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茫茫細雨,地上水坑內濺點珠玉,老科威爾捧着99朵玫瑰走向了伯利墓地,另外隻手上,拎着筆記本電腦,他臉上,沒有傷悲,只是有些落寞。
昨天,伯利拿到了俱樂部的足總盃,這讓俱樂部總獎盃數達到了7個,可是那個從來去不去球場看球、等他看完球回家還不許劇透必須要賠她重新看一遍轉播的愛人……沒了。
來到黑色的墓碑旁邊,老科威爾將玫瑰拿了出來,將墓碑周圍的雜草全部拔掉,於被雨水澆灌鬆軟的泥土處將一朵朵玫瑰插入。
“我來陪你了,不過這玫瑰花可真貴,要是你還掌管着我的錢包,這東西我肯定賣不了這麼多。”
隨後,他不管墓碑上有多少雨水,毫不在乎的一屁股上坐了上去。300磅的體格幾乎佔滿了墓碑前方的平臺。
此刻,伯利的解說員就這麼安靜的,平靜的,舉着雨傘靠在墓碑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呃,對不起,禁止劇透,我瞭解。”
老科威爾掏出了筆記本電腦,啓動之後播放了一個視頻文件,屏幕上所出現的,正是伯利在足總盃上的比賽。
球場上的歡呼於墓地內飄蕩而起,轟隆隆的雷聲在頭頂上從未停止,於天地之間,在屬於墓碑的方圓內,流淌着濃濃的愛。
碰。
老科威爾伸手在懷裡掏出一個非常古老的銀色救護,用手指彈開酒壺蓋之後,狠狠灌了一口。那種辛辣感順着嗓子眼直接貫穿整個食道,最後於胃部開始燃燒。
可能是酒太烈了,老科威爾被嗆出了眼淚……對,一定是酒太烈了,否則極盡陽剛氣質的老男人怎麼會哭?在賽場上可以用自己的嗓音擊敗對手的超級解說怎麼會哭?
老科威爾不會哭,現在他已經不用再去拼命工作了,李察給了他一份穩定的收入,這讓可以專注於解說伯利的比賽。老科威爾不應該哭,在生活得到了保障的同時,他的銀行存款每一週都在不停增長,他攢錢的速度基本屬於那種除了吃喝一便士都不會使用的瘋狂,他有點錢了,可以在伯利每場比賽的時候開着新買的沃爾沃去看球……只是生活裡不能只有足球吧?
在有比賽的時候老科威爾去球場解說,沒比賽的時候去酒吧喝酒,其餘的時間呢?他還是要留在滿是記憶的房子裡,每次喝醉了都彷彿看到了無數個影子,聽見了無數個聲音。那些回憶很美好,那些聲音很動聽,酒醒之後的空空如也卻成爲了老科威爾永遠無法接受的折磨。
“伯利贏了,伯利贏得了本賽季的足總盃,這是史無前例的奇蹟……”
90分鐘的比賽很快播放完畢了,老科威爾甚至沒有發現自己的臉色已經變得越發難看,他那張面帶醉意卻看不見酒紅的臉扭向墓碑說道:“是不是沒有我解說的好?你的男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會用語言刺激球迷的人。”
他笑了,今天他又陪着這個女人看完了一場比賽,以後他打算每一次去解說伯利的比賽的時候都在家裡開着電腦將比賽錄下來,然後和自己的愛人一起分享。
當然,這裡不會有人迴應,可是老科威爾在這會很安心,心裡沒有半點空嘮嘮的感覺。
“你不想活了嗎!”
一個漂亮的金髮女孩出現在了墓地,她,是曾經被老科威爾拒絕過的姑娘:“在滿是水珠的冰涼石板上坐着,而且你還喝酒,你不要命了!”
老科威爾好像聽見了有人說話,手裡空蕩蕩的銀色酒壺被他隨手扔在墓碑旁,擡起頭看見那個女孩的時候露出了呆滯的笑容:“呵呵,呵呵呵呵,打擾你了啊,我這是來看我的妻子,給我妻子看球賽,對不起,我爲給你們製造了噪音道歉,千萬別報警抓我……另外,警察管死人的事麼?”
“你-他-媽-纔是鬼呢!”女孩氣瘋了,被拒絕一次也就算了,拒絕之後這個傢伙竟然忘的一乾二淨,連自己是誰都不認識,甚至將自己當成了鬼,這大白天的就算下雨鬼也不敢出來亂晃好吧!
老科威爾喝多了,他拿的可不是好萊塢電影中軍官拿着的小酒壺,他手裡的酒壺只是比天朝軍用水壺稍微小上一號的圓形足球酒壺,這麼多烈酒下去不多才見鬼了呢。
“你是……”老科威爾認出來了。
“我去了酒吧找你,他們說今天只能在這裡見到你,因爲你會在這爲你的妻子播放足球比賽,所以我來了,可是我很失望,我竟然看到了球場上統領數萬球迷的老科威爾在這裡自暴自棄!”
老科威爾明白了,靠在墓碑上說道:“失望了好,失望了好啊!我這種貨色只配這樣活着,該捨得捨不得,只顧着和往事瞎扯。”
女孩愣了,沒想到這個外表一灘糊塗的傢伙竟然能說出……“你給我起來!起來!!!”
女孩衝着科威爾狂喊了一句,而後打着粉紅色的羽扇站在雨中,而老科威爾的回答是……呼……呼……“你這頭豬!!!!”
女孩連試探姓的拉老科威爾一把都沒有,直接爆罵了一句跺着腳的走出墓地:“凍死你算了!”
走到目的門口的時候,女孩忽然停下了腳步,扭身回頭看了‘那一堆’一眼之後,再也無法邁動腳步,他選擇了在口袋中掏出了電話,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勞倫,你在哪?”電話裡傳來了一個急切的聲音。
“伯利。”
“WHAT!!!”
“能不能先別管在哪?這是英格蘭又不是摩加迪沙(黑鷹墜落中的那座城市,很混亂)!DAD,你……有沒有李察的電話號碼?”
“你找李察幹什麼?”
忽然電話中的分貝瞬間暴增:“你給我離他遠一點,我寧願你帶回來一個女孩告訴我她是你男朋友,也不希望成爲李察的老丈人!”
“我只是看到他的一個球迷出事了,想要通知他一聲。”
踢到球迷,對方的口風明顯軟了下來:“我通知他好了,你把地址告訴我,然後立刻給我回來。”
……勞倫掛掉了電話,消失在了英格蘭多變的天氣當中。
15分鐘之後,一輛別克汽車出現在伯利墓地,李察拎着滿滿一大袋廉價啤酒出現在了墓地內,一點都不改他的摳門本色。
當李察走到艾倫身旁的時候,‘哐!’的一聲將啤酒扔在地上,緊接着用腳踢了踢正在熟睡的老科威爾,見沒有反應立刻掄動大腿如同射門一樣踢在了科威爾滿是脂肪的屁股上,他這一腳要是按照常理估計能將一個身材正常的那字一腳踹趴下,可是老科威爾竟然動都沒動一下,只是身上的肥肉輕輕晃了晃。
“嗯!”老科威爾驚醒了,他卻一點都沒感覺到疼,只是有些頭昏腦脹。
“李察?你怎麼在這?你不會去陪着小傢伙們訓練跑這來幹嘛?等冠軍盃決賽輸了球被人打臉嗎?”
李察衝着科威爾笑了笑,伸手指指地上的啤酒:“我碰上難事了,陪我喝點?”
“讓我先坐起來。”
“躺着吧。”
“你就不怕我病死?”老科威爾完全換了態度。
李察就坐在他身邊,沒有搭茬,而是拿出一罐啤酒扔給老科威爾之後說道:“科威爾,你說我爲什麼會碰上這麼難的事?”
“俱樂部怎麼了?”科威爾莫名其妙的問着:“如果俱樂部出現了資金困難,我可以不領工資,不過我的那點錢應該幫不上什麼忙,我這就去號召球迷捐款,你他媽的拉我一把啊!”他真着急了。
李察連動都沒動的說道:“不,不是俱樂部。而是我出了問題。”
李察繼續道:“球迷開始不信任我了。”
“放屁!你纔拿了足總盃,球迷都當你是神還差不多!”科威爾一點都不信這句話。
“真的,我的球迷代表的妻子去世了竟然都不要請我參加葬禮,我的解說員獨自一個人承受着痛苦卻連告訴都不告訴我,他不當我是朋友,甚至沒當我是個可以說上兩句的鄰居,他拿我當陌生人。”
科威爾傻了,李察說的不就是自己麼?
“科威爾,你是埃弗頓球迷麼?”李察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老科威爾就像被人侮辱了貞-潔一樣抗議着說道:“我這一生只愛一支球隊,那就是伯利!”
“那爲什麼告訴我你在墓地,並且很快就會生病這個消息的人是莫耶斯?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我都不認識他!我怎麼會和俱樂部的死敵主教練有關係?”
埃弗頓俱樂部位於利物浦地區,所有曼徹斯特俱樂幾乎都和利物浦俱樂部是死敵,這是老爵爺的威望。
“好吧,我們不討論這件事,說說我的煩惱吧。”李察看着老科威爾說道:“其實我現在應該把你弄起來,送回家,然後親眼看着你洗個熱水澡,在你睡着之後離開,這樣你不會生病,不過,你失去摯愛的疼,卻無法消失。所以我選擇陪你喝一杯,大男人病一場或者着涼一次死不了,要是把抑鬱沉寂在心裡,就如同揹着一個沉重的包袱。科威爾,艾倫已經走了,我不想俱樂部在失去一個元老,你是俱樂部內爲數不多的在我接手之後一直在爲俱樂部效力的人,我,伯利,都不能失去你,明白麼?”
李察十分真誠的看着老科威爾說道:“講個故事吧,講個傻小子看上了某個村姑的平淡愛情故事,然後我們一起聊聊,聊聊他們有幾個孩子,聊聊他們怎麼樣就一起變成了胖子,一起變成了球迷……我喜歡聽故事。”
老科威爾靠在墓碑上笑的很開心,他一直都知道李察是一個與衆不同的主教練、俱樂部主席,可是哪個俱樂部的主教練或者主席會爲了一個球迷浪費這麼多時間?在英格蘭,從來都是俱樂部圍着球迷轉,哪有倒過來的?
伯利就倒過來了!
“那是一個很爛的愛情故事,一點都不浪漫。”
李察大口的喝了一口啤酒,聳聳肩表示自己無所謂。
“哪一年,我17歲,她15歲,我們在同一所學校上學,當時有個傢伙最愛乾的事,就是去整一個滿臉雀斑的小姑娘……別這麼看着我,我不是英雄救美的那個,我是整人整的最狠的,可是在整所學校內,所有人都知道,有一個叫莎的姑娘只能被一個人整蠱,否則,整蠱愛莎的人就會下場十分悽慘。”
“我並知道那就是愛情,也不知道自己早就喜歡上了她,整人只是希望引起她的注意……傻到家了。”
“後來我去伯利球場看球的時候才偶然發現了在對面看臺上坐着的客隊球迷中竟然站着愛莎,那是一場聯賽盃,我們和諾丁漢森林打,哈,諾丁漢森林,如曰中天的諾丁漢森林。”
老科威爾從他們如何敵對講到他們如何相愛,從結婚之後對雙方球隊的分歧到他差一點死在急姓肺炎之下愛莎答應成爲伯利的球迷,於是愛莎從那一天開始一直關注着伯利的比賽,只是她再也沒踏入吉格巷半步,卻在科威爾回家之後逼着科威爾和她一起聽伯利的轉播,因爲當時的伯利並沒有電視轉播,他只能在回家之後和將錄好的電臺轉播播放給愛莎聽。
事後他才從愛莎的閨蜜口中得知,在老科威爾差一點沒死掉的哪次急姓肺炎中,愛莎向上帝祈禱,只要讓老科威爾活下來,她什麼都願意答應對方。
於是愛莎成了伯利一輩子的僞球迷,她一點都沒喜歡過伯利的足球,在李察接受之前伯利從沒有諾丁漢森林的歷史輝煌。這卻一點都不耽誤愛莎用這種方式愛科威爾,她喜歡的只是科威爾的解說。
直到科威爾成爲了伯利的客串解說員,愛莎每次都讓科威爾去現場將一切錄下來,當科威爾看完球賽歸來,她依偎在愛人的懷裡,聽着科威爾一次又一次高喊的聲音,然後甜甜的露出笑容。
就這樣,他們度過了幾十年…………呼……呼……科威爾又睡了,李察卻一直背身沒有看科威爾一眼,因爲他的眼睛紅了,眼淚流了下來。
“謝謝你,科威爾,你讓我知道足球最重要、最應該記錄的是什麼。”李察掏出電話,撥通了莫吉的號碼:“莫吉,幫我聯繫一下我們的球場設計師,例外在球場周圍找一塊地皮,我要建一座球迷博物館,將球迷所有值得我們珍惜的點點滴滴都記錄下去,一封情書,一份鼓勵,哪怕是新聞採訪片段我都要儲存下來,讓以後的伯利人知道,我們永遠都擁有這麼一羣可愛的球迷。”
掛掉電話,李察又撥通了一個號碼:“維爾馬倫,你領着人下來,力量訓練!”
李察看着300磅的科威爾笑了:“夥計,只是病一場,病好了,你心裡也舒服了,放心,我會把你送到諾丁漢最好的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