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生貪念,則貪劫自生,若戀情慾,則情劫自來。修士修心,所經歷的一切都是爲了超脫,看不透凡塵,悟不出仙道,”
儒雅男子講得非常仔細。從形象來看,他和天劫幾乎沒有任何關係,但陳洛卻是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這股氣息正是他當初衝入劫雲,從裡面搶走雷紋時候遇見的。
‘當初搶的那個雷紋,不會就是他的吧?’
“可有選好?”
儒雅男子目光再次落到陳洛身上,之前從他手中飛出來的七個小球也飄浮到了陳洛的面前。
七個小球,七種顏色。
代表着七種劫。
“就選.”
陳洛擡起手,準備選擇第一個代表‘喜’的小球,在手掌即將碰觸到小球的剎那,他又停了下來,腦海當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之前在大墓當中,借用長青老哥的蒲團看到的場景。
鍛刀的仇怨。
還有那一門代表‘恨’的刀法。
“它吧。”
手掌略過前面的六個小球,落在最後一個代表恨的小球之上。
這一幕讓儒雅男子有些意外,他不由得擡頭多看了陳洛一眼。見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之後,才揮手把剩下的六個小球收好,隨後笑着說道。
“那就從‘恨’開始。”
就見他擡起手,手中的毛筆在桌子上面寫下一個大大的‘恨’字。
那顆代表着‘恨’的小球突然脫手飛出,落到了字畫之上,兩者融合到一起,四周的景象慢慢模糊。一陣清氣上升的感覺傳來,等陳洛再次定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出現在了雲端,身體變成了半透明的狀態。
七種不同顏色的氣息從他身上飛了出來,其中一道和那個飛出來的‘恨’字融合,變成一顆棋子落在儒雅男子的手中。
“落子無悔。”
就見他擡起手,抓着那顆棋子落了下去。
時年,大旱。
流星劃過蒼穹,落入西南。
陳洛的視線跟着看了過去,一種奇妙的感覺出現在他的心頭。他下意識地擡起手,發現自己手中也多了一顆棋子,一顆全新的‘白棋’,裡面沒有‘恨意’,只有他的‘道’。
‘到你了。’
儒雅男子看向陳洛。
兩人中間的區域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方桌,桌面上一片空白,一顆黑色的棋子落在中間,旁邊有着四個字。
‘天降災星。’
陳洛想了一下,拿起白棋在黑子旁邊落了下去。
‘命不該絕。’
不同的字樣在白棋旁邊顯現了出來.
夕陽映照下的官道格外蕭瑟,老舊的馬車緩慢前行着。陳痕從沉睡中醒來,他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後腦勺有些疼,像是被人敲了一悶棍。身體在不停地顛簸,耳旁不時傳來木輪‘吱呀’的聲響。
“小弟,你醒了?”
耳邊傳來驚喜的聲音,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陌生的少女。少女年約十七八歲,臉上寫滿了關切,少許青絲散落下來,驚喜的眼神當中隱藏着無法掩蓋的疲倦。
“水”
陳痕原本還想問點別的消息,可話到了嘴邊卻是變成了一個字。
身體的本能。
這個身體極度虛弱,虛弱到連說話都困難。
少女立馬拿起旁邊的水壺,小心翼翼地餵了他一口。冰涼的藥水順着喉嚨滑落,這才稍微緩解了一下症狀,只是身體依舊無比的虛弱,連坐起來這個簡單的動作都沒辦法完成。
“前面就是平安客棧,今晚我們在那邊過夜。”
外面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車簾被掀開,露出了一張中年男子的面孔。此人在看到車箱內的兩人之時目光停留了片刻,特別是在姐姐身上的時候,停留的時間多了一小段。
“趙叔,不是說好去長樂坊落腳的嗎?”
看到男人的面孔,少女臉上的表情稍微變化,但很快就隱了下去。
“夜路危險,還是先到客棧落腳,等到明天天亮以後再趕路。”
中年男子說着建議的話,但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況且少爺的情況你也看見了,繼續拖下去我怕他撐不住。”
少女原本還想再說些什麼,可聽到這句話之後,只能化作一聲嘆息,選擇了同意。
馬車繼續前行。
少女臉上寫滿了憂色,陳痕原本是想跟少女說一些話的,只是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昏昏沉沉間又睡了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乾渴的感覺把他喚醒。
他發現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客棧當中。
少女和車伕都不見了。
陳痕掙扎着起身,一股前所未有的虛弱感涌上心頭。
身體就像是灌了鉛一樣,連挪動都很困難,只是簡單的幾個動作,身體就像是針扎一樣,火辣辣的疼。一個擡手的動作就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恰在此時,外面傳來兩人談話的聲音。
這兩個聲音他記得。
女聲是之前救醒他的少女,是這個身體的姐姐,另外一個人是之前驅車的馬伕,身份是管家。
“小姐,得罪了。”
“趙叔,我是真沒想到,連你也背叛了我們陳家。”
“.我也有家人。”
一陣沉默過後,兩人都沒再說話。
嘭!
艱難挪動的身體撞到了桌子上面的茶壺,搖晃的茶壺摔倒,從桌子上面滾落,砸在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破碎的瓷片崩飛的到處都是,散落的茶水流了一地。
吱呀!
門被人推開,少女和管家同時衝了進來,少女的臉上滿是焦急,管家的臉上全是厭惡。
“小弟!你怎麼爬起來了?沒事吧。”
少女手忙腳亂地扶起滾落在桌腿邊上的陳痕。
“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明天早上還要趕路。”管家掃了兩人一眼,隨後便退了出去,一點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少女費了好大的勁才把陳痕扶回牀邊,之後又拿起身上的藥葫蘆,再次給陳痕餵了一口。這一次陳痕喝出來了,葫蘆裡面裝的是藥水,冰涼甘甜的藥水能夠緩解他身上的症狀。
“我沒事。”
陳痕艱難地開口,他想起了之前的經歷,也想起了家中發生的鉅變。
他是陳家嫡子,父親是武林名宿。姐姐名叫陳媛,比他大兩歲,還有一個溫柔賢惠的母親。家中幸福美滿,生活方面完全不用操心。
直到三個月前。
父親的小師弟馬坤逃難到了家中,出於江湖道義,父親陳正和收留了馬坤,還幫他找了郎中。
原本這一切也沒什麼問題,江湖救急是很常見的事,更別說被救的這個人還是同門師弟。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馬坤身上的麻煩遠超想象。他和魔門門主夫人偷情,盜走了魔門至寶魔舍利,引得整個魔門一衆高手追殺。逃到陳家之後的馬坤只停留了一晚,第二天就不告而別。之後沒過兩天,外面就傳遍了消息。
西南大俠陳正和盜走了馬坤身上的魔舍利和魔門聖典。
謠言一開始並沒有人相信,直到馬坤親自現身說明了此事,於是原本置身事外的陳家立馬就被捲進了漩渦。
江湖人做事從來都不會講證據,他們只要懷疑就會動手。
三天前的一個晚上,魔門高手侵入陳家。
那一夜,血月高懸.
姐弟兩人是在母親拼死保護之下才逃出來的,陳痕在逃亡過程中中了黑心老人的噬心掌,這才落得現在這個下場。
“.你好好休息,有什麼事記得喊我,千萬不要自己逞強。”
耳邊傳來姐姐陳媛關切的聲音。
陳痕木然的點了點頭,他已經理清楚了現在的情況。雙眼木然地看向房頂,思緒放空,隱約感覺自己好像忘了什麼東西,只是具體是什麼,他又想不起來。
昏昏沉沉間睡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人還在搖晃的馬車上,不同的是驅車的人變了。
陳媛坐在前面驅趕着馬車,她的手法很生疏,一看就是剛學會不久。這個從小隻學過琴棋書畫的姐姐,擔起了照顧弟弟陳痕的責任。陳痕掙扎着坐起身,身上還是火辣辣的疼,全身綿軟,黑心老人的那一掌截斷了他的經脈,讓他變得無比虛弱。
“醒了?”
聽到後面的動靜,陳媛趕忙停下馬車,取過腰間的葫蘆又給陳痕餵了一口藥汁。
“這裡是什麼地方?趙坤呢。”
喝下藥以後,那種痠軟無力感消散了不少,雖然沒辦法自由行動,但可以開口說話了。陳痕看了眼姐姐陳媛那雙滿是傷痕的手掌,心中滿是自責。這些粗活原本由他來做的,只可惜深受重創,現在別說驅車,連自由行動都做不到。
“這裡是北嶽國,趙叔家中還有事情,先回去了。”
陳媛簡單說了一句,便把這個話題略了過去。安撫好自家小弟,她又回到前面的座位,繼續驅車趕路。
陳痕躺在馬車中間,心緒不寧。
天上。
儒雅男子再次擡手,又一縷劫氣出現在了他的手中,黑色棋子的周圍形成一圈黑色的漩渦。陳洛身上再次飛出去一縷‘恨欲’,氣息和黑色棋子融合,漩渦消失。
‘啪嗒’一聲,棋子再次落在上面。
第二子。
恨意難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