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蓉打了一個寒顫, 原本幽幽閃着燈光醫院此刻在她眼中更加可怖。文小越死死抓着她的手,她求救似得看着秦肖。秦肖卻冷冷的垂着眼簾,視若無睹。
他根本不在意別人的死活。這個人哪怕長得極爲正派, 看上去正氣凌然那麼有欺騙性, 可是如今卻冷血成這個樣子。她的牙齒因爲驚嚇而咯咯作響。文小越肚破腸流, 腹部的大洞看上去十分驚悚。她緊緊的抓着方蓉, 怎麼都不肯鬆手。
“帶我走啊, 一起帶我出去啊。”文小越的聲音沙啞,兩邊的肚皮鬆鬆的裂開,像一張貪婪的血口。
此時此刻方蓉纔是真的怕了, 眼前這個剛剛哭得梨花帶雨的女人不是什麼善類。她分分鐘都可以將自己拆吃入腹,不留寸骨。
——救救我, 救救我。秦肖, 你明明可以救我。
這樣想着她眼裡不自覺的帶上一層模糊的水色, 嫉妒在她心裡越膨越大。文小越嘴角彎起一個弧度,對, 就是這樣。他們都輕你,蔑你,眼中毫無你的存在。而你明明從小就這樣優秀,從沒有讓人失望過,身邊也不乏追求者。
是的, 這明明是你對他的高看。可是爲什麼他不看你一眼呢?如果他能走出這裡, 那他一定更加的——看不到你了呀。
把這個信息注入方蓉的腦子裡, 文小越身子一軟, 在地上不多時就化成了一灘血水。
易書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瓶子, 瓶中是些無色無味的液體。自從恢復記憶他偶爾也會避開秦肖他們找出一些以前他用的東西。畢竟羊毛出在羊身上,有這些東西也算是有備無患。他看了走神的方蓉一眼, 在文小越碰過的地方替她上了些液體,“怎麼樣,現在還想帶她走嗎?文小越已經死了,如果把她帶出去,她必須食人血肉,又滋生無盡怨氣。”
方蓉嗯了一聲,看上去比剛纔乖巧了不少。其實坦白來說她是那種很容易討得別人喜歡的那種女孩子,身上一股從警的勃勃英氣,加上一身警服看上去十分利落的樣子。
趙巖掃了一眼地上的血水,“走吧,要不我們還是打開門看看?我可不覺得這個走廊就是個安全地方。”
易書把瓶子收起來,擡腳踩了幾下影子。腳下的黑影蜿蜒了幾下溜進病房中,出來時安安靜靜的潛在他身下,看來是沒什麼危險,進病房裡也正好看看這裡能不能找出些有用的線索。
於是趙巖打頭,方蓉次之,易書隨後,秦肖很自然的走在最後墊底。方蓉怔怔的看着趙巖的後腦勺,腦子裡不斷的涌現出一個想法——打上去。
她的專業讓她很清楚人體分佈的致命部位,就拿後腦勺來說。這裡沒有強硬的頭骨保護,但是卻又十分重要。後腦勺這個位置上有腦幹,恰巧又是重要的反射中樞。如果受到損傷損傷,將引起心搏、血壓的嚴重障礙,甚至危及生命。他們這樣對她不設防,她只要狠狠的對趙巖來一下。
方蓉嘴角無意識的勾起,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腦子裡在想什麼。她只知道他們不重視她,他們對她視而不見。這種認知讓她的理智一點點崩潰。
走廊上昏黃的燈光映照着,趙巖回頭衝他們比了個OK的手勢,方蓉忙把臉上的笑收起來。趙巖手腕一擰,打開了就近的房門,仔細看看是處辦公室,裡面幾張桌子有序排列,只不過桌子上的盆栽早已枯萎。
易書在一個醫生的桌子裡發現了一本筆記,上面寫的一筆一筆,不光看了讓人心寒,更毛骨悚然。
這上面寫的竟然全是如何他如何違規讓那些可以順產的產婦去剖腹產的內容。藉口五花八門,但是其中最奇怪的還是在後面幾頁。
“我每天晚上都在做惡夢,我夢到他在衝我笑,那個早就應該死去的孩子,他從我的腳邊爬過,哭聲尖利的問我爲什麼不讓他降生。我並不怕他,我知道這只是夢。在現實中我可以親手解決他,在夢中我依然可以。”
在這裡看得出這個醫生還是很自負的,筆記流暢自然,然而下一頁則開始有些凌亂。
“我拿起手術刀鉗住他小小的手掌,我反覆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個噩夢。我在夢中告訴他,是他的媽媽不要他了。這句話說出口的開始我卻明白我再也回不去了,我竟然走進了他的設定。遊戲一旦開始就不能停止,就無法停止。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我逃不掉,他來了。他來找我討命了。”
最後一個了字並沒有寫完,只留下長長的一條痕跡。易書小聲的念着,唸完突然不屑的一笑。
秦肖始終盯着他的表情,那一瞬間易書露出的氣勢彷彿回到了從前。那種張狂囂張的攝人銳氣,無論何種簡單的表情都好像有無限的深意讓人揣摩。
那個他當初恨不得將自己所有剖空獻上的時候。
“這是要和我們玩過家家的角色代入嗎?”易書往後翻了翻看再沒有什麼線索,這才把筆記本放下。
趙巖也被他剛剛的笑唬了一下,揉揉額頭回神道,“難道這次這個嬰兒是沒有出生,所以死後也要不斷重複這場景?”
秦肖接過筆記本又細細看了一遍,邊看邊總結,“本來死屍孕胎這種事是不應該存在的。但是背後的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又讓胎兒正常發育了?”
易書擺擺手糾正,“雖然死屍孕胎這種事聽上去很離譜,但是不是不可能。這人應該是把死去胎兒的靈魂又拘下,打散本來在孕育中的胎兒靈魂,沒了靈魂的胎兒不過只是個胚胎罷了。然後他再用死去胎兒的怨氣將胚胎孕育下,橫死的屍體本來就怨氣大,他再將這些怨氣作爲胚胎的養料。本來死去的嬰兒只是一個怨靈,但是有了足夠大的怨氣,這個怨靈卻是有可能凝結出讓我們可見的實體。甚至於改變周圍的風氣,形成一個強大的‘局’。”
趙巖默默把智商丟出去,他覺得跟着這倆在一起久了,他的智商不光要跟不上,就連接受新事物的程度也在一天天被刷新下限。
“也就是說,其實……除了生他的是個死人,他是不是其他的和我們沒什麼區別?”
“他吃的是怨氣人血,你吃的是饅頭大米,他是怨生,你是胎生,能比嗎?”
趙岩心裡萬馬奔騰,只能努力無視話中的調侃儘量把話題往正常的方向上帶,“那背後這個人爲什麼要培養這玩意?一個謝唯忱還不夠,又搭上一個文小越?”
“你忘了文小越說什麼了嗎,她說她看到過她的實驗室,有很多被剝了皮的人。而記得當時我們開玩笑說過208是做什麼用的嗎,說是運人用的。我們當初在巖洞中看到了很詭異的一些東西,比如凝結成團的人眼,那些水缸中的怪物。但是我們忘了一點,就是那都是人體的一部分,也就是說,可能是那個人眼中的某些邊角廢料而已。他可能進行了大量的實驗,用了很多人才製造出了鬼胎。”易書頓了頓,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秦肖不再血紅的眼睛,勉強壓下心裡的疑惑,繼續往下說。
“鬼胎不同於那些邊角廢料,它的出生從一開始就在極大的怨氣中滋長。它出生的條件應該也是十分嚴格的,不然不可能這麼多年纔出現了一個。”
“不是兩個嗎,謝唯忱纔是第一個受害者啊?”方蓉有意無意的在辦公室裡走着,聽到這裡突然頓住步子提問。
易書笑了笑,頗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秦肖,“說句不太恰當的話,文小越和謝唯忱的用途截然不同。謝唯忱生下的胎兒會笑會聽會說話,而文小越孕下鬼胎不過是團怨氣的集合體,這個人想要模仿前者,段數確實是有點太低了。”
趙巖想起周斯說那個胎兒是個活的,是個人。能吃能喝會說會笑的。他當時以爲不過是個比喻,如今看來,周斯是說了一句實話?
趙巖腦子裡還沒轉過彎來,卻聽到周圍有紙張翻動的悉索聲,這個聲音好像持續了很久了,好像從剛開始易書翻筆記本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他看看易書,又看一眼秦肖。秦肖手中的筆記本合着,而易書兩手空空。他的腦子轟然一炸,冷氣幾戶是瞬間從腳底直衝頭頂。
而在此刻,頭上昏黃的燈光陡然暗了下來,一片黑暗的環境裡趙巖身體緊繃着進入警戒的狀態。他的手卻忽然被一雙小小的手握住,那雙手真的是很小,到底是小到什麼程度呢。
大約,是個嬰兒吧。
趙巖哭喪着臉想把手往外抽,那雙嬰兒的手綿軟的好像陷進一團死肉裡,這種觸感讓他又噁心又心塞。流年不利,憑什麼這年頭都挑軟柿子捏,難道他的武力程度已經低過易書成爲食物鏈的最底層了嗎!果然下次還是該讓專業開門的,比如說易書這種的來嗎!喂!還能不能愉快的開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