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點點滴滴就像播放電影一樣，一幕幕的才我腦海裡重現，有難過，也有感動，但更多的是溫馨！
我承認，我失神了！
直到程楠走過去，拘束的拿着紙巾擦拭相框上的灰塵，我才意識到自己在主人家的失態。
程楠很可愛，以爲我在嫌棄相框上的灰塵，拿着紙巾擦了擦，又紅着耳朵過來打手語解釋時間太久，忘記擦灰了。
看着程楠對我小心翼翼的樣子，我首先想到的是他爲什麼會有陸耀陽的照片，可初次到主人家就問這樣的問題，又顯得太突兀。
更何況我這一問，豈不是暴露了和陸耀陽有交情？
“我是覺得這照片上的男人有點老，沒你帥！”我一方面想採取曲線政策側面打聽，一方面也不忍心讓程楠拘束。
程楠也是個實在人，生怕我會對他不感興趣似的，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遞給我。
我盯着這靦腆男孩愣了幾秒，才伸手接過手機。
手機上編輯的內容，我在看之前想過無數種答案，甚至還開始猜想程楠是陸耀陽安排的託，卻沒想到陸耀陽跟程晨有關。
程楠不能說話，通過短信形式告知我，程晨的母親死之前發過最後一張照片給他，他也不認識這個男人，猜想可以通過這個男人找到程晨的親生父親，但程晨媽媽臨死前交代，不許去尋找程晨的生父。
嗯，很好！
掃完這條信息，我悄然的鬆了一口氣。看來老天總算開了一回眼，讓我遇到戰友，都不想接觸到陸耀陽。
幾杯茶下肚，我有想離開的意思，可程楠卻彆扭着期待我同意合租的決定，甚至連房租合同都擺上了檯面，看來是提前做了準備，這讓我有點開不了拒絕的口。
說實話，我同情這舅甥倆，但不意味着我會同意住進來，雖然程楠不見得會越界，但孤生男女終究是非多。
“程楠，謝謝你對我這個老師的信任，程晨的事情我聽到後很難過，如果可以我們做朋友……”我正在酌情拒絕，可話還沒說完，就被門口噠噠噠的高跟鞋給打斷。
“莫老師同意一起過來住實在是太好了，這段時間都把大家給愁死了！”我正想一口氣接着說完，門口就響起了尖銳又熱情的女高音。
我向來討厭有人爲我自作主張，可看到程楠殷切的眼神，只感覺天空飄着兩個字：完了！
“程楠，快點叫莫老師來吃飯，嬸嬸們都把飯做好了！”踩着高跟鞋的摩登女子熱情的招呼着，可看我的眼神卻帶着莫名的敬意，這讓我不得不也跟着禮貌待人。
我一時間搞不清狀況，只得求助於不會說話的程楠，這才發現自己尋找的求助對象比我還無助。
“那個……飯我就不吃了，我約了朋友……”
“那程楠開車去把你朋友一起接來感受感受我們濱城的家宴，保管你們今生難忘！”
這大姐很有意思，我都已經拒絕得很明顯，可她跟沒看見似的過來挽我的手，自顧自的安排了程楠去幫我接那個並不存在的朋友。
程楠撿起茶几上的鑰匙，作勢要去幫我接，被我急忙伸手阻止，“別別別，我留下吃飯，至於朋友改天再約，改天再約。”
全程拉着我手的小程晨聽說我願意留下，興奮得跟個小麻雀似的，在地上原地蹦躂，程楠的嘴角微微上揚，但很快一閃即逝。
盛情難卻，我長這麼大算是第一次深刻感受到這個成語的含義。
可我什麼場面沒見過？曾經爲了千把塊的獎金，像哈巴狗一樣流連於各種飯局，這種淳樸的小鎮聚餐我很有信心應付。
然而，當我和程楠牽着程晨的手抵達吃飯現場時，我想撒腿逃跑。
空曠的院子裡擺了十幾桌的菜，烏壓壓的一羣人自行分開站在路的兩邊，朝我掃過來的目光讓我很排斥，而我只能露出個煩躁又不失溫柔的微笑。
“莫老師，你別見外，難得有老師來租房，我們程家人順便選今天一起聚餐了。”領路的大姐笑嘻嘻的介紹這陣仗。
我不禁啞然，這哪裡是隨便的家族聚餐，擺得這麼隆重哄鬼啊！
“莫老師今晚是貴客，坐主桌！”
“程楠，你照顧好莫老師啊！”
人羣中聽到人這樣吆喝，而後衆人紛紛開始落座，而我卻沒了吃飯的興致，還得機械的坐到主桌擔當飯局的焦點。
“莫老師，能找到像你這麼有文化的你跟我家程楠合租，是我們程家的福氣啊，這舅甥倆我們平時都各忙各的又照顧不了，程楠這樣子你也知道！”主桌的長者一邊向我倒苦水，一邊端着杯子對我敬酒。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端着白酒打算好爽的幹，可轉念一想，作爲老師得要有爲人師表的樣子，在空中的手變了方向去端紅酒。
等我端着酒杯再對上老者的目光，那拒絕的話卻變成了，“爺爺我沒您說的那麼好，我只是一個租客而已！”
“莫老師，你別覺得有壓力，我們程家平時難得相聚，今天早上大家聽說程晨的老師想過來租房，老爺子放話要求程家人都放下手頭工作趕回濱城慶祝，程晨身邊多了一個人熱鬧，咱們程家高興！”身邊的大姐接了我的話，表情真誠得挑不出半點雜質，卻讓我的心悶得越來越難受。
說實話，我平生討厭熱鬧，可看着這麼熱鬧的大家子，我一時間竟討厭不起來！
像這種熱情又淳樸的大家庭，我還是第一次感受到，沒有新奇，心裡裝得更多的是心酸。
程楠雖然是啞巴，可他終究是幸福的，他有這麼多親人關懷，而我媽還在京州的醫院依舊沉睡，可我卻逃離悲傷現場不願清醒。
他們越熱情，我卻想逃離。
長者們始終沒法融入年輕人的世界，幾輪酒後，飯桌變了格局，年輕的兄弟姐妹拼成一桌，年紀大的幾桌。
年輕人調侃的過程中，一堆堂兄妹鬧得最歡騰。
“程楠哥你穿這衣服不熱哦？”一姑娘靠到我身上調侃程楠，我才發現程楠似乎只是在我面前靦腆，在其他人面前姿態還挺man。
我側臉盯着這啞巴帥哥，正期待他的新反應，身側一個男的卻搶了他的風頭，“程楠這個叫時尚，你懂個屁啊！”
“切，你懂時尚你了不起，我不懂時尚我捨得花錢，昨天出差我給程楠哥買了一件襯衣九千多塊。”
“這點零頭程楠哥一個小時就賺回來了，你這點錢也好意思拿出手。”
“哥你這話傷人，兄妹間談錢傷感情！”小姑娘故作生氣了幾秒，在衆人鬨笑中又扭頭看向我，“莫老師，週末跟我們一起去爬山吧！”
這兄妹之間的調侃讓我想到了顧林對我的場景，我正在發愣，一男的搖着杯子搶了我的話，“先別商量那麼遠的事，你們幾個誰有空幫莫老師搬家？”
“我有空啊！”
“我也有！”
“問問莫老師確定一下搬家時間！”
……
我乾笑着，心裡卻裝着無數個mmp，我壓根沒想過要合租好伐？
我知道這樣的心情很不禮貌，要遇到這麼熱情的房東以房東家人簡直就像在狗屎裡找到鑽石一樣。但我真心的害怕接觸這種溫馨的大家庭，接觸得越多越覺得自己罪孽深重。
我端着紅酒，不動聲色的小抿一口，纔不顯山露水的開口，“我還安排好！”
嘰嘰喳喳的兄弟姐妹們突然安靜下來，我才發現程楠瞟向衆人的眼神有些犀利，一時間百感交集，腦子裡浮現的都是陸耀陽的影子。
這人有時候喜歡犯賤，往往傷得越痛的越容易念念不忘。
我最終在程家人殷切的關照下，離開了飯局，程楠送的我。
也許是將自己封閉得太久了，遇到點溫暖的場景就容易感傷，上車後我眼睛就溼潤了。
我深吸一口氣，扭頭看向開車的程楠，不知怎麼的就開口問了一句，“有沒有興趣陪我喝一杯？”
說完後我又覺得好笑，我究竟是有多壓抑，逮住一個初次見面的啞巴，開口就邀請人家陪喝酒？
“你看看像我這樣的老師你還敢跟我合租嗎？我們才初次見面你不怕我是騙子啊？”我淡笑着強調自己的缺點。
程楠耳朵又開始發紅，抿着嘴認真的開車，這車開得有點久，我也沒意識到問題，只是靠着椅背又開始自言自語，“你又不會說話，又開着車，真不知道我在瞎嚷嚷什麼鬼話！”
說着說着鼻子就開始泛酸。
不知道爲什麼，今晚特別想陸耀陽。
直到一罐易拉罐啤酒映入我的眼簾，我才意識到程楠將車開到了江邊，而身後就是我的原住處。
有的人第一次見就知道他很透明，實誠又單純，適合做知己，程楠就是這種人。
我沒接他的啤酒，只是斜眼看着他輕笑，“你對我這麼客氣，這下子如果我不合租都變得不好意思了！”
程楠編輯了一條短信遞給我，【如果今晚我家人讓不開心，我會很無助！】
“不，你們程家讓我感覺很溫暖，我從來沒有遇到這麼好的房東過！”我看完短信，笑着說完又覺得自己太過於矯情。
既然快樂的環境爲什麼要避開？又不是純情男女談戀愛需要避嫌，講究這麼多幹什麼？
【那要合租嗎？】
【ok，房子和房東我都很滿意！】
我沒說話，拿出手機在編輯了這樣一句話。
這回。
程楠笑了，依舊帶着一絲靦腆。
我和程楠告別後，走到轉彎處，卻忍不住蹲下來抱着膝蓋哭。
講真，這種行屍走肉沒半點寄託的生活，我很迷茫。
耳邊傳來腳步聲，我擡頭對上程楠驚訝的眼神，我以爲他會安靜的陪伴我，沒想到他只是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排字遞給我：【爲什麼叫莫念？】
我抹了把臉，苦笑，“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