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愛說完之後見萬度歸久久不表態,心下稍稍有些着急,“將軍,此乃千載難逢的良機啊,錯過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
萬度歸終於開口:“就憑你我二人?實力太單薄了一些吧?”
宗愛笑道:“自然不止你我二人,咱家在宮裡宮外都有人,朝臣之中也有不少盟友,在各地方也有邊鎮大將和封疆大吏支持,只要將軍答應配合牽制右衛和驍騎軍,宗室和朝廷大臣們那邊由咱家來應付!”
“有些人要官,咱們給他升官;有些人要爵位,咱們就給他們爵位;有些人要錢財,咱就給他們錢財,無非是讓出一些利益罷了,只要大局掌握在咱們手裡,這點蠅頭小利算什麼呢?”
萬度歸權衡良久說:“你都聯絡了哪些人?”
宗愛說:“將軍若是表態答應,咱家自然會把已經加入的人告訴將軍,到時候也方便大家都彼此互相配合和照應”。
萬度歸卻是有些猶豫,說道:“雖然皇帝駕崩了,但咱們還不知道遼東的後續事件發展,也不知道皇帝是否留有遺詔······”
“將軍,你認爲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先帝有機會立下遺詔嗎?隨軍大臣們都死光了,事情的後續發展咱家不清楚,但咱家敢斷言絕對不樂觀。現在只有咱們知道消息,佔有先機,一旦消息被朝中各方勢力得知,咱們還有什麼優勢?”
“將軍,咱家跟你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你我都是漢人,將軍應該很明白漢人在朝廷中的處境,鮮卑人從來沒有把咱們當過自家人吶。如今朝廷無主,皇位空缺,平城各方勢力一旦得到消息勢必掀起腥風血雨,到時候可不是你想明哲保身就能夠安然無恙的,將軍難道不知‘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的道理?與其等着其他人來找麻煩決定你的前途和生死,不如由我們自己來做決定,將軍以爲呢?”
萬度歸年紀不大,卻已經經歷了三朝,他哪裡不明白在權利更替期間朝廷上下任何人都不可能真正置身事外,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如今是左衛軍大將,就算他沒有任何動作,只要有人想當皇帝就絕不可能忽視他的存在,他必將成爲各方爭奪或者算計殺害的對象。
“好,這事本將幹了!”萬度歸終於下令決心表態,“你有何打算?”
宗愛見萬度歸答應,當即與他說出自己的計劃。
兩人計議良久,宗愛才告辭離去。
隨後,宗愛連夜進宮,按照宮中的規矩,一旦入夜宮門緊閉是不能隨便開門的,但宗愛是誰?這點小事怎麼難得倒他?
進宮之後,宗愛一邊走一邊對賈周吩咐:“派人去把步六孤麗叫來見咱家!”
“是!”賈周答應,對身後一個小太監點了點頭。
數年前拓跋健從漠北征戰歸來時與拓跋丕爭奪皇位,步六孤麗的父親步六孤俟在武州關的交戰中被尉眷給斬了,步六孤麗那時才十八歲,拓跋健爲了安撫功臣之後給他升了官,但他總歸是失去了父親這個靠山,頗受同僚的排擠,日子過得很是艱難,他一怒之下去投奔了宗愛這個當時頗受皇帝信任的太監。
有了宗愛的照拂,步六孤麗的日子就很好過了,宗愛還屢次向皇帝舉薦他,讓他在宮中當任宿衛將軍,如今已是官居三郎幢將。
三郎幢將雖然只是一個幢將,但它是統領內三郎這些皇帝左右侍從武官的將軍,其份量可不是一般的幢將能比得了的。
宗愛回到自己在宮內的住所,才喝了小太監送來的一口茶水,步六孤麗就全身披掛的走了進來向他抱拳說:“末將拜見大監,不知大監深夜召末將前來有何吩咐?”
宗愛道:“伊利(步六孤麗的字),屬於我等掌權的機會來了!”
步六孤麗一愣,“大監此言何意?末將怎麼聽不明白?”
宗愛當即把皇帝在征伐燕國途中死於龍城之下的消息說了出來,說完又對步六孤麗說:“如今只有我等知道消息,我們必須要抓緊時間另立新皇才能在接下來的朝廷中掌控話語權,若是讓別人搶了先,只怕就是你我的災難了!”
步六孤麗的年紀雖輕,卻是一個殺伐果決之人,他當即抱拳說:“伊利一切以大監馬首是瞻!”
“甚好!”宗愛心情大悅,他當即對步六孤麗說:“待會兒咱家去見懿妃,與她商議扶持皇子仁登基爲帝,仁是她的兒子,她必定願意,但冊立新帝乃是何等大事,皇子仁年紀又小,他的幾個叔父肯定覬覦皇位,而且宗室方面也肯定會有反對的聲音,特別是內都幢將延普一直與咱家不睦,到時候他必定反對······”
內都幢將乃是三郎幢將的直屬上司,其下屬除了三郎幢將之外還有細射幢將,細射幢將統領內細射,都是由鮮卑貴重子弟當中勇健善騎射者充任。
步六孤麗眼睛裡閃爍着寒光,抱拳說:“大監放心,到時候末將知道怎麼做!”
“好,你先回去暗中聯絡下屬兵將,等候咱家的指令!”
“是,末將告退!”步六孤麗抱拳答應後退了出去。
宗愛起身眯着眼睛,腦子裡思索着自己的計劃,他神色堅定,對賈周吩咐:“走,咱們去見見保太后!”
“是!”賈周答應,讓兩個小太監在前面引路。
保太后竇氏,乃是太武帝拓跋燾的乳母,太武帝剛出生就死了生母杜氏,後來明元帝就讓當時還只是宮女的竇氏做他的乳母,太武帝登基之後感念她的養育之恩尊她爲保太后,拓跋燾死後,她依然在宮中地位很高,拓跋健的母親尹夫人也在他十二歲的時候死了,但他沒有乳母,因此也如拓跋燾一樣繼續尊竇氏爲保太后。
宗愛很快來到了竇氏居住的宮殿,經宮女通報之後等了一盞茶的工夫得到了竇氏的接見。
“奴婢宗愛拜見太后!”宗愛向竇氏行了大禮。
竇太后四十多歲了,在宮中已生活了二十多年,保養得很好,跟三十多歲差不多,她沒進宮之前已經成親,是個婦人,是因夫家犯罪受到連坐才充入宮中爲婢的,還有兩個女兒與她一道進宮爲婢。
竇氏笑着擡手:“宗大監今日怎的深夜來見哀家?是有要事麼?”
宗愛東張西望,拱手說:“奴婢有要事要向太后稟報,還請太后摒退左右!”
竇氏沉吟一下,對服侍的宮女們揮了揮手,宮女們做了萬福禮之後依次退了出去。
宗愛見寢宮之內只有他和竇氏了,湊上去低聲道:“太后,奴婢得到絕密消息,陛下在遼東遭遇部將朱修之臨陣倒戈,駕崩了!”
“什麼?”竇氏驚得神色鉅變,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陣顫動。
“噓——”宗愛急忙捂住竇氏的嘴,“太后不可慌張,此事如今只有咱家和有限幾人知曉,若是傳揚出去,只怕朝廷頃刻間就會打亂啊!”
過了半響,竇氏總算是回過神來,“消息······屬實嗎?”
“絕對屬實,這事發生十來天了,但消息一直被幽州刺史趙俊生下令封鎖,但凡往平城這邊送消息的人都被攔截了,唯獨只派人通知了奴婢,就是擔心消息一旦傳來勢必引發內部混亂和來自外部的攻擊!”
竇氏的目光從散亂狀態聚焦在宗愛臉上,“你來告訴哀家這件事情,是想趁着消息未傳來之前謀劃,立即冊立新皇?”
“是的!”宗愛拱手,“奴婢是這麼想的,由太后下懿旨召集羣臣進宮議事,宣佈陛下駕崩的消息,然後冊立新皇登基!”
竇氏眼中精光一閃,“你意屬誰繼位?是樂安王、建寧王、新興王?又或是年僅四歲的皇子仁?”
“太后,若是讓樂安王、建寧王和新興王他們三兄弟之中任何一人繼位,他們可會聽太后您的?到時候他們只怕不會允許太后插手朝廷大小事務吧?可是太后若是辛辛苦苦擁立一位帝王,到最後您連說話都不管用,這又何苦來哉?”
這番話說得竇氏神色不停的變化,她本是一個性格善良的女子,要不讓當初做拓跋燾的乳母時也不會把他當親生兒子一般撫養教導,可這些年來的宮中生活讓她明白一個道理,一個女人在宮裡若是說不上話,沒有權勢,只會淪爲權利鬥爭的犧牲品。
良久,竇氏想明白了,她不求權傾朝野,但至少要保證自己在宮裡和朝廷上下有足夠的話語權。在拓跋燾還在世時,她這個保太后那可是實打實的太后,皇帝把她當親生母親一樣看待,有些朝政軍國大事還會詢問她的意見和想法,可拓跋健繼位之後就不一樣了,她失去了宮人們的敬畏,也失去了一些話語權,甚至一個小小的椒房在她面前都敢指手畫腳。
如今,她知道她有機會奪回自己的話語權了。
“宗愛,說說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吧!”
宗愛一聽就知道竇氏答應站在他這一邊了,當即把自己的想法向她和盤托出,徵得了她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