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嚴聖浩的彙報,一直愀愀不樂的高遠,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容,看着對方,道:”嚴議政,你現在這竹槓可是敲得越來越熟練了.幾乎到了不見形跡形的地步,佩服,佩服!”
嚴聖浩連連搖頭,”都督過獎了,那吳起可是一個聰明人,那會不懂我的意思,只不過他們現在有求於我們,怕我們真的就此罷手而已,他是個明白人.不過話說回來嘛,這敲竹槓,一回生,兩回熟,三回可就得心應手了.”
兩人相視一笑,從敲詐齊國田氏二位公子開始,這樣的活兒一直便是由嚴聖浩在做,的確已經是非常熟練了.
“都督,路超被秦武烈王抓了回去,範睢到了鳳城,要求見都督,與都督展開談判一事,都督準備怎麼應對?”嚴聖浩問道.
“拖.”高遠冷笑道:”怎麼也得先將魏國承諾的東西拿到手,才能與他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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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聖浩沉默了片刻,”那我們與秦人展開談判之後,要怎麼與魏人交待?”
看着嚴聖浩,高遠突然笑了起來,”嚴議政,我們需要向他們交待嗎?我們不向他們交待,他們照樣得仰仗我們來牽制秦人的兵力,照樣需我們精良的武器,他們怕秦人,難不成就不怕我們?”
嚴聖浩默默點頭,顯然心裡還有些轉不過彎來,這可是典型的翻臉不認人.
“嚴議政,你記住了,弱國無外交,真理只在弓弩的射程範圍之內,只在兵鋒抵達之處.”高遠站了起來,在大帳裡來回踱着步,”這一次那霸戰死,我徵東軍蒙受了前所未有的損失,如果不借助這件事情,拿到足夠的利益,我怎麼對得起九泉之下的那霸和那五千英烈?”
“都督說得是,是我迂腐了!”嚴聖浩亦站了起來,畢恭畢敬地道,看着高遠,眼裡已經有了畏懼之色.
“吳起和範睢那裡,你先應付着,鳳城方向不會發生戰爭了,我準備回薊城去,等一切就緒,我在薊城與範睢談判.”高遠道.
“是!”
鳳城,嬴英走進了範睢休息的房間.
“怎麼樣?高遠答應什麼時候見面?”範睢問道.
嬴英一臉鬱悶地看着範睢:”首輔,我派去茶店子的信使回來了,他根本沒有見着高遠,只見到了徵東府的副議政嚴聖浩.”
“徵東府不想談判?”範睢心裡一緊.
“那倒不是,那嚴聖浩說,因爲那霸與那五千徵東軍戰死,高遠傷心異常,現在徵東軍上下正在準備各種儀式來祭奠這五千人,而主持這件事的就是他們的都督高遠,所以,現在高遠根本沒有時間來接待首輔!”嬴英心裡鬱悶得緊,範睢何許人也,那是秦國的首輔,不管是出使到那一個國家,那都是由君王親自出面親待,規格高得嚇人的.但在徵東府這裡卻吃了這樣一個癟,關鍵是,徵東府現在從名義上來說,還只是燕國下屬的一支部隊而已.
範睢卻沒有太多訝然之色,而是回身從身後的案几上拿起一頁紙,遞給了嬴英,”你瞧瞧這個!”
嬴英一目十行的瀏覽完紙上的內容,驚訝地道:”吳起也來了?”
“不但來了,而且我估計,已經到了徵東軍軍營之中!”範睢微笑道.
嬴英有些擔心地道:”首輔大人,這吳起亦算是一代名相,魏國如果沒有此人,早已被我國拿下,此人來到徵東軍,應當是遊說高遠與我秦人爲敵的,如果魏,趙,以及徵東府當真結成聯盟,於我國可是大不利.”
“有這個可能.”範睢點點頭,”不過我認爲,高遠一定不會答應吳起.”
“這是爲何?”嬴英不解地道:”高遠如今擺出這麼大的陣仗,如果能與趙魏結成聯盟,我軍即使不敗,也很難言勝,而且對整個大局來說,於我國而言大不妙,他爲何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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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想,如果真這樣做,高遠能得到什麼?他有什麼好處?”範睢微笑道:”如果真這樣做了,得利的是魏,其次是趙,徵東府卻什麼好處也拿不到,高遠此人,是爲人火中取栗的人物麼?”
“可是這一次,咱們畢竟殺了對方五千餘人.”嬴英嘆息道.
“哼哼!”範睢嗬嗬了幾聲:”高遠,一代梟雄也,五千人的傷亡,便會讓他昏了頭腦.他很清楚自己要些什麼,否則你以爲他大軍雲集鳳城,卻不展開進攻,反而大張旗鼓的去祭奠陣亡將士,山南郡方向十數萬大軍雲集,九原郡旦夕可下,他們卻只顧着在九原郡四下劫掠,理都不理王剪那幾千殘軍?”
“那他想要什麼?”嬴英問道.
範睢看着嬴英,微微晃了一下腦袋,秦武烈王身體每況愈下,而接下來的繼任者,幾乎已經是呼之欲出,就是眼前這位嬴英,秦武烈王在極早的時候就開始佈局,嬴英先是跟隨李信征戰四方,然後又到了路超這裡數年時間,秦國數位大將軍,王逍獲罪罷官,蒙恬鎮守楚境,而其它的兩位,嬴英都在其麾下效力良久,有了這兩位大將軍的支持,在秦國這種以武立國的國家,他的繼位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嬴將軍,等這裡的事情了結之後,恐怕你也會被調回咸陽了!”他突然道.
“啊?”嬴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調回咸陽,這裡的仗還沒有打完呢?”
“在大秦沒有一統中原的時候,仗永遠是打不完的,但王子你卻不能永遠呆在前線,軍旅之事,戰場謀略,您已經在戰場之上浸淫了近十年,差不多了,接下來,您要學習的是治政了.”範睢笑道.”這於王子您而言,是左膀右臂,缺一不可的事情.”
嬴英在軍中,便只是身份有些特殊的將軍,並不以王子身份爲尊,在軍中,仍需以大將軍爲尊,但範睢此時突然改口稱呼他爲王子,其中的意味自然清楚明白.
嬴英沉默片刻,”父王春秋鼎盛,我倒希望在前線呆上更長時間.”
“王子孝心可嘉,但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王上早年征戰四方,那時的大秦可沒有現在的強盛,王上也因此身上落下傷痕累累,如今年紀大了,這身子便抵擋不住,以己爲鑑,王上自然不希望王子重蹈覆轍,沙場征戰,哪有萬全之事?再說以後您需要的只是瞭解,而並不需要您親自指揮作戰.”
“受教了!”嬴英點點頭.”不過眼下之事,還請範相賜教.”
“眼下高遠最重要的事情,在範某看來,無外乎三件事,其一,修內政,整民生,這幾年,徵東軍連年打仗,他們可不是我們大秦,底子薄弱,財政必然到了一個危險的關口,李師上次出使積石城回來之後,談到了徵東府發行的國債,那是以信用作保證的,一但不能按期償還,會導至信用破產,後果極其嚴重.高遠主導此事,不會不知道他在走鋼絲.其二,齊國如今內戰漫延,這其中便有高遠挑撥離間的功勞,高遠是想吞了齊國啊,拿下齊國,高遠的實力便會出現成倍的增長.其三,便是代燕自立,在這三件事沒有做好之前,高遠不會貿然與我國開戰的.因爲他沒有勝算.”
“那他現在擺出這副陣仗?”嬴英問道.
“訛詐而已.”範睢冷笑:”他想利用這件事情,獲取最大的利益.”
“那我們就給他?”
“給,爲什麼不給?”範睢嘿嘿一笑,”這一次王上急功近利了一些,徵東軍的反應,也迫使我們大秦不得不改變策略,接下來,我們的主攻方向,不再是魏國了.”
“趙!”嬴英一下子跳了起來,”舍易取難?”
“何爲易,何爲難?”範睢搖頭.”魏國這裡,我們會將吞下來的領土中的一半,交給徵東軍,以換取雙方的和平共處.王子,你說說,我們將這些土地交給了高遠,高遠會退給魏國麼?”
“自然不會,哪有吃到嘴裡的肉又吐出去的道理!”嬴英斷然道.
“不錯,高遠豈會吐出這些得來的好處!他不退,便會與魏國交惡,他們之間有齷齪,便不可能形成牢固而不可破的聯盟,而趙人,現在除開一個荊如風外,還有能領兵作戰的大將麼?周長壽,吳增?比起趙牧,荊如風,他們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之上.我們不打魏國,留給他們時間與空間,讓他們去與徵東軍扯皮,我們集中力量攻擊趙國.高遠會救魏,卻不會救趙.”
“這是爲何?”
“魏國不堪一擊啊!”範睢笑道:”我們如果完全拿下了魏國,高遠會感到受到了莫大的威脅,但趙國,不容易拿下,所以他肯定要期待着我們打得兩敗俱傷,從而好從中漁利啊!所以,他不會救趙.”
“原來如此!”嬴英恍然大悟,”首輔大才.”
“這是李師重新制定的策略,非我之能也!”範睢搖頭.”所以高遠既然要我們等,那便等吧.”
“可他這樣拖着,我們在九原郡方向可是損失慘重.”
“那點損失算不了什麼,九原郡原本就地廣人稀,貧窮之極,徵東軍想要的只是人口,最初得手之後,現在九原郡百姓已經大批內逃,王上徵召的地方軍也集結起來嚴陣以待,他們撈不到什麼了.”範睢不以爲意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