也沒想到他竟然直接就坐着船從廈門趕到了天津然後直抵京城,若是當初他遲到上三四天的話,恐怕今天的大明就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說到這裡李啓元也是一臉的遺憾,無奈的搖頭道:“天意如此我等又能奈何,不過既然知道此賊如此重視水師,咱們就不能讓他得逞了。受之你此番去了寧波後,要好好跟江南的諸位賢達士紳商議一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楊峰將手伸到江南來了,否則咱們遲早要大禍臨頭。”
“我自是曉得,你放心好了!”錢謙益冷笑道:“對於有些東西,我們寧可毀了也絕不能讓別人得到!”
不提正在密謀如何對付楊峰的錢謙益和李啓元,就在楊峰啓程返回福建的時候,他寫的信也送到了皇太極的手裡。
“欺人太甚……實在是欺人太甚!”
勤政殿裡又傳來了皇太極的怒吼,楊峰在這封信裡不但直言不諱的承認了自己把哲哲、海蘭珠和大玉兒弄回了大明,而且還讓皇太極在一個月之內將哲哲的兩個女兒安全的送到錦州城交給錦州守軍,否則他當親率大軍迎回自己的兩個“女兒”。
這樣的信只要不是天生的忍者神龜就沒有誰能忍受得了的,皇太極自然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