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惟有一人是個意外,只見一名腰間別着酒葫蘆的女子那是半點靜不下心來,不是在蒲團上挪動屁股,就是四下張望,打量着其他修士的面容。
好在她嘴上被下了禁制,發不出半點聲響,否則當下定然要叫嚷起來。
就這般過去了不知多久,轉動的儀軌突然發出了一聲脆響,竟是猛地停頓在了原地,頓時令大殿徹底安靜了下來。
當即,就像是收到了某個訊號一般,殿中衆修齊刷刷地睜開了雙眼,先是望向了定住不動的儀軌,而後又都看向了盤坐在儀軌之下的,一名劍眉星目的中年道人。
也就在這時,那躁動的女子發現自己能夠說話了,但她也不傻,臉上喜色一閃後,就只是朝一旁的負劍老者傳音道:
“老頭,這古怪的儀式終於結束了嗎?我們何時能走?”
“別想了,天衍儀只是鎖定了一次方位,最多指引出數個仙域的範圍。
按照觀中的規矩,會先派那些外門弟子前去打探,不會勞動爲師的。”
負劍老者雖是懶洋洋地迴應了一聲,但其實心中卻非常奇怪。
畢竟根據以往的記錄,滅世之人在仙界第一次暴露的時候,都至少會使得天衍儀連續鎖定兩次方位,也就是將範圍縮小到一個仙域之中。
甚至有少數時候出現了連續鎖定三次方位的情況,能將範圍縮小到一塊大陸之上。
而像現在這種只能鎖定一次方位的情況,都是在觀中修士首次出動,卻不慎失手之後,纔會出現的。
“就不知對方是那種無比謹慎之人,還是在故意有所防範了。
如果是前者那就還好說,只要他嘗過一次甜頭,今後就不可能忍得住不再使用。”
然而,負劍老者心中念頭剛一落下,他便見那位劍眉道人微微皺起了眉頭。
深知對方修爲的衆修頓時都是心中一驚。
可儘管如此,衆修還依舊是沒有一人擅自開口。
“黃階弟子可在?”
沉默片刻後,劍眉道人突然沉聲開口道。
“弟子在!”
一瞬間,殿中便呼啦啦地站起了百餘人,看修爲,竟然都是金仙修士。
而那負劍老者,赫然也在其中。
“此番天衍儀探查到的滅世魔氣來自數十個下界,本座現命你等前去探查,務必小心行事!”
說着,劍眉道人便一揮衣袖,拋出了上百塊玉牌,分別落在這百餘名金仙的手中。
“弟子領命!”
接住玉牌,一衆金仙修士先是拱手應和了一聲,而後就化作一道道遁光,飛出了大殿。
“哈哈,終於出來了!老頭,你不是說要傳我功法劍訣嗎?怎麼來了仙界沒多久,你就帶着我坐苦牢?”
狠狠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筋骨後,女子便一邊伸手摘下腰間的酒葫蘆,一邊朝負劍老者抱怨道。
“要是讓其餘修士知道你只是枯坐了萬年,就從一個連合體都不是小修士,突破到了真仙初期,那不知得有多少人要搶着和你換呢!
哈~香味不錯。”
白了女子一眼後,負劍老者便一把搶過對方手中的酒葫蘆,然後仰後猛灌了一口!
“你這老頭,哪有搶弟子東西的師父!”
女子呆呆地看了眼自己空空的右手,頓時氣苦道。
“你也沒叫老夫師父啊。”
負劍老者說着又喝了一大口,這些年他同樣是憋壞了。
“那是你在靈界敗給了我的師尊,你這老頭自己沒本事,可不能怪我!”
原來,此女正是洛虹在亂星海收的大弟子——樊夢依,她自從被負劍老者強行帶到仙界之後,就幾乎一直和他盤坐在之前的大殿之中。
好在殿中的天地元氣濃厚之極,使得她只是每日打坐修煉,修爲便時有精進。
而且不知爲何,她在殿中時一直有種思緒清明的感覺,使得她對自己的劍道法則多有感悟。
正是得益於此,樊夢依百餘年前就突破了真仙境界,成爲了一名真仙初期的修士。
但苦於沒有真仙修煉的功法,她在那之後就無法修煉了,以至於到現在她還是隻開闢出了丹田這一個仙竅,無所事事到了現在。
“老夫何時敗給他了,說好的三劍,老夫可只是出了兩劍!”
負劍老者用手比了個“二”,很是認真地朝樊夢依強調道。
“拿來吧你!”
樊夢依見狀雙眼一亮,瞅準機會,就將自己的酒葫蘆奪了過來。
可是一搖,她那英氣逼人小臉便立刻露出了苦相。
我陳了萬年的靈酒啊!
竟然一口都沒給我剩!
“呵呵,徒兒莫要動怒,老夫也是一時沒收住口,這才呵呵。”
看着樊夢依那幽怨的眼神,負劍老者也不禁羞愧地乾笑了兩聲,但隨即他便拋出一枚玉簡,正色道:
“咳咳,這部《通天劍典》就是本門至強劍修功法了,你拿去好生參悟,若有不懂之處,可隨時來問老夫!”
“老頭,這門功法有多厲害?!”
樊夢依雖然嗜酒,但比起她對劍道的癡迷,那就不值一提了。
所以,她一接過玉簡,臉上就露出了笑意,還興奮地問道。
“那當然是天底下最厲害的!老夫跟你說啊,這部通天劍典乃是”
負劍老者一聽就來了興致,可他剛要和樊夢依吹噓一番,便被她打斷道:
“老頭,這劍典怎麼好像不全啊?!”
“啊這不全怎麼了?後面的功法給你你能練嗎?”
負劍老者聞言面色一僵,但很快就義正言辭地道。
然而,樊夢依可不是好糊弄的,當即一臉狐疑地看着他道:
“你那有後續的部分嗎?”
如果只是暫時不給她全篇,樊夢依也能理解,但要是乾脆就沒有,那就難受了。
“當然有!走,隨老夫去收拾東西,這次可得準備周全了!”
負劍老者當即很是肯定地道。
聽他這麼說,樊夢依頓時安心了許多,畢竟對方好歹是金仙高人,還不至於不要臉到說謊騙自己的弟子。
但只是跟隨着飛遁了沒多久,樊夢依便發現了一個不對的地方,當即就問道:
“老頭,你不是說這次任務連外門弟子都能執行的嗎?
雖然下界會麻煩一些,但以你的修爲,加上還有同行之人,應該沒必要準備太多吧?”
“徒兒這就有所不知了,滅世之人裡頭雖說確實有好對付的,可一旦難對付起來,那就不是一般的兇險了。
本觀在過去不知爲此吃了多少次虧,所以只要是有反常的情況,那就半點大意不得!”
說起這個,負劍老者的神色立刻凝重了起來,他先是告誡了樊夢依一句,而後自己也沉思了起來:
“更何況,這種在多個下界出現滅世魔氣的現象,只有在一種情況下才會發生。
那就是那魔頭已經毀滅了一個下界,纔會使得滅世魔氣隨着界面的破碎,流竄在周圍各界!
而凡是能做到此事的滅世魔頭,都至少得有金仙中後期的修爲,並且對滅世大道已經有所掌握。
所以,這一次觀主不是派我們去滅魔的,而只是去打探消息,尋找線索。”
“什麼?這麼危險!那老頭你保重,我會好好替你看守洞府的!”
樊夢依一聽頓時瞪大了眼睛,然後拍着胸口就表示自己要留下看家。
“哈哈,那可不行,若沒有老夫的言傳身教,你可參悟不透這通天劍典!”
負劍老者聞言立刻笑了起來,用遁光強行裹住樊夢依,就直朝自己的洞府而去。
三個月後,黑風海域,一座邊緣聳立着七根竹筍狀巨大石柱,並且每根石柱都被一條漆黑鎖鏈纏繞,連向遠方巨峰的海島之上,正有無數低階修士在嘶吼拼殺。
他們之間毫無統屬之分,就算不是在各自爲戰,也只是結成了最多五六人的小隊。
就這樣,還時有小隊內部出現背叛,可以說是人人自危。
“哥,不對勁!若是往常,兩次鬥魂都已經結束了!”
在一塊怪巖下方的隱蔽空間中,一個面色蒼白的青年從一團陰影中擠出了身形,手中緊握着一柄血匕,神色難看地道。
他的話音剛落,又是一道身影從陰影之中擠出,他與蒼白青年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都是十七八歲的樣子,氣質卻老成了許多。
“到現在還不結束,看到是要讓我們拼殺到最後一個了!”
老成青年同樣緊握着一柄血匕,咬牙說道。
“可這是爲什麼啊?我們死光了,今後還怎麼鬥魂?!”
蒼白青年當即很是不解和不甘地道。
“我們連爲什麼要鬥魂都不知道,又怎能確定它不會終結?
弟弟,你放心,就算是死,哥也一定會死在你的前頭!”
雖然從記事起,老成青年就在經歷一場又一場的鬥魂,從沒有離開過這座島嶼。
但他早已從剛被抓來的那些島民口中得知了,鬥魂似乎不是這個世界的鐵律,有很多地方是不用鬥魂就能生存的。
所以,他比蒼白青年更能接受現在的異常。
不過,他也清楚,自己帶弟弟前去其他島嶼生活的理想只怕要破滅了。
“轟”的一聲,二人藏身的怪巖頓時碎裂,隨即數道黑芒便朝他們激射而來。
好在,兄弟二人及時化作了兩道黑影,似影子那般貼地飛竄了出去,纔沒有命喪當場!
而與此同時,在島上衆人看不到的高峰峰頂之上,一男一女兩名大乘修士正樂呵呵地看着島上激烈的廝殺。
在他們的眼中,每有一人倒下,他的元神便會被籠罩整個島嶼的大陣攝入地下,而後全部匯聚到高峰的山腹之中。
突然,整座高峰“咚”的晃動了一下,但那赤裸着上身,露出數頭海獸刺青的男子,卻是不驚反喜地道:
“哈哈,師妹要成了!你的辦法果然有用!”
“咯咯,師兄沒必要這麼激動,師尊是想將那東西祭煉到能助他突破真仙中期的程度,才一直遲遲不開爐。
實際上,那鬼東西早已煉成了,我們現在只需讓他飽餐一頓,他便能自己破爐而出!”
那女子穿着一身紫色長袍,下身開叉極高,海風稍稍一吹,就能露出大片白膩。
不過,任誰看到她手中把玩的一條青蛇,都不會生出絲毫上前褻玩的念頭。
“爲兄哪能不激動,師尊隕落了,我們若是不盡快找到一個新靠山,那我們離死也就不遠了!”
青羽島聯盟內雖都是以青羽島主爲尊,但結構所散,只要他們師尊隕落的消息一傳出去,定會出現大把想吃絕戶的真仙。
而不傳消息,又會直接違法盟規,到時更是死無葬之地。
所以,他們必須在傳遞消息的同時,重新給自己找到一個靠山。
“放心,只要我們交出那東西,在青羽島找到一個新師尊不難。”
紫袍女子微微笑道。
“最好是如此。”
回了一聲後,刺青男子便又看向了島上的廝殺,緊接着就眉頭一皺地道:
“這些螻蟻死得太慢了,哼,還有不少躲起來的!”
“看來他們也察覺到不對了,那就請師兄出手吧,好讓他們早點死個乾淨。”
紫袍女子秀眉一挑,不帶絲毫憐憫地道。
“嘿嘿,好說!”
冷笑一聲後,刺青男子翻手取出一個陣盤一點,整座島嶼便轟隆隆地下沉起來。
頓時,大量海水便翻涌上岸,還裹挾着大量低階海獸,立刻將躲藏在附近的低階修士逼了出來。
不少人在現身的瞬間就發現了一名,乃至是數名其餘之人。
衆人彼此之間只是愣了一瞬,便二話不說地相互廝殺起來。
隨着島嶼的下沉,能夠立足的地方變得越來越少,島上修士之間的廝殺正變得越發慘烈。
只是過了半日,那對從小在島上長大的兄弟就被逼入了絕境之中。
又一次倒在弟弟身旁後,老成青年一連嘗試了數次,卻依舊沒能站起。
這時,他耳邊傳來了蒼白青年好似夢囈的呢喃聲:
“哥,聽說外頭的天空是藍色的,真想去看看吶。”
老成青年聞言不禁看向了天空,卻只能看到一層終年不散的灰白霧氣。
可就在他心中悲慼之時,大片五色靈光卻突破刺破了雲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