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也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難過，有點小糾結。
有一說一，進球當然是好事，但好死不死偏偏是3-0……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總有一股被宿命支配了的感覺。
別人可不知道他的心情，看臺上的米蘭球迷已經在慶祝自己的第八座歐冠獎盃。
一些利物浦球迷已經氣得關掉電視，脾氣暴躁的連電視都砸了。
各大菠菜公司緊急調整，利物浦奪冠的賠率變成了1:350……
卡卡並沒有見到傳說中的香檳酒，不過米蘭上下確實很高興——這是句廢話，站在米蘭的角度，只要是個正常人在這個時候都會高興，但他們確實有得意忘形的地方。
米蘭的替補席上早就開始載歌載舞，好像他們已經拿到了獎盃。
很多米蘭球員進入更衣室前先走向看臺擁抱家人，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讓他們分享自己的榮剛。
加圖索鬼哭狼嚎般吼着“米蘭，米蘭”，不少人還在附和着，聲音連對面更衣室都能隱隱聽見……
卡卡用腳指甲都可以想到利物浦那邊咬牙切齒怒氣沖天的樣子。
眼看他們越來越嗨，卡卡不得不高聲大喊，“停一下，兄弟們！”
卡卡的人緣和聲望毋庸置疑，雖然平時不管事，但隱形威望不見得比馬爾蒂尼低多少，大家都安靜了下來。
“英格蘭球隊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打敗的，想想我們剛剛擊敗過的曼聯，想想他們在最後時刻表現出的那種氣勢，利物浦作爲曼聯的死敵，肯定也沒那麼容易對付，比賽還有四十五分鐘要打，大家還是慎重點好。”
大家都是成年人，風裡來雨裡去的什麼沒見過，這種事不用卡卡提醒心裡其實都有數，紛紛點頭。
“放心吧，卡卡，我們不會放鬆的。”
“卡卡說得沒錯，三個進球已經能夠帶來勝利，但我們必須比落後的時候更小心謹慎，下半場我們要加強防守，千萬別輕敵。”
“沒錯，第三座歐冠獎盃我們拿定了！哦，我忘了，有人只是第二座……額，茲拉坦，你那是什麼眼神？”
第二次說的是卡福和斯塔姆。
卡福去年才加盟米蘭，錯過了02-03賽季的歐冠，而斯塔姆在曼聯贏得過一座歐冠獎盃，這是他第二次打進歐冠決賽。
換句話說，米蘭這批主力每個人至少都拿過一次歐冠，除了伊布……
下半場比賽在米蘭的歡聲笑語中開始。
不知道貝尼特斯在中場休息時發表了什麼演講，利物浦球員眼睛好像都是紅的。
卡卡感覺有點不妙。
有殺氣啊。
看臺上利物浦球迷的歌聲還在不停唱響。
“……
高昂起你的頭，
不要害怕黑暗夜空，
在暴風雨結束後，
這會是燦爛的天空。
雲雀會展現甜美的歌喉，
穿過狂風，
穿過暴雨，
任你的夢想正被動搖和嘲諷……”
連卡卡這個外人都覺得這歌簡直每一個字都唱在利物浦隊的心坎上。
對手激怒，教練激勵，球迷鼓勵，戰歌鼓舞，四層BUFF下來，利物浦復活了。
“貝尼特斯用哈曼換下了芬南，利物浦改打三後衛，紅軍看來要拼死一搏了！卡佩羅也做了相對應的調整，皮爾洛下，塞爾吉尼奧上，加強防守的意圖很明顯，而且安布羅西尼也在熱身，看來等下卡佩羅還會換下一名進攻球員……”
利物浦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決心和勇氣，但這種精神上的東西一開始並沒有能夠形成有效的戰鬥力，但哈曼上場後他們的進攻確實改善了很多。
卡卡身上並沒有防守任務，依舊抓住每次機會瘋狂進攻，但阿隆索和傑拉德像瘋了一樣，不僅積極參與到球隊的進攻中，連防守也沒落下。
比賽第49分鐘，阿隆索更是拼着得到一張黃牌攔下了卡卡一腳位置極佳的遠射。
米蘭的任意球。
卡卡當仁不讓地站到足球前，深吸了口氣。
“阿隆索爲了阻止卡卡遠射付出了一張黃牌的代價，很難說這樣值不值得，因爲這個位置的任意球對卡卡來說其實跟平時的遠射其實差不了多少……”
哨聲響起，卡卡助跑，打門。
這次用的是一記落葉球，足球飛過人牆上空之後急速下墜，眼看就要飛進球網裡。
杜德克突然橫向一撲，單掌把球託了出去。
米蘭的角球。
依舊是卡卡來發，找的依舊是一米九五的伊布，可惜這次伊布沒能碰到球，足球被卡拉格頂了出去。
阿隆索一腳將球傳到左路，帶球狂奔。
讓人震撼的一幕發生了。
除了卡拉澤和海皮亞兩名後衛，利物浦全員都開始往米蘭的半場瘋狂地衝了過去。
反觀米蘭，不僅伊布、因扎吉、魯伊科斯塔等進攻球員不爲所動，連卡福和剛上場的塞爾吉尼奧都只是慢悠悠地往回走。
只有卡卡一個人傻乎乎地向着裡瑟追了過去。
馬爾蒂尼出來攔截裡瑟，被他跟路易斯加西亞二過一甩在了後面，卡卡趕緊轉向傑拉德。
但還是慢了一步。
裡瑟左路傳中，內斯塔跳起卻沒能碰到足球，他身後的傑拉德在距離球門10米處甩頭攻門。
這個頭球角度極爲刁鑽，正好越過迪達墜入遠角。
3-1。
不等別人反應過來，傑拉德已經跑進門裡把球撿了出來，同時還不停地對場邊的利物浦球迷揮動雙手。
場邊的利物浦球迷高聲吶喊歡呼，迴應着自己的隊長。
卡佩羅大感不妙，在場邊來回走了兩步之後，馬上再次換人。
安布羅西尼上，因扎吉下。
“利物浦追回了一分，卡佩羅進行第二次換人，這次是一名中場換一名前鋒，只是在伊布和因扎吉之間，他選擇了伊布，這個選擇有點不太合理，我們可以理解他要加強防守的心理，但如果要打防守反擊，很明顯因扎吉這樣的機會主義者比伊布更合適，因爲伊布是一名很罕見的組織型中鋒，相比於在禁區裡等待機會，他更喜歡回撤拿球，這一點其實跟卡卡是有點衝突的……”
不管怎麼樣，伊布被卡佩羅當成了柱式中鋒來使用，而撤下一名前鋒用一名中場來加強防守的思路誰也不能說有問題。
比賽繼續，利物浦明顯已經不同了。
米蘭發球，一路回傳到塞爾吉尼奧腳下。
和加圖索這樣純粹的掃蕩型中場不同，安布羅西尼和塞爾吉尼奧其實都具備一定的攻擊能力，但他們很顯然是帶着卡佩羅的死命令上場的，這個防守型後腰是當定了。
“三個後腰，這是得有多怕死啊？”
“我倒覺得沒錯，最好再加上一個，四後衛四後腰，穩若金湯。”
“你猜他會不會讓卡卡回來防守？”
“這個……雖然我也不爽卡佩羅，但也不用這樣黑人家吧？”
米蘭前場還剩下伊布、卡卡和魯伊科斯塔，不過在皮爾洛下場，兩名邊後衛又不助攻上前的情況下，米蘭真的只能打反擊了。
但最先把反擊打出來的卻是利物浦。
卡卡和伊布的連續傳球過人被卡拉澤破壞，正跟在卡卡後面瘋跑的阿隆索立刻上去搶下了球，一腳長傳轉移到了哈曼腳下。
哈曼假裝傳中，但卻在大禁區前突然橫向內切，打出了一腳遠射。
足球直飛球門左側，幸虧天佑米蘭，“砰”的一聲，足球被門柱拒之門外。
足球被解圍，最後在爭搶中被安布羅西尼踢出了邊界。
這個球讓米蘭上下嚇了一跳，顯然也嚇到了卡佩羅。
“卡佩羅用掉第三個換人名額，卡拉澤上場了，換下的是魯伊科斯塔！太瘋狂了！這是要打五後衛嗎？我們知道意大利足球重視防守，但這樣的極端防守是醜陋的，是對足球的扼殺！卡佩羅本場比賽就算取得勝利也得不到任何榮耀！”
魯伊科斯塔吐了口唾沫，鬱悶地向場邊走去。
裡瑟衝上來，催促慢吞吞的葡萄牙人快點滾，雙方發生了口角，差點又要鬧起來。
事實證明卡佩羅還沒瘋到那個程度，而且單就這個換人來看，卡卡是要給他點讚的。
卡拉澤踢右邊後衛，卡福踢後腰。
卡福在羅馬時踢的就是後腰，而且是有能力助攻上前的那種後腰，這個換人穩固了防守的同時還在一定程度上兼顧了進攻。
只是剛換完人，又出事了。
裡瑟擲入邊線球，阿隆索與哈曼連續橫敲，斯米切爾在門前25米處右腳大力低射。
斯塔姆身旁的巴羅什收腹將球讓過，迪達飛身撲救，雖然指尖碰到了球，但足球還是鑽進了球門左下角。
2比3！
這下沒人怪卡佩羅小題大做了。
“太瘋狂了！利物浦十分鐘之內連追兩球！誰能想到？誰能想到？”
“不僅是場上，連場下的利物浦球迷在聲勢上也壓過了米蘭球迷！現場的氣氛像是要爆炸了一樣！”
“偉大的球隊！當所有人都爲他們判定了死刑的時候，利物浦沒有放棄！教練沒有放棄！球員沒有放棄！球迷也沒有放棄！就像他們的隊歌唱的那樣，紅軍永不獨行！”
米蘭顯然被打蒙了。
看着滿臉呆滯的馬爾蒂尼，卡卡趕緊拍拍手。
“都在做什麼？趕緊振作起來！我們還領先！先冷靜，然後穩住！”
“沒錯，”馬爾蒂尼也反應過來，“不用慌張！領先的是我們！都守好自己的位置，看好自己負責的人！放心，我們能贏，冠軍是我們的！”
另一邊傑拉德也在鼓舞士氣，不過他找的依舊是球迷。
紅軍隊長雙手沒揮動一次，球迷們的吶喊就跟着響起一次，雙方像是訓練有素的元帥和士兵，在整頓好之後就要對敵人發起最瘋狂的屠戮。
《永不獨行》的歌聲又一次響起。
可以想象，不僅僅是在這座球場裡，在球場外面，在英格蘭，在利物浦的大街小巷千家萬戶裡，一定有着無數人跟着在唱響他們的偉大戰歌。
反觀米蘭，球迷們開始患得患失起來，《米蘭，米蘭》的歌聲隱隱被《永不獨行》所淹沒。
雙方開始拼刺刀。
卡卡記得利物浦的第三個進球是點球，但現在雖然比賽走勢還是沿着原來的軌跡走，但細節已經全亂了，而且他也記不得是誰犯的規。
退一萬步講，就算知道也沒用。
“進球，還要進球，”卡卡心裡不停地跟自己說，“只要再進球就行了。”
但隊友們的心思顯然並不在同一條線上。
靠他和伊布兩個人根本打不上什麼像樣的反擊，至於卡福……完全被壓制了。
在足球世界裡，精神，氣勢，血性之類的東西有時候很可笑，但有時候又可以很可怕。
“利物浦攻勢很猛烈，但米蘭頑強地堅持了下來，距離比賽結束越來越近了，留給利物浦的時間越來越少，不管結果如何，這樣的利物浦都值得我們尊敬，這場比賽沒有輸家。”
“這是我見過的最激動人心，也是最醜陋的歐冠決賽，世界足聯應該改變規則，當有一支球隊派上六名以上的防守球員時直接判負……”
臨近比賽結束，米蘭上下剛漸漸安定下來的心又提了起來，利物浦每次在米蘭的半場拿球都能讓他們一驚一乍提心吊膽。
對面的利物浦也不好受。
明明已經追回了兩個球，但時間越來越少，最後一個球無論怎樣都打不進去。
卡卡和伊布反倒成了場上最閒的人，偶有一次反擊機會，卡卡面對的就是利物浦悍不畏死的圍攻。
場邊的卡佩羅都要瘋了。
比賽僵持到了第八十五分鐘，依舊是利物浦在主導攻勢。
哈曼中路突破直傳，加西亞禁區內面對塞爾吉尼奧和內斯塔的夾擊右腳後跟橫敲。
傑拉德直插向前，面對足球就要來一腳怒射。
加圖索見情況不妙，條件反射般地倒地一鏟。
球被剷掉了，但傑拉德也倒在了地上。
哨聲響起，點球！
整個世界突然安靜，然後再突然爆發。
所有正在觀看比賽的人都要瘋了。
米蘭人的頭腦裡一片空白。
加圖索像被搶了老婆一樣跳了起來，不停地跟裁判解釋。
馬爾蒂尼等人也圍了上去，但裁判極爲堅決。
“點球！點球！比賽的第八十五分鐘，裁判判罰了點球！做出這樣的判罰需要巨大的勇氣，但從慢動作來看，這個判罰是正確的。”
“太不可思議了！奇蹟真的要發生了嗎？喔，這該死的足球！”
卡卡狠狠地揪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一股無力感蔓延全身，但他還是很快振作起來。
感謝《天下足球》的常年鞭屍吧，卡卡清楚記得這個點球的細節。
雖然點球發生的時間不一樣了，誰也不知道還會不會那樣，但罰球的依舊是哈維.阿隆索，他還是提醒了迪達一下。
“小心他的補射，迪達，”卡卡道，“如果能將球撲出，馬上要進行第二次撲救。”
迪達奇怪地看了卡卡一眼，心道這不是門將的基本常識嗎？
雖然奇怪，但迪達只是當卡卡關心過甚，還是老老實實點頭表示明白，而且話也真的聽進去了。
所有人都來到禁區外，阿隆索將球擺好，等待哨聲響起。
迪達表示準備完畢。
阿隆索助跑，右腳推射左下角，迪達側撲把球擋了出去。
禁區外的人都衝了進去，米蘭球迷則像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回一樣，但還沒等他們那口氣鬆下來，阿隆索又衝到了足球前。
卡卡從禁區外用盡全力往裡衝依舊慢了阿隆索一步。
好在迪達反應過來了。
他將球撲出之後立刻像觸電一樣彈了起來，向足球撲了過去。
球是撲到了，但連人也一起撲倒了……
哨聲再次響起，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裁判手裡那張高高舉起的……紅牌。
“紅牌？”
“迪達撲出了阿隆索的點球，但阿隆索準備補射的時候卻被迪達撲倒在地，裁判向迪達出示了紅牌！”
“AC米蘭已經用完了換人名額，如果門將被罰出場……雖然今天已經說了很多次，但我還是要說，這個世界真的瘋了。”
利物浦人幸福得要暈過去，有些虔誠的球迷甚至跪了下來，感謝上帝的恩賜。
世界瘋了，最瘋的是米蘭。
大家都圍了上去，迪達都快給裁判跪下了，但自然都無濟於事。
卡佩羅手上如果有一把機槍的話，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對西班牙主裁判岡薩雷斯扣動扳機。
但他激動得太早了點，讓他差點吐血的一幕又發生了。
“誰TMD讓他去守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