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條官道之上,沒有人知道顧判的真實身份。
那些天人屍傀自不必說,它們有沒有屬於自己的意識都還是一個未知數,又如何能搞清楚大魏國師、鎮南王千歲是個什麼東西?
攔路的一幫人自然也不會知道,被他們封堵住去路的到底是哪位。
或許在他們眼中,大搖大擺行走在官道上面的根本就沒有人,而只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異聞事件。
最後便是被他一時興起收爲奴僕的兩隻狐妖,它們自衍生靈智以來便生活在遠離大魏京城的南境地域,自然沒有聽說過大魏國師黑山君的名頭,至多是知道他比較厲害而已。
那麼,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麼長時間以來,顧判第一次從那頂八擡大轎內走出,分開護衛左右的天人屍傀,來到了發生衝突的地方。
地上躺着一個年輕男子,胸口凹陷下去,明顯已經沒有了生命氣息。
在這具屍體後面,還有四五個身着勁裝的男子,面上滿是驚怒交加的表情,就連握着兵刃的手臂都在劇烈顫抖,彷彿下一刻便會拿捏不住掉在地上。
“怎麼回事?”
思路被打斷之後,顧判的心情自然不會太好,語氣也瞬間冰冷下來。
“老爺,他們見到了奴婢之後,不由分說便要將奴婢捉回去肆意凌辱……”
身材嬌小玲瓏的狐姑娘掩面低泣,一副我見猶憐的柔弱的表情,“所以,所以奴婢便讓這些甲士小小地教訓他們一下,只是沒想到……”
“她說的是事實嗎?”
顧判直接打斷她的話,沒有讓狐姑娘繼續說下去,先是閉目沉默了片刻,然後轉頭看向了另外一位狐媚少婦。
“回老爺的話,她說的是,是真的。”
在那雙平靜淡漠的眼睛注視下,狐媚少婦雙腿一軟,不由自主便跪倒在了地上,身後一條毛絨絨的尾巴不受控制顯現出來,死死夾在雙腿之間不敢動上分毫。
“她說的,是真的嗎?”
沉默數個呼吸後,顧判面無表情擡起頭來,看向了不遠處強自支撐着沒有逃走的幾個男子。
“你……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膽敢在這裡撒野ꓹ 你是不想活了嗎?”
或許是承受不住場間越來越沉悶凝滯的氣氛,一個青衫仗劍的年輕人猛地一咬牙ꓹ 向前踏出了一步,同時拔出了腰側雪亮的長劍。
然後便是一道寒光閃過。
他的頭掉了。
無頭的屍體兀自在原處直立了片刻,才噗通一聲倒在地上ꓹ 蕩起了一蓬灰塵。
顧判平靜注視着那隻骨碌碌滾到道邊的頭顱,似乎是想要擠出一絲笑容ꓹ 最終卻並未成功,“我問的是ꓹ 她說的是不是事實ꓹ 並沒有問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你竟然敢殺了世……”
咔嚓!
又是一道寒光閃過。
剛剛帶着驚訝表情開口的中年男子同樣倒在了地上,整個人被從中間剖成了兩片,鮮血混合着內臟流淌一地,散發出濃郁的腥甜味道。
“我再問一遍,她說的都是真的嗎?”
這一次,沒有任何一個人敢開口回答。
他緩緩呼出一口熾白火焰ꓹ 嘴角終於扯出來一絲僵硬的笑容,“不回答的話ꓹ 就都去死好了。”
“我最後再問一遍ꓹ 她說的ꓹ 都是真的嗎?”
沒有任何徵兆ꓹ 剩下的幾人直接崩潰了。
他們丟掉了手上的兵器,跪伏於地哭號不止。
“是真的ꓹ 這位小姐說的都是真的!”
“是吾等有眼無珠ꓹ 冒犯了聖君仙駕……”
“聖君饒命ꓹ 聖君饒命啊!”
狐姑娘低着頭,偷眼看着他們的慘狀ꓹ 心下當真是暢快無比,幾乎忍不住便要笑出聲來。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只感覺眼前猛地一黑,咽喉一陣劇痛,。
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是被那位神秘至極的老爺卡住脖子拎了起來。
“你剛纔在命令這些天人屍傀做事,而且它們也服從了你的命令?”
狐姑娘兩眼翻白,竭盡全力呼吸着,艱難說道,“奴婢,奴婢只是想讓這些護衛,教訓他們一下,並沒有,並沒有真的想取他們的……”
咔嚓!
她一句話並沒有說完,脖子便向後彎折出一個恐怖的角度,就此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他低下頭,凝視着手上那隻已經開始變冷的白毛狐狸,回憶着狐姑娘在生命最後一刻忽然間變得詭異的眼神,緩緩看向了四周雕塑般默立不動的天人屍傀。
“你們算是依附吾而存在的伴生之靈,然而現在除了吾的命令之外,你們竟然開始聽從其他生靈的命令了麼?”
“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了此種失控情況的發生?”
下一刻,一道森寒光芒劃破虛空,將場間十數個天人屍傀瞬間斬殺。
悄無聲息間,又有朵朵熾白火焰冉冉升起,將狐姑娘和地上的兩具殘破男子屍體盡數籠罩在內,剎那間便化作一團團灰燼隨風散去,沒有留下任何殘餘。
“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原因導致了這一切,只是我現在面臨的問題很多,需要考慮的事情更多,心情自然也很煩躁,因此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抽絲剝繭,尋找隱藏在這件事情背後的根源……”
“所以說,乾脆把出現問題的地方,先全部抹除掉就好了。”
做完這一切後,他低低嘆息着,收起雙刃大斧,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陰鬱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狐媚少婦,以及不遠處已經驚呆了的那幾個男子身上。
“你們,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
淅淅瀝瀝的水聲從狐媚少婦的身下響起,她早已經癱軟到了地上,任由一片水漬從自己的雙腿之間流淌出來,浸溼了長裙之後又向着周圍蔓延。
“回老爺的話,他們攔住了隊伍的去路,狐姑娘上前理論,卻被這些男人出言動手調戲,然後狐姑娘氣不過,就,就讓那些不會說話的護衛們教訓他們一下,沒想到護衛們只是稍一出手,就殺掉了他們中的一人。”
剩下的幾個男子已經無法說出話來,只是伏地叩頭不止。
“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敢對我說謊。”
顧判冰冷的眼神落在狐媚少婦的臉上,伸手握住了斧頭。
她直勾勾盯着顧判,彷彿失了魂一樣,一動不動,一聲不吭,就如同待宰的一隻羔羊。
但直到十數個呼吸後,都沒能等來那道寒光的落下。
反而是聽到了他猶如微風般在耳邊拂過的低語。
“你和狐姑娘,以前表現得並不是這個樣子,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們出現瞭如此的變化?”
“還有剛剛被化爲灰燼的狐姑娘,她在臨死前得一瞬間,所流露出來的眼神很奇怪,沒有對生的眷戀,沒有對死的恐懼,也沒有面臨解脫的輕鬆……”
“她那樣看着我,就像是一隻狐狸在暗中觀察着無知的雞仔,你說可笑不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