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萬想買100多萬的凶宅,還嫌不夠“兇”?你是想多兇!
憑李臨之前看房的表現,章本碩覺得他只是在說大話撐場面而已。
章本碩眨眨眼,打開本章說,把李臨從頭到腳看一遍,確認他的本章說沒出問題,只是思考凶宅的本章說多了些,這才放心。
李臨跟章本碩約好下次看凶宅,章本碩斷然拒絕,回到第一章心理,坐下來,發了會兒呆,這纔打開筆記本,打開《本章說》,寫下《呂佳》的章節。
嚴格意義上說,呂佳的本章說沒有問題,只是天賦本能,對細小心語過度敏感,造成音癡假象而已。
所以他也沒獲得額外的積分獎勵和一次性功能。不過算上那一百一十萬,獎勵已經足夠大。
章本碩點了保存,硬盤滋滋地響了半天,鼠標才能移動,他想着是不是該換臺電腦了。
……
楊先很累,見了兩個客戶,都是空有意向,卻沒訂單,又在那房子裡呆了一會兒,靠着大白牆,坐到身子發涼纔回家。
吃飯的時候,老婆小心翼翼地提了下個月要還會錢1萬塊,問他有沒有錢,他說還有一個月,到時候再說,接着就埋頭扒飯。
吃完飯,老婆洗了碗,打手機,跟妹妹聊了一會兒,說要帶孩子出去旅遊,暑假快結束了,也該出去一趟。
等老婆講完手機,楊先問她準備去哪玩,老婆說去廈門,楊先說又去廈門?去年、前年都去過一趟,這次再去就第三次了,爲什麼不換個地方?
“那裡便宜啊。”
老婆的妹妹有朋友在那裡開民宿,過去玩,能省個住宿費。
“哦。”楊先不說話,低頭玩手機。
快睡覺了,老婆在他身邊走來走去,他渾身不自在,問她什麼事,她也不說,欲言又止,走開了。
楊先自己一人坐在書房裡,等隔壁老婆、孩子睡着了,輕輕起身,帶上鑰匙,開車到了白天那座樓前,停好後,上了樓,按了十七層。
電梯門打開,外面還是一片漆黑,只有電梯裡的光往外小心地試探,伸了半米就融入黑暗,黃了一圈的邊。
楊先走出去,用力踏了幾下,聲音遠遠傳開,電梯門慢慢關上,也將最後一絲光收了回去,顯示屏上的數字也停在了17,紅色的光點亮着,像是一顆顆紅色的眼球。
楊先不怕,這層遭過火,整個線路大修過一次,沒修好,感應燈時好時壞,所以只能白天帶客人過來看,晚上膽量再壯的人也不敢。
他又跳了幾下,摸到門口,感應燈還是沒亮,他也不在意,掏出鑰匙,唰啦啦地響,聲音在牆面間反彈回震,走廊遠端也傳來類似的聲音,好像另一戶人家那裡也有人掏鑰匙開門。
這戶火災,死了一家人後,對面那戶馬上就搬了家,房子也掛出去賣,只是一直沒賣出去。隔壁兩家也是一樣。也就是說ABCD四套房都空了。
楊先開了門,開了燈,坐在客廳地板上,靠着白牆躺下來,看着天花板,無比輕鬆。
這裡沒有人,沒有壓力,至於那些可能有的髒東西,他不知道自己信不信,只知道自己無所謂。
如果真有的話,他倒想抓住一個問問看,他們在下面會不會也擔心錢的問題,要是有的話,他想大笑幾聲,然後打消自己去死的念頭,老老實實想着在活的時候把錢賺了。
至少把債還了。
跟其他人差不多,他煩惱的原因只有一個,欠錢了,一大筆錢。
可是讓他生氣或是煩惱的不只是欠錢,而是爲什麼欠錢。
這裡寧靜的像是夜晚的公墓,更好的一點,是連小蟲的叫聲都沒有,重新鋪過的地板涼的滲人,天花板上還有一點點的黴斑,據說是上層的人家搬走了,漏水滲下來弄成的。
楊先不在意,在這裡他可以想很多事,不受打擾。不用擔心老婆半夜醒來,擔心地看着他。
他欠的錢不多,200萬,在這個隨隨便便房價上萬的年代,真算不了大錢,可問題是他賺的也不多。
而且這錢不是他欠下的,老爸辛苦了一輩子,子女成家立業,就想着拆了老家的房子,重新造幢高樓,七層,一層自住,剩下全部出租,過上包租公的幸福生活。
然後房子拆了,也建起來了,老爸以前當過包工頭,僱了羣工人,帶着一起幹,辛辛苦苦忙了三個月,蓋好七層樓。
最後一算賬,傻眼了,花了兩百萬。
一開始,楊先不知道這件事,那時他剛進公司,一心忙着工作,等老媽實在熬不住,跟他說了家裡的狀況,他才知道。
“別人六七十萬就能建好,爲什麼老爸花那麼多?”楊先怎麼想也想不通,村後面新建了工業區,不少外地人來打工,租房的需求一下子上來,村民們都忙着拆老屋蓋新房,又不是沒人蓋過,大概的預算大家都心裡有數,怎麼會花掉那麼多?
老媽訴苦,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老爸的性子,做事一定要做好,用料要用足,別人用一包水泥,他用三包,一層就花了別人兩層的錢,怎麼不虧?
又說之前辦廠子,年年虧損,爲了面子,借錢硬撐下去,現在廠裡沒生意了,還是不肯註銷,手機的彩鈴聲都沒變,還是天發機械歡迎你。
現在房子蓋好了,卻租不出去,村裡建房子的人太多,而租房的人卻沒想象的那麼多,隔壁村又新建了個工業區,打工的人分流到那邊去,這邊就更顯冷清。
最後一層的租金降到兩萬一年都租不出去。
父母都老了,楊先只能抗下債務,一點點地還,每年攢下的錢只夠還利息,不知什麼時候到頭。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黴點看,看久了,黴點開始晃動,拼接組合,幻化成一張人臉,兩個點,一條線,似是對他獰笑。
楊先眨眨眼,繼續盯着看,無所謂,他甚至有點期待,工作、省錢、還錢,這日子他過得太久,孩子的補習班沒得上、貴的水果沒得吃、冰箱壞了修不起、老婆自從結婚後就沒買過一件新衣服、化妝品也省了,他本不該過這樣的生活,都是因爲那個男人所謂的“面子”,莫名其妙地擔上這樣的債務。
錢、錢、錢!
只要腦子一空下來,“錢”字就衝進來,填滿他身體的每一寸空間,連呼吸都帶着一分一釐的利息。
他還真不怕鬼,欠錢比鬼可怕多了。
鬼是嚇人,頂多要命,錢不只要命,還要你身邊人的命,而且是最痛苦的那種死法,最屈辱、沒尊嚴、被人唾棄的那種死法,慢慢窮死,死在鄰居、親戚、朋友、同事、乃至陌生人鄙夷的眼神中。
死在你開着2005年產的老別克出去,路口碰上一輛寶馬,主動倒檔騰出空間,讓對面先開。
死在親戚送你老婆一袋又一袋的舊衣服,老婆對着鏡子開心地一件一件挑出來,比劃着穿。
死在逛商場,經過玩具店時,女兒拉着你的手快速走開,目光卻流連在那些金髮娃娃身上。
死在女兒喜歡吃櫻桃,你卻只能給她買蘋果。
死在老媽在醫院做個小手術,出院後,只能坐出租車去接她,因爲車老了,輪胎也磨平了花紋,捨不得換輪胎,上不了高速。
要是有鬼的話,他倒開心了,原來也有一處錢也不能主宰的世界,他很想問問是不是當鬼真的要上面的親人燒紙錢,要不在陰間也只能當個擡不起頭的孤魂野鬼。
要是那樣的話,楊先也不想死了。反正上面下面都一樣。
哈哈哈——
楊先輕輕地笑起來,整個身子都抖起來,像一尾剖了肚的魚拍在砧板上。這個笑話真好笑,欠錢歸欠錢,他的幽默感還在,當然只有自己知道。
咚、咚、咚。
楊先慢慢止住笑,撐着從地上起來,幻覺?回聲?要麼是樓上的腳步聲?樓上都沒人住了,哪來的腳步聲?
咚、咚、咚……
又是三聲,楊先站起來,側過耳朵,確定了方向,是門口。有人敲門。
他看看時間,夜裡1點鐘,不算太晚,許多人的夜生活纔剛剛開始,可是在這着過火、死過人的十七層,卻不一樣。
就是白天也從來沒人敢來這裡,大廈的清潔工從不到這層來,當然也沒有什麼好打掃的。保安巡邏也會自動跳過這個樓層。
更別提晚上了。大晚上的,外面的燈又壞了,是誰?
楊先提着腳後跟,屏住氣,走到門口。
咚、咚、咚!
他關掉屋裡的燈,房子裡的光死了,眼睛昏了一陣,習慣了黑暗,隱約分清了屋內物件的輪廓,再加上客廳那堵大白牆的反光,楊先往門縫裡看,外面擠進一些光,像是死屍蒼白枯槁的手指胡亂撥弄着,又有些陰影左右移動。
咚、咚、咚咚!
外面那個東西敲得更急了,門都震起來。
楊先身子抖了一下,去撥貓眼的遮光罩,遮光罩上惹了半面綠色的銅鏽,手指觸上去沙沙的顆粒感,像是染上了毒藥,麻麻的。
他搓了搓手指,彎腰湊過去,右眼貼在貓眼上往外張。
黑漆漆的一片,全是黑暗。
咚咚咚咚咚咚!
不止是門板震動,連視野中那片黑暗也跟着震起來,慢慢遠離,周圍一圈泛出褐色、白色的光,然後是一張照得慘白慘白的臉,在貓眼扭曲的視野中變形。
是人眼。楊先意識到和門外那個人對上了眼,看了半天,胸中一陣煩悶、噁心想吐。腦子亂糟糟的,卻又升起一種期待感。
他開了門,門口站着一人,穿着米黃色的外套,戴個頭盔,手機閃光燈開着,照亮地板,又反彈回來,照得下巴、鼻翼、眼窩處發亮,額頭、眼睛、鼻樑反而暗下去。
那人嚇了一跳,尖叫一聲。
楊先問:“什麼事?”
“外、外賣。”那人提着一個塑料袋,裡面平着凸出一個方正的形狀,還散着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