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送別

洛麟不知是因爲看不慣這場黑暗的審判,還是因爲那少女相識的臉龐,他想要將她挽救下來。

於是乎,他大開殺戒,將那些想要阻攔他的士兵們殺得血流成渠,橫屍遍地,殺得他們膽寒,殺得他們不敢反抗和阻攔,殺得全場寂靜無聲。

然後洛麟在衆目睽睽之下,登上了火刑臺,

當他欲將少女貞德救下來的時候,貞德卻婉言拒絕了洛麟的相救。

“非常感激你能來救我,英俊而強大的勇士,但也連累你爲了救我,殺害了那麼多的生命,犯下如此深重的罪行,我深感不安,我會爲你祈禱願主會寬恕你的……”

洛麟:“……”

“不知爲何,我覺得你很親切和熟悉,或許我們本可以成爲熟識的友人。”

貞德好似看破了世事一般,臉色平靜中帶着一絲微笑與釋然,好似一位高潔的聖女般說道:

“但是我已知曉今日便是我命運的終點,這是我的救贖,所以非常抱歉,辜負了你的心意,請你就讓這熊熊的烈火燃燒掉我這罪孽的身軀,淨化我的靈魂,讓這一切化爲塵埃吧……”

洛麟感到驚訝,他有些無法理解這種行爲,但是他卻沒有輕易放棄,而是開口勸說道:

“你能告訴爲什麼嗎?爲什麼要放棄自己的性命?你不是還要救國嗎?活下去纔有希望啊?相信我,只要你點頭答應,我就能完好無損地帶你出去,無人能攔得住我!”

貞德臉上露出恬靜的微笑,晶瑩如寶石般藍色的眼瞳卻無比深邃,她開口道:“我當然知道,你很強大,是我見過最爲強大的人。你能輕易將我救出去……”

洛麟:“那爲什麼要拒絕呢?我不相信你會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貞德搖了搖頭,她緩緩地開口講訴,這個信仰堅定的少女話語中卻露出了一絲迷茫:

“自我得到天使的啓示之後,我就立志參軍報國,想要將侵略者們趕出我們的國家。”

“當我上了戰場之後,便知曉戰爭必然是會有流血和犧牲的,我時常在心中反省和自問。”

“我這樣做是對的嗎?”

“我是否做錯了什麼”

“我有沒有理解錯上天啓示的意圖,而做出了錯誤的判斷與選擇?”

“我雖是參與了護國的正義戰爭,但手上卻也已經沾染上了不少的鮮血與生命,我亦有罪。”

“當我被審判,被送上這刑場之時,我雖然依然想要活下去,想要抗擊侵略者,將他們全部趕出去,想要收歸國土,想爲我的國家做得更多一些……但我也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當火焰燃燒而起,我在極度的痛苦中卻也得到了最後的啓示,我明白了,這就是我最終的命運,亦是我的救贖,我選擇了坦然接受,就讓這烈火淨化一切吧,消弭我的罪行。”

洛麟:“可是你的救國理想就不想親自完成嗎?”

貞德的眸光變得溫柔,似乎看到了未來,她相信着的那心中所想般的理想未來,緩緩道:

“死了一個我,最終會有無數的反抗者站起來。我相信着,戰爭會有犧牲者,而我的犧牲將會鼓舞更多的愛國者,激勵起更多的憤怒的人們擊敗入侵者……”

“我的死,會振奮國家與國王,讓他變成英明的君主……”

“所以即便我死了,依然會有人繼承並完成我的遺願。”

“這樣我不也死得其所了嗎?我的死不也有所價值了嗎?”

確實,在原本的歷史中,貞德死後,她的死激起了民衆的愛國情操,促進了法蘭西各派勢力之間的和解,國王查理七世也逐漸轉變,成爲一名有能力的國王。

之後,法蘭西的軍隊士氣空前高漲,很快就逐漸收復了失去的領土,將侵略者趕走,挫敗了英吉利‘脫島返陸’的夢想。

洛麟又道:“你不怨恨嗎?你不怨恨國王沒有救援你嗎?”

貞德搖了搖頭:“國家在風雨飄搖之中,他也有他的難處……”

洛麟卻不那麼認爲,說到底是那些利益集團和權勢者不願意看到有着一位功高震主,擁有‘上天啓示’的少女凌駕於他們的頭上。

害怕這位一呼百應,受萬衆歡迎與崇拜的英雄少女,影響和損害他們的利益。

可憐,這位聖少女在那些骯髒的政治遊戲玩家的眼中。可能也只不過是一枚棋子。

只是貞德在意嗎?想必她是不會在意的,也不會去怨恨什麼。

“人的一生或許就是爲了要做一些事情而降生的,儘管我的人生短暫,但我已經盡了我的全力去做了我想做的事情,我無怨亦無悔。”

“不管多麼悲傷與痛苦地結局,如果這就是我的命運,我可以坦然接受。”

“並欣然接受它。”

貞德說着,她似乎看到了原本的歷史一樣,忽然看向洛麟說道:“本來今天應該是不會出現你的,對嗎?”

洛麟心中一個激靈,卻也沒有隱瞞,說道:“是的,本來是不會有我的存在的。”

貞德溫柔地笑道:“那麼感謝你,爲我送行。不知爲何,我有種預感,或許我們還會再會吧!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送行嗎?可我本想救你的。’

洛麟心中失落地想道,似乎爲自己無法拯救這個少女而感到情緒低落。他沉默片刻道:“洛麟,我的名字。”

貞德笑了,就如同一位鄰家的大姐姐少女般說道:“珍妮·達爾克!很高興認識你!或許我們本可以成爲朋友,可惜,我們相識得太遲了。”

‘我做不到!’

洛麟看着貞德那溫柔的笑顏,心中有着一種衝動,似乎並不希望看到眼前如高潔蓮花般的美麗少女,就此在這大好年華香消玉殞。

洛麟想救她,但是她卻不讓,他左右爲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難道他要枉顧她當事人的想法嗎?

洛麟最討厭的就是做這種選擇題。

是尊重她本人的意願,還是自私一把?

既然是朋友……那就不管了,洛麟本身就是一個很自我的人,哪怕是不尊重她的意願,洛麟也要將她救下並帶走。

命運在洛麟眼中從來都是都是用來打破的東西。

“抱歉了,貞德,我是個自私的人,哪怕是你之後怨恨我,我也要將你救出去……”

洛麟說着,就要上前解開她的束縛,但是貞德卻微笑着,那笑顏中帶着一絲歉意,她伸出手撫上了洛麟英俊的臉龐,說道:“謝謝你,但是對不起……你看。”

她的手不是被束縛着嗎?

貞德的話語說着頓了頓,似乎做了什麼提醒,洛麟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往四周一看,卻發現周圍是一片純白的心靈空間。

“這是?”

恍惚之間,洛麟清醒了過來,他往四處一看,發現已經回到了那片審判的廣場。

‘呃啊啊啊……’

再看眼前,不知何時,熊熊的烈火已經燃燒上了貞德的身軀,她臉色痛苦,口中忍耐着卻也發出慘叫聲,藍色的雙眸卻依然溫柔地看着眼前的洛麟。

就好像,她一開始就知道洛麟會想要強行將她救下,所以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或許是雙眸對視時,就將兩人拉進了心靈空間。

因而兩人才能交談那麼久,卻也是爲了拖延時間。

難怪在之前,她說在火焰燃燒中的痛苦她得到了啓示。

原來兩人交談之時,那火焰已經開始淨化侵蝕少女的身軀了。

“至於嗎?做到這一步?”

洛麟臉色顯現出些許的悲傷,開口道。

這些都是貞德爲了阻止他的救援,選擇慷慨而豪邁地欣然赴死而做出來的嗎?

‘那好吧,我錯了,我不該那麼自私。’

事到如今,洛麟心中浮現出了自責,他終於還是選擇了尊重她的想法,絕了強行救出她的念頭,就讓她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命運吧。

這是她靈魂的淨化,是她英雄與聖女人格的昇華,是她的救贖,是她傳奇人生的終點與落幕。

雖是以悲劇落幕,但她的事蹟會成爲人類經久不衰口口相傳的英雄事蹟,宛如閃耀的星辰一般永遠地銘刻在人類歷史的天空上。

貞德只是臉色痛苦地微笑着,口中喃喃着,在爲洛麟而祈禱,願主寬恕他的罪行,爲死傷的士兵們祈禱,爲法蘭西人民而祈禱,甚至爲在場的主教、法官和行刑者祈禱,願主寬恕他們燒死她的罪行……

洛麟沉默了:“……”

洛麟有些無法理解貞德的做法,因爲換做是他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說到底人與人之間是不一樣的。

但洛麟又能理解貞德的行爲,因爲他包容地理解到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性。

聽起來似乎很矛盾,但其實那是兩層含義,而且人本身就是矛盾的生物。

洛麟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成爲這樣高尚的人,但這並不妨礙他對這聖少女的尊重與敬佩。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或許這就是擁有高潔心靈與品行的聖女吧。

這就是被人傳頌的‘聖人’,她擁有着無比高潔和寬容的心靈,她寬恕原諒了那些對她冒犯的俗世庸人。

那些卑鄙和骯髒在她高潔的心中全不在乎,好似被一塵不染地全部抹去了。

熊熊的烈火燃上了貞德的全身,火焰撩動中似乎閃過許多虛影,那似是被消弭的罪行,又像是某種錯覺。

這一幕令洛麟不禁想到了某些得道高僧涅槃。

貞德忍受着痛苦,又似乎有些什麼不放心,對着洛麟叮囑道:“洛麟,我請求你,在我走了之後。我希望你能不要因爲我,而去怪罪、遷怒和報復那些迫害我的人。”

洛麟看着那雙藍色的眼眸閃過的懇求之色,他最終不忍拒絕,艱難地開口說道:“好……我答應你!”

“謝謝、謝謝你,洛麟,呃啊……”

無比熾熱的金黃色火焰焚燒着貞德的軀體,她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濃煙滾滾令人感到窒息。

“那麼離去之前,可以給新朋友一個離別的擁抱嗎?”

洛麟看着眼前的少女遭受着苦難和痛苦,卻什麼都做不了,最終還是不忍心,開口說道。

貞德卻已經痛苦得似乎無法說話了,她似是輕輕地點頭,或者她其實已經無法作出迴應了。

洛麟不管不顧,他無視了那熾熱的火焰,上前數步,直接張開手臂抱住了那遭受火刑痛苦的少女。

‘呼呼呼……’

熊熊的烈火燃燒着,也攀上了洛麟的手臂,接着將他的上半身也全都包裹着火焰之中。

洛麟也感受到了炙烤的痛苦感,但是似乎並不十分強烈,果然哪怕被削弱了,但是他的身軀依然能承受這些對普通人來說致命的傷害。

或是短短的一瞬,又似漫長的一年。

洛麟溫柔地環抱着少女那遭受痛苦而逐漸變得焦黑的身軀,卻毫不在乎。

他就如同一位摯友在爲她送行,讓這位聖少女在痛苦中感受到一絲人情的溫暖,讓她在彌留之際的路上不那麼孤單。

洛麟輕聲道:“再見!貞德!”

貞德承受着極度的痛苦,嘴角張動,似乎說着什麼,似乎露出了一絲微笑,隨即她的氣息逐漸消失了……

在這廣場上,衆人目睹了火刑臺上這極其震撼的一幕。

那青年竟然冒着被燒死的危險,也要爲奧爾良姑娘送行。

這是什麼樣的勇氣。

這時,有人看到了在那奧爾良姑娘被焚燒的軀體,靈魂離開肉身之時,有着一隻白色的鴿子從火堆中飛昇。

有人聲稱在火焰中看到了神聖的文字。

熊熊的烈火依然燃燒着她的屍體,似乎在將她的軀體化爲灰燼塵埃之前,這火都不會輕易地熄滅。

“一路走好。”

洛麟溫柔地輕聲說道,然後鬆開了手退了開來,他的身上還有着那熾熱的火焰在燃燒着。

但下一秒,洛麟的神情變得無比冷冽,眼神閃過深寒的殺意,儘管他的身上燃燒躍動着火焰,但他毫不在意。

洛麟轉頭望向那位負責審判的大主教,相隔距離大約是三十多米遠的審判臺,他隨手抽出從衣服抽出那一把小刀般的鐵質刀具。

“你、你想幹什麼?”

大主教察覺到洛麟的目光,自然有些畏懼,但看到貞德已經被火刑燒死,他強作鎮定道:“異端巫女貞德已死,你這同黨還不投降嗎?”

試想看,一個身上着火卻好似毫髮無損,且無動於衷的人,那得是什麼狠人?

這一幕自然讓許多人敬畏和恐懼,這絕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

在場的許多人已經開始猜測,洛麟是上天派下來拯救那位奧爾良姑娘的神聖戰士,說不定還被聖靈附體了,不然無法解釋他身上那種種不可思議的奇蹟。

而作爲敵對的英方,他們自然要污衊洛麟是使用了邪法的惡魔爪牙。

“抱歉了,貞德,我答應你不會爲你遷怒和報復那些人,但是我可沒說我看不順眼的就會放過去。”

洛麟看着將手中的刀具以特殊的暗器手法擲出,好似小李飛刀一般,鬼神皆驚,那刀影快到無法讓人用肉眼察覺。

‘咻!’

刀光一閃!

“小心,主教大人!”

這時,主教身旁的一個神職人員,似乎提前做出了反應,一把推開了大主教,自己卻被那刀具洞穿了心臟。

那個男人隨即倒下,洛麟隱約認出了他,就是那個對洛麟懷有某種非分之想的那個男人。

也不虧,至少洛麟相當厭惡那種噁心的眼神。

就在洛麟繼續想要做出下一步行動的時候,他忽然感覺精神有些恍惚,那不曾熄滅的火焰似乎有着某種影響。

洛麟腦中感到一股眩暈感,他腳下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但隨即,他的身軀逐漸消失,化爲了虛影般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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