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口聲聲,匡扶陰陽秩序,庇佑人世太平……”
下一秒,那三張鬼面,鬼魅般地佔據了二人全部視線:“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不過是皇室爲了讓你們犧牲,洗腦的話語罷了!”
“那麼, 又有誰,來拯救我?”
“又有誰,來拯救你們?”
一邊說着,那一左一右兩張鬼面,已張開猙獰大口……
“咔嚓……咔嚓……”
被纏在黑藤中的二人,頭顱直接被囫圇吞下!
“喔呵呵呵……咦嘻嘻嘻……”
帶着層層疊疊的三重笑聲,那頭頂鬼面的守辰丁像是看不見「命運祭祀」一樣,身影飄搖閃爍着,消失在了外圍的黑色樹林中。
“不是說過了嗎, 命運,早已註定好了一切。”
看也不看那兩名頸脖噴血、黑藤瘋舞、原地踱步的無頭神官,「命運祭祀」再次邁開腳步……
那白霧中宏偉的黑色巨樹,在她眼中越發清晰。
婆娑厚重的樹皮表面,深邃的孔洞噴涌着濃郁的怨氣。
彎曲的木紋,隱約組成了一張張哭泣的面容,似乎其中禁錮着數之不清的靈體。
“怨物、靈體、除靈者、鬼怪……甚至,還有鬼神……”
一路看着頭頂那如墳墓般“埋葬”着各種事物的樹冠,「命運祭祀」心底早已從詫異變成了麻木。
“這黑樹,能禁錮如此多的超凡存在,絕非人界之物,究竟從何而來?”
巨樹下方,盤根錯節的粗壯根系纏繞中,一塊高約四米的“巨石”進入了她的視線。
“終於……二十三年了……終於,找到你了……”
透過根系間的縫隙看去,依稀可見一尊絨毛似刃、筋肉如雕、蜷縮着身體的巨狼石雕。
“不, 現在這個樣子, 可不行。”
「命運祭祀」身子一顫, 原本急促的腳步忽如少女般扭捏,自懷中摸出了一個精緻的粉底盒。
黑色兜帽掀下,粉底盒內的小鏡子上,倒映出了一張歐亞混血五官特徵的女性面容。
眼角和鼻翼微不可察的細紋,掩不住她那歷經歲月、依舊精緻典雅的美貌,反倒增添了幾分成熟風情。
若是望月綾乃在這裡一定會認出,這名外籍中年女子,正是第九課特約佔卜顧問、“魔女戀愛占卜咖啡店”的老闆娘,娜塔莎。
“等我一下,親愛的,馬上就好……”
此刻,站在這掛滿無數怨物殘屍、讓人不寒而慄的黑色巨樹下方,娜塔莎居然一板一眼、認認真真地補起了妝。
但無論她以何種嫺熟的手法補妝,無聲滑落的淚水總會在下一秒將白色粉底沖刷,宛若退潮的沙灘,再難掩蓋深埋其下的回憶。
……
五十三年前,俄國,摩爾曼斯克州。
在這座俄國與芬蘭接壤、瀕臨巴倫支海和白海的科拉半島上,坐落着有“極光村”、“世界盡頭”等稱謂的捷裡別爾卡村。
在十七世紀上半葉,這裡曾是歐洲漁業中心的港口小鎮, 但隨着超大型漁船的問世,逐漸衰敗荒廢,成爲了人煙稀少、失事廢棄船隻堆積的“船舶墓場”。
滿月與極光之下,厚若鵝毛的大雪不知停歇地飄落着,將這座極北小村染上死寂的白色。
“在那邊!”
“不要猶豫,直接開槍,殺了他!”
“砰砰砰砰砰!”
此刻,熾熱的火把、人羣的喧囂和紛亂的槍聲,正響徹在雪夜的小小荒村中。
“嗷嗚…………”
洞徹夜空悠久狼嚎中,一道高近四米的魁梧身影,以與其體型不匹配的高速,在村落中若鬼魅般穿梭着。
“砰砰砰砰……”
“不行,秘銀子彈對目標無效,那傢伙是穿了鎧甲嗎?”
“聖水呢?!驅邪術呢?!”
“目標動作太快,根本來不及……呃啊!”
“不,你這個邪惡的狼人……惡魔……主一定會懲罰你!”
“吼!!!”
隨着時間推移,槍聲與人羣的喧囂,漸漸化作淒厲的哀嚎,直至徹底的死寂。
由殘肢碎骨綻放而成血色“花朵”,遍佈在雪白的碎石路上。
在條血肉鋪成的道路盡頭,一名魁梧挺拔的“巨人”,安靜地站矗立在一間屋頂十字高聳的古老教堂前。
血跡斑斑的灰鬃之下,隱藏着佈滿血絲的赤瞳……
狹長前凸的巨口內部,可見一排排縱橫交錯的利齒……
修長健碩的獸肢末端,舒展着倒映雪光的長爪……
這是一名無論從何種意義上,用“狼人”這個詞來形容都再貼切不過的巨獸!
“嘎吱……”
粗暴地推開教堂大門,這狼人抽動着鼻頭,冰冷的目光四處掃視起來。
“找到了。”
止步在教堂一角,他猛地一跺腳……
“轟隆!”
破碎的地磚之下,露出一道不知通往何處的階梯。
階梯下方,是一間黑暗無光、滿是惡臭的地下室。
“神父,是你嗎?”
黑暗中,響起稚嫩而怯懦的詢問聲。
“娜塔莎,一直有聽你的話,在好好懺悔自己的‘原罪’……”
出現在狼人宛若白晝的視線中的,是一名跪坐在稻草堆上,衣不蔽體、面黃肌瘦的女孩。
“是我。”
用不似人類的沙啞嗓音回答着,那巨大的狼人走到女孩身前,蹲下了身。
“可是,神父,你的耳朵,怎麼這麼長?”
似乎長期生活在黑暗中、雙眼視力已經退化,女孩如盲人般伸手,撫上了面前狼人的巨首。
她那傷痕累累的纖細手腳,被厚重粗大的鎖鏈,死死鎖在牆面上。
“那是爲了,更好地聆聽你的聲音。”
“可是,神父,你的眼睛,怎麼這麼大?”
“那是爲了,在無盡的黑暗中找到你。”
“可是,神父,你的指甲怎麼這麼鋒利?”
“那是爲了,把這些自詡正義的‘羔羊’,開膛破肚。”
“可是,神父,你的嘴巴,怎麼大得嚇人?”
“那是爲了,把那些妄自審判你爲‘命運魔女’的白癡,全都吞下去。”
面對女孩近乎冒犯的舉動,狼人保持着單膝跪地、任憑對方撫摸,逐字逐句地回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