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興一個人外出的事情,很快就被吳婉怡父母知道了。當即暴跳如雷,跑到了常興家,指着吳婉怡的鼻子說道:“我怎麼說的來着?讓你別把工作辭掉,你就是不信。當初我就反對你們兩個,周圍的例子多的是,在鄉下結了婚,有幾個過得好的?
“媽,你哪隻眼睛看見我過得不好了。常興對咱們家還不夠好麼?家裡的彩電冰箱,哪一樣不是常興從香江帶回來的?讓你花了一分錢沒?別人家想都想不到的東西,常興想方設法弄回來。怎麼就這麼不受你待見呢?”吳婉怡聽不得任何人說常興的不是,哪怕是自己的娘。
“嘿,你這白眼狼,你媽我這替你操心呢。你居然還罵起你媽來了。那你說說,常興去哪了?”沈竹茹問道。
“他就是到處調查一下木料行情。現在國內的政策開始放鬆了。對外資有鼓勵政策。常興的傢俱廠也算是港資,回內地辦廠是要享受優惠政策的。常興的傢俱廠在東南亞已經是赫赫有名的名牌,如果能夠回到內地辦廠,將來肯定會非常有前途。”吳婉怡說道。
“那他就去辦廠啊,東跑西跑的幹什麼?”沈竹茹也被吳婉怡這半真半假的話給矇住了。
“前些天,緒成不還在那裡說麼?東海的木料市場浮動很大。將來常興要在內地辦分廠,當然要找好穩定的木料供應。價格還不能太高,否則成本太高,利潤就會減少。”吳婉怡說道。
“大夥家裡的傢俱大多是自己請人打的,花不了多少錢。照着香江那邊的傢俱廠那麼造,傢俱不會便宜吧?一般的家庭有幾個買得起的?”沈竹茹擔心自家女婿虧了本。
“放心吧。媽。現在的年輕人的審美觀念跟你們老一輩的可不一樣。自家打的傢俱紮實倒是紮實,但是不好看啊。咱們街坊鄰居、親戚朋友,誰到咱們家來不羨慕咱們家的傢俱?就這還是緒成練手做出來的傢俱呢。要是常興做出來的那種傢俱,多花一點錢,你應該願意吧?常興傢俱廠的傢俱可都有那種水準,你說還用不用愁賣?”吳婉怡問道。
沈竹茹搖搖頭:“那倒是不用。”
說着說着,沈竹茹都忘記自己來幹什麼了。等回到家裡,才拍了拍腦袋:“我去婉怡家裡不是爲了說女婿跑了的事麼?怎麼迷迷糊糊地就回來了呢?”
“婉怡是個死腦筋,跟她爸一個德行,算了,這次我先不說她,等她回來向我哭訴,看我怎麼數落她。”沈竹茹心裡拿定了主意。
常興一直不停地走,走了一個多星期之後,腳下的鞋子就磨破了。倒不是鞋子質量不好,一天走一百多公里,一直都沒停過。一個多星期,已經走了上千公里了。鞋子質量再好,也耐不住這樣磨啊,一隻鞋底已經磨穿了。腳底直接接觸路面。
常興從一開始就把腦袋裡的東西全部清空,完全處於沒有任何思緒的狀態。然後只是本能的一隻往前走。腦袋裡沒有任何一絲雜念。
“哎,小心!別往前面走了!前面是河!”有人看到常興沿着道路一直走到了河邊,沒有停下來,反而是走下了河牀,徑直向河裡走去。連忙撒腿去追,還以爲是個準備精神不正常的。
誰知道常興根本沒有聽見一般,依然在往前走。
後面那人離得遠,追上來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常興一腳踏進了河裡,很快整個人就被江水淹沒。
“唉,唉,唉!年紀輕輕的,怎麼走這條路呢?”追上來的好心人約莫五六十歲,慈眉善目的。可惜他不會游泳,這河水湍急,他跳下去,只能是陪着死。呆呆地站在河邊,看着依然在不停翻滾的江水。
老人也沒有喊人,喊也沒用,這裡五里以內都看不到人煙。老人試圖沿着河堤往下游走,希望能夠看到這個年輕人從河裡爬上來。一路走,只看到河裡濁浪翻滾,哪裡有那年輕人的影子?搖搖頭回頭往年輕人落水處看了一眼,立即瞪大了眼睛。那個年輕人竟然已經到了對岸,從水裡冒出了頭,然後在水面上走了幾步,輕巧地從河裡走到了岸上。
老人突然覺得背脊發涼,一步也邁不開了。待常興走遠,老人才長吁一口氣:“我說這年輕人怎麼一直往河裡走呢!原來不是人!”
常興越走,身上突然變得乾淨起來。就連那雙本來已經破爛的鞋子,竟然自然變成新的一般。本來已經有些襤褸的衣服,竟然也變成新的一般。就連被荊棘扯掉一塊的破口,竟然也自動恢復了。好像是剛買的新衣服一般。
但是常興越走,腦海裡的記憶彷彿被清除了一般,他已經想不起太多過去的事情了。這個時候,就算吳婉怡來到常興面前,常興也未必能夠認得出來了。常興修煉到這一步,已經完全沒有現成的路子,他走的是自己的路子。他也不是有目的的去忘我,而是渾渾噩噩地把腦海裡的一切東西全部扔了出去。這是暗合煉神還虛的修煉真諦。
只是此時常興腦袋裡的東西還沒有完全丟乾淨,他雖然已經忘記了很多東西,忘記了飢餓,本能地用天地之氣補充人體需要的養料。但是他還沒有真正地虛空。只有等到他拋棄一切,明明朗朗只有一團性氣。才能夠種下純淨的種子,種子萌發,即可得陽神。
首先常興要做到大定,大定者,即是虛空一片,呼吸皆停之期也。只剩下純淨的一團性氣,孕育出種子。
常興現在這個渾渾噩噩的樣子,其實是已經朝着大定的方向走了。
京城的一個單位專車開到了名勝風景區,一行人從車上下來。
“肖紅霞,每次單位搞活動,難得見你出來一回。這一次,若不是主任強制要求每個人都要參加,只怕你也不會出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向身後的一個女子說道。這女子正是仙基橋考工農兵大學出去的肖紅霞。
肖紅霞大學畢業之後,便留在了京城。有了一份令人羨慕的工作。但是工作之後,非常努力,也非常上進,現在已經是單位的一個小頭頭了,在同齡人之中,也算是提升比較快的。肖紅霞工作肯幹,而且有大學文憑,雖然是工農兵大學,但是她本身的能力也得到了單位領導同事的認同。
“我家就是農村的,這樣的景色到處都有。沒覺得有什麼好看的。”肖紅霞笑道。
“這倒是,失去的東西纔會去珍惜。”肖紅霞同事任敏燕說道。
任豔敏這句話無意中戳中了肖紅霞的要害,肖紅霞在大學的時候,便停止了與常興聯繫,原本就是擔心兩個人身份差距太大。但是後來發現自己每次碰到追求的男孩子,總會拿去與常興比,比着比着,就發現周圍根本就沒有合適的。本來準備回去與常興好好談一談,結果卻發現常興竟然已經結婚了。
從那以後,肖紅霞再也沒有回去過。常興的消息卻不時地傳到她的耳中。常興一家去了東海,她是知道的。去東海出差的時候,肖紅霞就幻想着可能與常興一家在東海碰見。後來常興去了香江,再次拉仙基橋的鄉親們一把。這些事情,肖紅霞都知道。
“紅霞,說老實話,單位裡的人給你介紹了那麼多個對象,你一個都沒看上,是不是心裡一直都有人?”任敏燕問道。
肖紅霞搖搖頭:“沒有的事。就是覺得那些人不太合適而已。之前拼命工作,這婚姻上的事,根本不想去想,沒想到快變成老姑娘了。我們村跟我一般大的,小孩子都上小學了。”
“那肯定的。結婚早的,怕是上初中都有可能了。”任敏燕說道。
“以前還有一兩個看着比較舒服的,現在要麼是老頭子,要麼就是亂七八糟的。唉。”肖紅霞嘆了一口氣。
“誰叫你以前不抓住機會。紅霞,我有個同學,現在已經是博士後了,情況跟你差不多,談了幾個,一直沒談成,眼光比較高,有點書生的拗脾氣,到現在也還沒結婚。條件還不錯。一處來就評了副教授,過幾年可能就是教授了。要不哪天你跟他見一面?”任敏燕說道。
“回去再說吧。我現在真的不抱什麼希望了。”肖紅霞心裡也是挺着急的。倒不是耐不住寂寞,而是耐不住別人的目光與閒言碎語。
肖紅霞提拔得快,有人背地裡傳她的謠言,說她提拔上位是憑藉她的年輕美貌搞破鞋搞上去的。作爲一個漂亮女人,別人往往只會注意到她的美貌,完全忽略了她的才華。
肖紅霞與單位的人慢慢地往山上爬,山路雖然陡峭,對於肖紅霞來說,也算不了什麼。這山路跟去祖師廟的山路比起來,根本不夠看。那個時候,常興住在山上,肖紅霞沒少到山上去玩。那麼陡峭的山路,走了不知道多少回。還有很多次趴在常興背上上去的。
可惜現在祖師廟已經物是人非,老道長走了,常興守孝三年之後也全家去了東海。肖紅霞想象得出來常興肯定傷心到了極點。老道長對於常興來說,也許比一般的親生父母與子女的感情還要深。
“你們幾個女同志快點走啊!”單位的幾個男同志爬得很快,在前面大聲催促。
任敏燕笑着向肖紅霞說道:“咱們得快點了。”
這個時候,一個男子從兩人身邊走過。肖紅霞猛然一愣。這個身影好熟悉!常興!
肖紅霞快步追了上去,可是那個人走得看似不快,肖紅霞竟然一下子追不上。只能小跑加快追趕。
“跑那麼快乾嘛?帥哥有飛不了。”任敏燕立即叫苦了。她哪裡爬過這麼陡峭的山?一直都是用手攀着護欄一步一步往上走,現在肖紅霞突然加快腳步,她立即追不上了。
肖紅霞也不好意思喊,因爲她也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常興。因爲這個時候,常興應該在東海啊。他也不是一個喜歡到處亂跑的人。只是肖紅霞不知道的是,這個以前不喜歡亂跑的人,已經連續跑了一千多公里了。
肖紅霞心裡撲騰撲騰地跳個不停,她盤算着待會追上常興之後,該怎麼跟常興打招呼,然後該說些什麼。
肖紅霞氣喘吁吁地跑到了常興的身前,一看果然是常興,立即激動地拉着常興說道:“常興哥,你怎麼在這裡?”
常興卻沒有說話,任憑肖紅霞拉着,依然不停地往前走。
“常興哥。我知道我以前做得不對。我心裡很愧疚。但是你別不理我。以前我做錯了什麼事情,你都會原諒我的。”肖紅霞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落。
常興停了下來,看這肖紅霞。
肖紅霞立即破涕爲笑:“常興哥,我就知道你不會怪我的。你怎麼在這裡啊?”
“紅霞,你到山上來了啊?”常興問道。
“嗯,我們單位組織爬山。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在這裡呢?”肖紅霞問道。
“你問的什麼傻話,我本來就在這裡啊!我要上去拜祖師了,不然又要挨師父打了。”常興突然加快速度往山上跑。
肖紅霞被常興的話搞懵了一下,等回過神來,常興已經到了半山腰上。他跑起來速度更快了。
“肖紅霞,那個人你認識啊?”任敏燕追了上來。
肖紅霞看着常興跑遠,急得不行:“燕姐,那個人是我們村裡的。好像是出事了,我要去追他。”
肖紅霞加快速度拼命往山上追,可是追了沒多久,常興就不見了蹤影。肖紅霞追得氣都喘不過來,坐在一塊岩石上哭得稀里嘩啦的。
肖紅霞單位的人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圍過來不停地勸說。
等肖紅霞平復了一些,任敏燕趁着沒人偷偷地問肖紅霞:“你心裡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今天遇到的這個?”
“燕姐,你別瞎想了。我只是擔心他。他剛纔跟我說的話都是莫名其妙的。”肖紅霞憂心忡忡地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