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完了無人機,陳沉跟胡狼一起大致分完了剩下的裝備。
這批槍和瞄具其實無論是對東風兵團、還是對柴斯里來說都算不上太難得,但有一說一,值錢還是值錢的。
陳沉肯定不會管胡狼拿這些東西去幹什麼,對他來說,他們無論是要用還是要賣,都跟東風兵團沒有關係。
反而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要是真把這玩意兒賣了,那對東風兵團都還是好事了。
因爲那意味着,柴斯里莫名其妙地就把鍋接過去背了,以後CIA要查起來,也平白多出一個錯誤的方向
胡狼對此也是門兒清,東西到手他甚至看都懶得看,就直接開着車拉到萬豐酒店的門口,上樓直接找了彭旭成。
顯然,他只想出貨,而不想把這些容易追查的、燙手的東西留在手裡。
陳沉跟胡狼一起到了彭旭成的辦公室,彭旭成騰地一下站起來,但陳沉卻只是擺擺手讓他坐下,隨即示意胡狼先說他的事情。
胡狼一眼就看出陳沉跟彭旭成有事,於是也不過多浪費時間,只是簡短說明了自己的訴求便告辭離開。
而在胡狼離開之後,彭旭成立刻便重新站了起來。
“沉船.我本來是打算自己過去找你的。”
“但這件事情確實導致了很多問題,整個集團都是混亂的狀態。”
“從襲擊發生到現在5個小時,我們根本就搞不清楚狀況.”
彭旭成這幾句話確實說得沒有水分,事情發生得太快太突然,萬豐集團來不及反應是正常的。
——
甚至可以說,他們能在事情發生之後的短時間內理清脈絡,聯繫上陳沉說明情況,就已經算是蒲北這地方高水平的表現了。
但問題是,應用這個評價標準的前提是,他們真的對這個結果毫無預見性。
但實際呢?
東風兵團、乃至以東風兵團爲代表的北撣邦-佤邦利益集團跟505旅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了,你萬豐集團手裡握着那麼大的一張情報網,你敢說對此毫無預見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萬豐集團也不用做下去了,直接改行去賣水果吧。
所以,在聽到彭旭成的解釋之後,陳沉也並沒有放下他的戒備。
他這次來,是來談條件的,不是來談合作的。
而如果要談條件,讓別人欠着伱的東西,反而是最方便的切入點。
於是,陳沉沒有接彭旭成的話,而是直截了當地問道:
“你們打算怎麼把召嘉良約出來?”
“約不出來的。”
彭旭成搖頭回答道:
“我們能做到的,就是確定交貨地點,確定他會露面。”
“至於地點具體在哪,時間具體是什麼時候,我們沒法指定。”
“但我想能確定他的具體行蹤,這一點就夠了吧?”
“不夠。”
陳沉搖搖頭,回答道:
“如果你們在交易之前一個小時才知道具體在哪裡交易,那你告訴我,我要這種信息有什麼用?”
“不可能,C-RAM是必須要經過調試的,召嘉良必然要親自檢驗效果,他只要出現,就一定會暴露超過兩個小時以上。”
彭旭成堅定地繼續說道:
“甚至我們可以拖長調試時間,把他暴露的窗口期拉長。”
“這部分的風險,我們自己來承擔!”
聽到他的話,陳沉沉默了幾秒鐘,突然開口說道:
“看來,你們真的是想讓召嘉良死啊。”
“.他必須得死。”
“你們要隱藏什麼?”
陳沉的語氣有些咄咄逼人,但彭旭成卻像是早有預料一樣,絲毫也沒有表現出“被冒犯”的反應。
他只是平靜地嘆了口氣,回答道:
“我知道這種事情發生之後,你一定會有這樣的疑慮。”
“這也是爲什麼,我們決定要在你們自己找出真相之前,就把事實開誠佈公地告訴你們。”
“那就是爲了避免讓你產生‘我們在隱藏着什麼’的錯覺。”
“正如我說的,萬豐集團是一個追求利益的公司,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利益的最大化。”
“賣給召嘉良的直升機是爲了利益,現在要幹掉他同樣也是爲了利益。”
“我可以保證的一點就是,我們在追求利益的過程中,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與東風兵團爲敵。”
保證?
你拿什麼保證?
空口白牙的話誰都會說,但真正的態度,還得是從事上見的。
而很顯然,萬豐集團已經做錯事了。
想要彌補他們做錯的事情帶來的後果,就必須付出更多的代價。
“我不在乎你們是不是要與我們爲敵。”
陳沉語氣平淡地說道:
“我們的敵人太多了,哪怕再多一個萬豐集團也無所謂。”
“但我要提醒你的是,東風兵團是目前整個北撣邦-佤邦聯盟的核心。”
“我們手裡匯聚着許多條關鍵的主線,在很大程度上,也會決定事情最終的結局、或者說最後的成敗。”
“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們跳出來搗亂的話.不用我們自己反抗,佤邦肯定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我明白。”
彭旭成再次點頭道:
“所以我才說,這真的是一場意外.”
“不是意外,你們只是玩砸了。”
陳沉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彭旭成無言以對,只能沉默。
兩人就這樣面面相覷了足足兩分鐘,氣氛既尷尬又凝重,良久之後,彭旭成才終於主動開口。
“不管怎麼樣,召嘉良一死,我們之間的矛盾就徹底解除了,不是嗎?”
“沒必要去糾結對錯,我們”
“那你們怎麼不自己去幹掉他?”
陳沉針鋒相對地提出了彭旭成不得不回答的尖銳問題,後者還沒說完的話被噎在了喉嚨裡,甚至嗆得彭旭成都咳嗽起來。
“咳咳咳如果能做到的話,我們當然會自己動手。”
“但問題是,我們做不到。”
“那就很清楚了。”
陳沉終於等到了他要的回答。
於是,他放鬆地靠倒在了沙發上,開口說道:
“你們想做,但是做不到。”
“現在,你們僱傭我們來幫你們做,這個邏輯對吧?”
彭旭成懵了。
“.胡狼一直說你在討價還價這方面很有手段,說實話,以前我真的沒覺得。”
“但今天,我算是領教了.”
“說吧,你想要什麼?”
“那我得知道,幹掉召嘉良之後,你們能得到什麼?”
“.很多。何邦雄無法掌控的那些東西,最終都會歸我們。”“最重要的,是自由的市場,和自由的供應鏈。”
“這些東西的價值不可估量,如果運用得當的話,甚至可以建立起一支全新的勢力”
“你很坦誠。”
陳沉讚賞道。
“都這時候了,不坦誠還有意義嗎?”
彭旭成哭笑不得道:
“我知道你的下一句話是什麼-——你要一半,對吧?可以,萬豐集團會分給你一半。”
“說實話,我們吃不下那麼多,與其給別人,還不如給你。”
“但是,給你了,你能不能留住,那就是你們自己的問題了”
“這個不需要你操心。”
陳沉呵呵一笑,從沙發上站起身。
“那我們就.合作愉快吧。”
“儘快給我情報,我們等不了太久。”
說罷,他起身離去。
而留在辦公室裡的彭旭成,則是眼神複雜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沒有收回.
與此同時,大其力,某一棟毫不起眼的居民樓裡。
召嘉良坐在狹窄起居室的沙發上,吃着生活秘書給他準備的普普通通的晚餐,一旁的副官正垂手而立,低聲向他彙報着最新的情況。
“.根據目前情況來看,我們的直升機已經是確定損失掉了。”
“這件事情遠遠超過了我們的預料,按照原定的計劃,我們本來以爲對方的防空火力最多也就是幾發便攜式防空導彈、以及一架小口徑高炮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改裝後的米-8是完全可以突進到投彈範圍,投下航彈之後從容撤離的。”
“但我們沒有想到,對方的反應速度幾乎可以說是快到了極點,抵抗意志也是高的嚇人。”
“按照線人的彙報,他們在發現直升機後根本沒有嘗試逃離,而是立刻組織起所有人員進行攔截和反擊。”
“我們的直升機遭受了密集的地面防控火力打擊,包括輕重機槍、高炮、火箭筒和便攜式防空導彈。”
“飛行員嘗試規避,但他的運氣很不好-——一發火箭彈命中了直升機尾翼,導致了這架飛機最終墜毀。”
“嚴格來說,這不是我們的問題。”
“作戰計劃本身是嚴謹的,成功率極高的,但我們的運氣太差了點.”
“這根本就不是運氣的問題!”
召嘉良打斷了副官的話,隨後說道:
“在蒲北,沒有任何一支隊伍是能看到直升機不跑的,只要他們跑,哪怕只跑了一分鐘,我們的直升機也能發揮出應有的作用。”
“我們是輸了,但不是輸在裝備上,而是輸在人上。”
“那幫人根本就不知道什麼叫恐懼,他們看到直升機的第一反應不是跑,而是摧毀!”
“這樣的特質實在是太可怕了我甚至懷疑,哪怕他們手裡只有步槍,也能在我們抵近投彈的時候把直升機打下來。”
“我不知道那個沉船到底是怎麼訓練出這樣的隊伍的.不管怎麼樣,我們輸得不冤。”
召嘉良嘆了口氣,神情變得嚴肅起來。
停頓了幾秒,他繼續說道:
“一次失敗並不代表我們已經進入全面的劣勢。”
“特種作戰、斬首作戰,我們確實不如他們。”
“但是,在正面戰場上,他們絕對不可能跟我們抗衡。”
“我們要做的,就是一路平推過去。”
“熬過這段時間,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沒錯。”
副官深以爲然地點點頭,隨即附和道:
“所以不管其他人怎麼反對,我始終都說,暫時保持低調是非常正確的決定。”
“戰場上不應該有什麼意氣用事,避其鋒芒,發揮我們自己的優勢,才能打的贏。”
“這不是軟弱,而是智慧。”
聽到這話,召嘉良向副官投去了一個讚賞的眼神。
自己這次確實託大了.
一架直升機,兩發250kg級別的航彈,按道理來說炸誰誰不死?
只要能確定具體位置,哪怕是扔到鮑有祥的頭上,他也該死透了!
但,這個沉船還真就沒死,不僅沒死,還必然會在未來一段時間裡對自己發起瘋狂的報復。
不得不說,他其實確實是怕了的。
廢話,像沉船那種人,誰他麼能不怕?
陳益民死了,果敢的四大家族被他殺了一個遍,甚至連最難殺的暗影兵團也被他悶死在了溶洞裡。
只要是被他盯上的,就沒有沒死的。
所以,在得知行動失敗的第一時間,自己就立刻執行了備用計劃。
那就是,從所有人的視野中消失。
這種“過於保守”的方案受到了很多人的反對,可召嘉良自己卻知道,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別說什麼躲在安排好防空火力的軍營裡,別說什麼藏到固若金湯的地堡裡,哪怕跑到月亮上去,只要沉船知道你在那,他都會想辦法追殺到底!
讓他找不到,纔是真正的安全。
這的確.很慫。
可也很聰明,不是嗎?
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這種聰明的,因此,副官的贊同就顯得尤爲可貴了。
想到這裡,召嘉良開口說道:
“我早就說過你前途無量,現在看起來,你在戰略戰術上的思想,確實已經超過其他人太多了。”
“還是跟長官學的好。”
副官的臉上露出了真誠的笑容,但隨即他又開口說道:
“不過我們現在有個問題-——萬豐集團那邊,向我們拋出了一個新的供貨意向。”
“他們手裡有一套反炮兵雷達,對我們非常有用。”
“他們正在尋找買家,剛剛問到了我們頭上。”
“我在想我們要不要跟他們接觸一下?”
“這很有可能是他們的陷阱,想要把長官騙出來。”
“但這個機會,我們也許也能利用起來。”
“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將計就計-——東風兵團那邊肯定要對我們發動襲擊,也許我們也可以把他們一網打盡.”
召嘉良的眼神亮了起來。
猶豫了幾秒,他開口說道:
“可以試試!”
“明白,我立刻去辦!”
副官轉身進入了書房,拿起了電話。
一系列指令被下達,一個居心叵測的陷阱,也漸漸成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