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地亮了。
睜開惺忪的睡眼,白思綺盯着眼前的景物看了好一會兒,方纔想起,自己昨夜躺在這荒山野地,不知何時竟這樣模模糊地睡了過去,幸好這附近沒有什麼野獸出沒,否則自己不定成了什麼傢伙的腹中餐口中食。
拍掉身上的草屑站起身,白思綺這才懊惱地發現,衣衫幾乎都被露水給浸透了,裹在身上分外難受。
看樣子,只有先生堆火,把這衣服烤乾,再弄點野味填飽肚子,再想法子儘快離開這裡,離開頊樑,離開天祈。
理清思緒後,白思綺倒也不慌亂,按部就班,自己動手,等弄齊整一切,已是日中時分,現下雖是秋天,但正午的陽光還是有些燥熱,白思綺摘些野草編了頂帽子扣在頭上,甩手甩腳地朝山下而去。
路上倒也沒遇見什麼人,只碰到幾個樵夫,見她身着男衫頭戴草帽,一副山民打扮,倒也沒多加留意。白思綺一邊走一邊辨識地形,約摸用了一個多時辰,便走到了山腳下。
憶起昨夜襄南王挾着自己一路疾馳,沒過多久便到了錫達的營地,想來此處仍屬頊樑城郊,自己還是掩藏形跡的好,儘量不要招惹什麼麻煩,只是——白思綺將手伸進內衣中摸了摸,眉頭立即皺了起來——想不到在將軍府呆的時候不長,卻慣出一個出門不帶錢袋的毛病,現在好了,自己這身無分文的,能往哪裡去?
她心中煩惱着,手無意識地在身上摸來摸去,忽然摸到胸襟前有一個硬塊,再一伸手,觸到一個暗結,拉開探進手去,扯出幾張厚厚的紙來,在眼前展看一看,頓時雙眸大亮——哈哈,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原來這身順手牽羊來的衣袍內,竟藏着幾張銀票,看來自己可以過上一段衣食無憂的日子了。
白思綺原本就是個豁達的人,此刻得了這一小樁意外之財,頓時興頭起來,把什麼慕飛卿襄南王錫達白思鵬統統拋在了腦後,哼着小調兒就往鎮子裡走去——好歹先找個地方歇腳,把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好好拾掇拾掇一下,再買兩件像樣的男裝,用心打扮打扮,定是一個濁世翩翩美男子!
行不多遠,白思綺便找到一家名爲“運來”的客棧,進門押了銀子,要了一間上好的客房,又打發小二去給自己買了兩件男裝,待收拾齊整,那外面的天色也再次黑
了下來,肚子更是開始大唱空城計。
白思綺步出客房,準備去樓下叫幾個好酒好菜,不曾想剛走到樓梯口,卻迎面撞上兩個人。
“白小姐!怎麼是你?”
驚喜而歡快的聲音,剎那間將樓下不少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阿德?”看到眼前這藍衫少年,白思綺也不由一怔——難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在這麼偏遠的地方,都能好巧不巧地遇上故人?
“思綺!”另一個更加驚喜的聲音隨後響起,傾身上前的男子,眼中難掩激動,“真的是你!”
白思綺不由有些尷尬,側側身子壓低聲音道:“廖兄,有什麼話,我們進客房再說,可好?”一邊說,一邊還小心翼翼地朝樓下掃了一眼。
廖仲淵先是一怔,繼而飛快地點頭道:“好,思——白兄,樓上請。”
對他敏捷的隨機應變,白思綺非常滿意,兩人並着肩,像一對相交多年的好友那樣,說笑着朝樓上的客房走去,阿德緊隨其後。
進了自己的客房,白思綺隨即輕輕合上房門,面現詫色地道:“廖公子,你們怎麼到這裡?還有,你身上的傷——?”
——當日在望勝坡一別,她還以爲自己這輩子,只怕都不會再見到這個男人,可是現在——難不成冥冥之中,果然有什麼神秘的力量,在無聲地操縱一切?
“我身上的傷已經無礙,多謝你記掛——對了,我看你剛纔神色不對,難不成,你是在躲什麼人?”
“說起來,那些人你也認識的。”
“我也認識?”廖仲淵挑挑眉,凝神微一沉吟,眸中鋒芒頓閃,“是——那個在東浩時曾經強行擄走你的錫達?”
見他如此快地就猜出答案,白思綺也不一怔,脫口問道:“你怎麼知道?”
“其實我和公子,就是因爲發現了羌狄人的蹤跡,才一路跟蹤到了這裡。”旁邊的阿德代爲解釋道。
“什麼?”白思綺大吃一驚,頓時跳了起來,“難道說,他們也到了這鎮上?”
“你別慌,”廖仲淵伸手摁住她的胳膊,“有我在,絕不會讓他們爲難你。”
“可是——”白思綺看看他又看看阿德,再回想起當日在廢院內,他中毒昏迷,慕飛卿身受重創,她獨自
一人與錫達周旋的情景,一顆心就不由高高地懸了起來,如果當日的情景再來一次,她可沒有任何把握,能夠對付那個難纏的男人。
像是看出她心中的顧慮,廖仲淵微微一笑,眸華流轉,嗓音卻出奇地輕柔,帶着極大的安撫力量:“放心吧,楓意莊主就在附近,若錫達他們果真尋到這裡,他會替我們解決的。”
“楓莊主?”白思綺定定地看着他,這才憶起當日自己心中尚有許多疑團未曾解開,但因着不想多管閒事,所以也不曾理會,可此時再聽廖仲淵提起那個鳳章華姿的男子,她便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了,“他真的僅僅只是,楓月山莊的莊主麼?”
廖仲淵神情微變,掩示地輕笑一聲:“自然……”
“你不用再遮遮掩掩,謹慎防備,”白思綺神色淡漠地打斷他的話,“其實你們到底是何身份,我並無興趣知曉,只不過我這個人一向不喜被人欺騙,況且又當你是朋友,故而有此一問,說與不說,都隨你便。”
定定地瞅了她半晌,廖仲淵收起笑意,面色端凝地徐徐開口:
“其實,我本名東方凌,是東燁國的六皇子,楓月山莊莊主楓意,其實是我的四王叔,東方策。”
白思綺的臉色頓時有些難看,連語音也帶上了微凝的寒意:“那你們處心積慮混進頊樑,應該是有別的圖謀吧?”
“思綺……”廖仲淵的眼中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原來你,你是這麼看我的……”
“我……”白思綺無言,隨即心中升起一絲氣惱——自己什麼時候也沾染上了慕飛卿多疑的毛病?不管對方是什麼人,首先就下意識地揣測會不會危及天祈,會不會是帶着別的目的與自己交往——唉!無力地甩甩頭,白思綺趕緊岔開話題,“呃,那個,你們跟蹤羌狄人,應該不是爲了我吧?”
“嗯,”廖仲淵面色稍緩,輕輕點點頭,“事實上,我這段時間一直呆在頊樑城裡,暗中關注着各方的動靜,因爲我聽說——”
“聽說什麼?”白思綺的心忽然怦怦地狂跳起來。
“天祈、東燁、南韶、羌狄中幾股勢力的代表人,似是達成了某種盟約,預備策劃一場大的行動,整個改變天下的局勢。”
廖仲淵語出驚人,生生讓白思綺怔在當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