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此地非是說話久留之處,雖然對新來的五人來歷疑惑,但是對方畢竟前來幫忙,以崔玉的性格,此時也不可能丟下對方,等待別人的報復。
思考了一下說道,“諸位,追殺我等的是寧王府的門客,我們此時要先去湖心書院避難,幾位一同前往嗎?”
這些人就算有問題,但只要到了湖心書院,也難以翻出什麼風浪來。
五人聽到寧王的時候,神色自然地變化了一番,最後爲首之人輕嘆道,“原來是寧王的人……怪不得敢在府城之內截殺……我們五人……哎,只能夠先跟着小先生一同去湖心書院避難,再想辦法遁出這南洛州了。”
書院都是僻靜清幽處,依山靠湖而建,雖然遠離城鎮,但卻又不會太過遙遠,湖心書院就靠近湯州府。
崔玉稟告了身份,拿出了信物,即使是深夜到訪,但還是被立刻接待了進去。
到了一個安全的環境之中,衆人才有時間和心力覆盤今天的事情。
崔玉先吩咐書院的人,“這五位俠士今日勞頓,請帶他們前去客房休息,明日再一同商議行程。”
崔玉如此提防五人,五人的頭領神色不變,反正他們的任務只是保證崔玉等人五天的安全,雖然也很好奇很多事,但也不會天真到自己一來,就立馬得到崔玉的信任。
等五人離開後,施雨彤指了指自己,“我用不用離開?”
崔玉嘆道,“施姑娘你不用,我等都已經在局中了。”
說罷,他先看向李劍湖,“我可以看一看你剛纔凝聚的那柄飛劍嗎?”
李劍湖看向莫天恆,這畢竟是老師傳下的修行之法。
莫天恆微微頷首。
李劍湖心念一動,一柄熾白色的劍光離體,化作三寸小劍,環繞周身。
爲了讓崔玉看清楚,李劍湖停下了劍光,小劍懸停在身前,呈現聚合的一束束劍氣形態。
崔玉和莫天恆上前,即使這小劍的本質彰顯無疑,但是兩人還是認真觀察確定了一番,過了一會兒,崔玉才嘆道,“確實是浩然正氣。”
浩然正氣?
施雨彤睜大了眼睛,生性本來就跳脫的她脫口而出,“這浩然正氣不是儒家六品才修得的嗎?”
隨後她看向李劍湖,嘖嘖道,“少年,你隱藏得挺深的啊。”
崔玉的目光看向莫天恆,猶豫了一番,“他這修行路子對嗎?”
一路上走了那麼久,他知道莫天恆師徒二人修了一條獨特的劍道,甚至莫天恆教授李劍湖修行的時候,除了關鍵秘訣,平日都沒有瞞着崔玉,畢竟三人也沒有辦法分得太開。
“我也不知道。”
莫天恆半是疑惑,半是欣慰地看向李劍湖,說出了自己秘法一部分的精髓,“我傳授的【三真問道劍】,九品八品七品分別凝聚精氣神三劍。”
今天看了莫天恆的戰鬥,崔玉自然理解什麼是精氣神三劍,忽然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八品是氣劍?罡氣?”
莫天恆點頭,“我轉修這法門,乃是不得已而爲之,我當初已經武道六品,採納了天清正朔罡氣,所以雖然丹田被擊破,但是仍然保留了一部分罡氣,凝聚八品氣劍並無大礙……我原本想着……但沒想到他自己有機緣,居然領悟了浩然正氣。”
莫天恆看向李劍湖,“伱當時怎麼領悟的浩然正氣?”
李劍湖眼神迷離,回想當時的狀態,按照熊貓老先生的吩咐,如實回答道,“當時生死之下,我一邊有着崔先生的浩然正氣加持,一邊準備決死反擊,然後自己就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就像是做夢一樣的狀態,只感覺到自身與浩然正氣相容,這段時間崔先生教授的道理也都想通了,等我回過神來,只覺得心中浩然正氣勃發,按照老師教授的法門,順勢就凝聚了第二柄氣劍。”
頓悟。
李劍湖描述的狀態大家都聽懂了。
但頓悟本身就是一個難以論證的東西,同時每個人頓悟,每次頓悟都具有不可重複性。
施雨彤算是聽懂了一半,她指向還在沉思的莫天恆,“你居然教你徒弟一個還沒有完整推演過的修行之道?”
隨後施雨彤手指落在李劍湖身上,“而且這傻小子居然還真敢修,還出乎你預料的自己走通了第二步。”
一個不完善的道統,好處就是千變萬化,未來有無數可能性,而壞處只有一個,那就是稍有差錯就粉身碎骨。
或許前面的道路有一兩千條不同的變化,但可能只有一條或兩條能夠修行到上三品,其餘都是死路,只不過看死在哪個階段而已。
“不過他才八品,也不應該領悟六品的力量啊……”
施雨彤還是用自己的‘常識’判斷,若莫天恆推演的道路真的有這麼厲害,她實在是不敢想象以後修行劍道的人會有多少了。
“不,浩然正氣不是六品的力量。”
崔玉打斷道。
施雨彤,連帶莫天恆,李劍湖都好奇地看向崔玉,這畢竟是儒家修行的根基和秘辛,他們以前從來沒有聽說過,但崔玉作爲鹿林書院的高徒,既然敢這麼說,自然有崔玉的道理。
崔玉想了想,模糊地解釋道,“孟子言,吾善養吾浩然之氣,浩然正氣存在於人心之中,每個人俯手即得。”
施雨彤本來還以爲崔玉會講出什麼秘辛呢,結果說得是一句儒家都說爛了的話,於是嘟囔道,“不說就不說唄。”
崔玉搖了搖頭,沒有再解釋浩然正氣的事情。
他看向李劍湖,“你領悟浩然正氣,除了你天資聰穎,機緣巧合之外,其實還有第三個可能性。”
李劍湖心中緊張,“什麼可能性?”
崔玉注視着李劍湖的眸子,認真地說道,“你有天命在身,當你決定上京告狀的同時,你身上的大運就已經激發了。”
他看向莫天恆,又看向李劍湖,再想到自己,這一個個巧合串聯起來,除了李劍湖身上有天運在身,他實在是想不到更好的解釋了。
總不可能是某位儒家高人有感於李劍湖天資聰穎,給他隔空灌注道統吧?
若真是這樣,老師也應該知會我一聲啊。
······
棋盤空間內,周鐵衣笑着看完了今天這幕戲,順便寫好了第二章,《劍開天門》化作一道劍光環繞自身,李劍湖得到了多少好處,他就得到了多少好處。
至於崔玉會不會通過李劍湖想到自己,周鐵衣一點都不擔心,你們儒家好不容易找了個‘天命之子’,爲儒門補充了一條道統,那是你們儒家氣運勃發,聖人降世的前兆,你們不是一直都這麼宣揚着嗎?
怎麼能懷疑自己啊!
要知道浩然正氣可是人的信念聚集,只有將人心喜怒哀樂放大到極致,再配合儒家的法門或者說道統,才能夠領悟浩然正氣。
而李劍湖領悟的時機恰恰就體現了浩然正氣的特性啊。
崔玉教導了李劍湖一部分儒家的道理,又以浩然正氣加持在身,李劍湖在生死之間,勘破大恐怖,順勢領悟一部分浩然正氣,結合自己有着無數可能的劍道道統,順勢走出一條新路,你讓大儒來分析,也是這個理。
或者他們頂多再加一個猜測,那就是有位儒家自己都不知道的隱世大儒忽然看重了李劍湖這個小子,隔空傳下道統……
反正不可能猜到我這個儒家欽定的禍害身上,不然豈不是說你們的浩然正氣其實我這個‘奸佞小人’也隨意掌握驅使,這纔是違背了你們儒家的本心啊。
“有的道理,重複一千遍,一萬遍,結果自己就先信了,所以想要騙過別人,最好先騙過自己。”
周鐵衣感嘆地說道,“只要自己抓住這些道理的破綻,未必不能夠騙過上三品的修行者,以假亂真……”
真切操縱了李劍湖這件事,周鐵衣頓時對小說家的道統領悟更深。
······
六月初二。
趁着天空中巨大的熔爐還沒有炙烤大地,正是趕路的好時機。
玄武城靠着洛河的碼頭上,一羣身穿錦衣的青年說說笑笑地走下船,爲首的中年誅神司百戶提醒道,“以前在地方上,我還有自信能夠罩着你們,但來了天京,你們都將招子放亮一點,別惹了不該惹的人!天京藏龍臥虎,我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百戶,在真正大人物眼中,如螻蟻一般的存在。”
青年之中,一位笑道,“青叔,這話你說了幾遍了,是不是人老了就會這麼囉嗦啊,你帶着我們斬殺五品神孽的時候,可都沒有這麼慎重過。”
被稱之爲青叔的誅神司百戶微微搖頭,“你們不懂……”
這時候一個少年笑道,“就算要弄懂,也得先去吃個飯吧。”
青叔想了想,頷首道,“這碼頭有家望來居,我五年前來過,味道不錯。”
作爲誅神司百戶,青叔領着衆人前去的酒樓自然不普通,平日裡都是招待富商所用。
剛剛走進望來居,有個小二帶着歉意上前,恭敬地說道,“不好意思,今日望來居被邱公子包場了……”
青叔想了想,這也是正常的事,所以準備帶着衆人去另外一家店,不過他還沒有轉身,裡面就急匆匆地跑出來一位富貴公子,對着小二就是一巴掌,“你想死別拉着我啊!”
然後這富貴公子居然當着青叔的面,先扇了自己一巴掌,陪笑道,“小的不知道諸位誅神司的大人們今天要用餐,實在是罪過,罪過,大人們請,大人們請,今天吃喝,全記在我頭上,算是我給諸位大人們賠罪。”
這是什麼轉折,誅神司衆人驚愕地看向這滑稽的場面。
青叔不才說自己自己是螻蟻嗎?
您老平日裡藏得可真夠深的啊!
僅僅只是一個名號,就讓對面先不管不顧地賠罪起來。
青叔也被弄懵逼了,指了指自己,“你認識我?”
對方也沒招惹自己啊,幹嘛賠罪?
邱公子陪笑道,“這位大人說笑了,我雖然不認識大人們,但如何不認識大人們身上這身衣服?誅神司的大人們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