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無惑離開了道祖所在的大羅天,腳踏雲霞,飛騰於這天闕之上,雲海翻卷祥和寧靜,因爲羣仙此刻大部分都前去了蟠桃會上,這天界之上反而是空空蕩蕩,沒有什麼人,清淨自在。
齊無惑心神寧靜,思考着之後要做什麼。
右手掌心之中,那一枚和菩提樹下佛祖交鋒一次之後得來的蓮花子聚散生滅,散發出絲絲縷縷的御尊之炁,而在同時,代表着泰一功體的力量也在掌心之中盤旋。
太一,佛祖,兩股力量彼此交纏,引發出了一層層變化。
齊無惑回憶先前在那畫面之中見到的佛祖,回憶那時候他對着化爲太一的自己開口說的那句話:
‘你,來了?’
齊無惑之前不曾見過佛祖,這話語是對着太一說的,難道說佛祖和太一神有什麼約定嗎?還是佛門這一十七脈修持者在近世變得越來越偏激執着,這些事情此刻思考,似乎也有些許的問題。
這樣想着,不知不覺,齊無惑已來到了凌霄寶殿之前,前面看到了在雲氣簇擁之下的大殿,道人頓了頓,還是選擇飛入其中,守衛着凌霄寶殿的天兵天將忙不迭爲真武蕩魔大帝打開大門,齊無惑入內,見到了張霄玉。
張霄玉欣喜驚訝於齊無惑的到來。
邀他入內,佈下仙茶靈果,笑着道:“還是你夠意思啊,無惑,我還以爲你也會陪着其他神仙一起去那蟠桃盛會裡面,竟然來找我了,來,我專門給伱留下來了最好的幾個果子,你我一起吃了罷。”
張霄玉在桌上留下果實,齊無惑吃了一口,只覺得入口甘甜,嚥下去的時候卻化作了一團氣息落入腹中,頃刻之間流轉周身,並沒有實物,卻是讓周身百骸都變得暖洋洋的。
張霄玉倒是一連吃了好幾個,心情頗愉快模樣,齊無惑甚至於懷疑張霄玉到底知道不知道終劫,張霄玉發現了朋友的目光,好奇笑道:“怎麼了?今天一來就盯着我看,不是剛剛纔分開嗎?”
齊無惑道:“霄玉。”
“嗯。”
“你知道終劫嗎?”
!!!
張霄玉的動作凝滯住了。
他看着眼前的好友,臉上的笑意一點一點收斂了起來,最後他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先天靈果,最後道:“隨我來吧,無惑。”
他起身示意齊無惑隨着他來,道人收斂心神,跟隨着張霄玉的步伐一步步穿過了層層的殿宇,跨越了一層層陣法,最後來到了昊天寶庫的最深處,張霄玉伸出手推開了最裡面的一個門。
昊天寶庫之中藏着昊天大帝君的一切珍藏,其中大部分的寶物都有陣法保護,越是靠近最裡面的區域,寶物和靈材就越發地珍貴,這個區域在最內部,本來應該是防禦最爲嚴密的地方,但是卻不曾有絲毫的陣法。
張霄玉只是輕輕一推,大門就打開來。
旋即,一股無邊凶煞之氣,猛烈暴起,撲面而來!
森然,霸道,血腥,古樸,蒼茫!
一切仿若太古初生時代的磅礴氣機,幾乎以一種化作實質化的姿態猛烈的撲殺過來,齊無惑瞳孔微微收縮,眼前所見,黑紅色的磅礴氣機匯聚,化作了一尊看不清楚面目的巨大存在,手持戰斧,朝着自己橫劈而下。
這等恐怖的壓迫力,足以壓迫仙神都身軀僵硬,實力都無法全部發揮出來。
一聲蒼然劍鳴!
幾乎是本能的,齊無惑的勾陳劍自劍鞘之中暴起出鞘,旋即化作了一道劍光,撕扯前方一切萬物,流轉變化,這巨大的壓迫性氣機在瞬間被這澄澈凌厲,森然無比的劍光當中斬斷。
那戰斧,巨人從中間化作了兩半,旋即朝着兩側坍塌倒下。
砸落在地上,化作了黑紅色氣機逸散開來。
於是這幻境消失不見齊無惑視線恢復正常,御尊之氣在體內流轉變化,看到了眼前的一切——
空曠。
這大殿內部無比空曠,偌大無比的內殿,竟然只存放着一件東西,正是先前齊無惑在三清道祖展現的畫面之中看到的那柄古樸戰斧,此刻這斷裂着的戰斧就倒插在這大殿內部,通體暗黑,上面有着血色紋路。
極致森然的氣息在上面逸散着,幾乎化作實質。
張霄玉都到這戰斧之前三步,手指抵着戰斧的輪廓緩緩拂過,其中的氣息升騰而起,和虛空摩擦,發出了近乎於嘶吼咆哮般的聲音,張霄玉低聲道:“這是我對於終劫的唯一理解。”
“是八千年前,全盛之我廝殺之後的戰利品。”
“這是原本凌霄寶殿的一部分,是玄都先生施展無量神通,將這東西挪移到了這裡的。”
張霄玉擡起手來指了指自己的頭,道:“對於終劫,我的瞭解只在卷宗之上,以及這一柄戰斧,說是知道,可是事實上和不知道也沒有什麼區別,你是知道的,我失去了對於過去的記憶,只能靠着簡單的玉簡記錄,而【終劫】。”
他搖了搖頭,道:“那種存在,就彷彿和一個少年人說老死。”
“我知道。”
“卻無法徹底理解那種恐怖和分量。”
他側身讓開,齊無惑走上前來,看着這倒插在地的戰斧,斧刃深深嵌入了這白玉地面之中,通體散發磅礴煞氣。
這就是八千年前,被玉皇擊殺拼死的終劫顯化,最終註定了開天闢地,開啓下一個紀元的凶神兵器嗎?
齊無惑心中低聲自語,伸出手握住了這兵器,剎那之間這戰斧的斧柄之上,有無邊煞氣猛烈暴起,張霄玉神色驟變,道:“玉京,小心!!!”
說罷已是擡手,此身功體力量爆發,就要幫齊無惑和這一柄戰斧分開。
旋即卻是微微一驚,看到齊無惑身上忽而也爆發出了一種強橫的氣息,這氣息純粹強大,足以抵禦住這戰斧之上代表着開天闢地的神韻,齊無惑體內的力量雖然還不夠磅礴浩瀚,但是這戰斧畢竟也已經被斬斷放在這裡八千年。
其上的神韻也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難以持續,難以抵抗齊無惑身上的力量,最終道人的右手還是穩穩握住了這戰斧,觸手一股冰冷,但是旋即就有暴動的熾烈。
齊無惑眼前閃過了老師給他看到的終劫一幕。
想到了那將世界劈開的光華。
此身體魄爆發力量,體內元血流轉,幾可以聽得到無邊血海浪潮涌動的聲音,在玉皇驚愕的注視之下,齊無惑竟然硬生生將這直接鑲嵌在了玉石階梯之上的戰斧拔起來,鋒芒畢露,戰斧似乎受到了侮辱一般,劇烈鳴嘯着。
無邊黑色血煞升騰。
整座凌霄寶殿天宮都劇烈鳴嘯着晃動,似乎是被這戰斧的磅礴力量撼動了本身的存在一般,還在這凌霄寶殿值守着的
道人踏前半步,口含雷霆,左手勾陳劍橫擊此開天神斧,呵斥道:
“安靜!”
聲音肅殺凌冽,御之氣升騰。
此刻在蟠桃盛會上的羣仙諸神正自飲酒開心,忽而聽得平地裡一聲驚雷,震動前後八百萬裡,直震得他們心悸肝膽顫,隱隱然卻又覺得天搖地晃,似乎是整個世界都要墜毀了似的。
可是擡起頭來,這天仍舊是清淨,這大地仍是沉厚,天上和人間都是祥和,四方寂靜了好一會兒,並沒有第二道聲音轟鳴響起,這時候,剛剛身軀都緊繃住的仙神才慢慢鬆緩下來,只當做方纔只是錯覺,仍舊是如先前那般,飲酒談笑,論道說法。
凌霄寶殿之中。
張霄玉右手之中,昊天鏡已顯現出來,昊天鏡上放出無盡流光,逸散流轉,將張霄玉和凌霄寶殿保護起來,少年玉皇死死盯着前面,黑紅色煞氣和鋒銳劍光彼此碰撞,最終齊無惑清氣升騰在上。
硬生生將這戰斧煞氣壓制住!
開天神斧仍舊還在劇烈鳴嘯震顫着,但是其震動和反抗都被齊無惑的御之氣壓制在了一定範圍內,難以影響到外面,道人握着這戰斧,體內的御之力已經耗去了七七八八,一時緘默。
就連這開天闢地的戰斧在這裡放了八千年,自己想要壓制都如此艱難。
何況是開天闢地的古神本身?
更何況按照老師所說,在數萬年後,再度歸來的古神,將會比起八千年前,被玉皇拼殺的那一尊更爲強大,想要將其提前誅滅,談何容易?
齊無惑握着這戰斧,彷彿窺見了八千年前玉皇和戰斧主人的廝殺。
就在這個時候,他心中忽而浮現出一個想法。
此物,乃是下一個紀元開天闢地之物,究其本質,仍舊屬於是神兵靈寶之屬,而三清道祖已然超脫,不受紀元更迭,天地重開的影響,那麼,三清道祖之法,可否作用於這神兵之上?
一炁化三清——
太清道德天尊無上之神通。
可以將元神,元炁,元血分化而出,在第一階段的時候,需要依憑神兵,方可以徹底穩固自身存在,大成之後,纔可以不受神兵影響,不拘泥於化三清之數,可以有三化,九化,七十二化,變化無窮。
而化身皆執掌有神兵本身權能和特性。
若是可以,藉助一炁化三清之神通,掌控這戰斧的話,或許可以得到上一個被玉皇拼殺的開天古神的神通和神韻,對於終劫到來之戰,或許有幫助……
齊無惑心中念頭起伏,看着這神兵。
開天神斧似是察覺到了這道人眼底冰冷和兇悍,憤怒嘶鳴,卻被勾陳劍連鞘狠狠砸了一下,上面裹挾着御尊之氣,如果不提齊無惑此刻的御尊之氣恢復速度太慢,以及動用總量不足的話,這一擊完全可以認爲是一尊御朝着這兵器來了一下狠的。
哪怕是這開天神斧,都在瞬間震顫,自身凶煞之氣都散開。
下一刻,道人進行嘗試。
御之氣代替大品元炁,落入神兵之中。
張霄玉看到,這通體暗紅,有着凶煞之氣的古樸戰斧忽而一滯,而後戰斧鋒刃的地方忽而泛起異色,有清朗之炁升騰而起,開始逆轉‘侵蝕’,這戰斧隱隱約約有化作道門神兵之氣象。
而齊無惑自身的氣息則是有轉變,有變得越發蒼茫的感覺,齊無惑心中,下一個紀元的某些玄妙之道緩緩浮現出來,有終劫之意義,開天闢地之神韻,逐漸清晰起來,讓道人眼底都有一絲絲流光亮起。
太好了……
可以!
三清道祖,超脫於紀元之上不滅,和御尊還不同。
而作爲三清絕學之中的最高層次,一炁化三清此刻用來,足以讓齊無惑做到對於那所謂三千神魔的瞭解,乃至於對於終劫開天闢地古神的瞭解,瞭解越多,對於終劫的破解也就越容易。
但是就在這一股清氣逆着向上,侵蝕了五分之一的時候,忽而一滯。
掙扎了幾次,似是終究力有不逮。
稍微顫抖,旋即猛烈地潰散開來。
齊無惑悶哼一聲,後退了半步,手中戰斧似乎握不住了,猛然落下,重新劈斬在地面上,讓凌霄寶殿狠狠震顫了下,一道猙獰可怖的裂隙,幾乎要將整個昊天寶庫當中間劈開兩半。
齊無惑睜開眼睛,面色隱隱蒼白,擡起手指擦過嘴角,嘴角鮮血被抹去。
死死看着那仍舊閃爍着濃郁凶煞之炁的開天神斧。
嘆了口氣。
境界不夠,亦或者說,御之炁的總量不夠。
想要以一炁化三清的方法化去這開天神斧,對於御之氣的消耗實在是太大了,齊無惑現在只是讓御之氣在體內紮根,可以修行了,但是卻終究還沒能做到周身盡數都是御尊之氣,不曾抵達徹底的御尊境界,還無法做到。
佛門之行,探尋那菩提樹下身影之謎,或是必須了。
但是佛祖似乎和太一有所聯繫。
這是太古大能,而且其中有着開天之時誕生的菩提樹,佛祖似乎還和太一有約。
只靠着自己,似乎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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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無惑性靈給予他本能的提醒和一絲絲若有若無的危機感。
佛國之行,似乎比起預料之中的更爲危險些。
如果可以有一個足夠強的幫手的話,就好了。
齊無惑心中微有所動,想起了什麼,擡頭遠望。
………………
天界血海·原址。
此刻的血海早已不復其名。
原本猩紅的海域之上,此刻已是碧波濤濤,寧靜無比,不復曾經血海凶煞之地的危險,齊無惑離開了凌霄寶殿之後,就來到這裡,他還記得那位已無遺憾,只等待着在一段時間後,散盡力量,慢慢消散的玉宸大道君。
記得自己和大道君的約定。
此次佛國之行若是可以好好交談論道便是最好。
可是,按照之前菩提樹下,佛祖殘影主動朝着齊無惑動手的經歷來看,怕是絕對沒有這麼順利,此次前去,恐怕要直面太古菩提樹和佛祖神韻。
直面當年全盛佛祖和全盛太一的某個約定。
齊無惑不打算在佛國之行上糾葛太多,也沒有莽到了在積累了無數歲月誦經佛韻的西方佛國內,和菩提樹下的佛祖交鋒。
是以來此。
血海之上,波濤洶涌,聲音連綿不絕,極恢弘,極壯闊。
道人呼出一口濁氣,朝着清澈天河拱手,神色鄭重,道:
“弟子齊無惑。”
“來此,請老師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