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一章 我不在乎

“聞道學宮”之巔,狂暴而絢麗的焰光漸漸散去,露出聞道聖人那飽受重創的身軀。

白色長袍支離破碎,將一身皮開肉綻的傷口展露在外,臉部和胸口早已是血肉模糊,其餘各處的肌膚表面,也紛紛呈現出焦黑之色,還隱隱冒着青煙,若非擁有強大的聖人靈力,恐怕他早就被“暗神殿”三大殿主的火焰靈技化爲灰燼。

“砰!”

此時的聞道聖人雙目無神,身軀如同驚弓之鳥,呈自由落體之態,向下筆直墜落,重重砸在宮殿前的山崖之上。

世間至強者之一,這個時代最早成就聖位的聞道聖人,竟如同一灘爛泥般平躺在地,身上已然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聞道老兒!”

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了在場的所有聖人,郭天威口中悲呼一聲,身形疾閃,瞬間出現在聞道聖人殘破的身軀旁,果斷自懷中掏出一顆瀰漫着香氣的寶貴丹藥塞入其口中,試圖扭轉乾坤,挽回這位老友的性命。

“七星老兒,你這是什麼意思?”

凌霄聖人眼中的驚異之色一閃而逝,直視七星聖人,冷冰冰地問道。

“什麼意思,你還看不明白麼?”

七星聖人淡然一笑,腳下跨出一步,瞬間出現在墨迪笙身旁,與三大殿主並肩而立,眸中閃過一絲得色。

“原來你們早就勾結在了一起。”冰螭聖人眼中精光閃耀,口中喃喃道,“難怪墨迪笙敢率先對各大聖地動手,好算計,當真好算計!”

“如今咱們這邊有四位聖人,你們卻只有三人,還要動手麼?”沈巍洋洋得意道。

“這下麻煩了。”冰螭聖人與凌霄聖人對望了一眼,苦笑着道,“若是天劍老兒在場,還能放手一搏,如今還真是拿他們毫無辦法。”

“你不用指望天劍老兒了。”墨迪笙淡淡地說道,“他已經先一步去跟閻王爺報到了。”

“什麼!”三大聖人聞言,更是面色劇變。

“不瞞你們說,來這裡之前,咱們幾個剛去過‘天劍山脈’。”沈巍獰笑道,“如今世間已無‘天劍山莊’。”

天劍聖人身死的噩耗,猶如一記重錘,對本就心神不定的三大聖人造成了更爲沉重的心理打擊。

“爲什麼!”郭天威睚眥目裂,擡頭狠狠瞪着七星聖人,咬牙切齒道,“爲什麼要投靠墨迪笙?你身爲聖人的骨氣呢?”

聞道聖人的軀體漸漸冰涼,郭天威的丹藥,顯然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直教他義憤填膺,悲痛不已,恨不得直接衝上去和對面四人拼個你死我活。

然而,一道倩影自腦中閃過,就如同一盆涼水當頭而下,抑制住了他沸騰的熱血。

“我並沒有投靠墨迪笙,‘七星閣’與‘暗神殿’之間,只是合作關係。”七星聖人搖了搖頭,緩緩說道,“魏老弟,換做從前,你怕是早就對我出手了,如今居然能夠隱忍這麼久,成了婚的男人,果然大不一樣麼?”

“郭天威最厲害的地方,就在於他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銳氣。”墨迪笙看向郭天威的目光之中,帶着一絲輕蔑,“爲了一個女人,竟然拋棄了自己的血氣,他算是廢了。”

“放你孃的臭屁!”郭天威破口大罵道,“有種過來單挑,看老子不打得你滿地找牙!”

“魏老弟,這樣子幼稚的言語,就莫要再說了。”七星聖人循循善誘道,“現在的形勢,相信你也能看得明白,不如早早加入到我們這一邊來,既可以保全性命,又能夠守護家人,豈非兩全其美?”

冰螭聖人和凌霄聖人面色微變,看向郭天威的目光之中,不自覺地有些緊張。

儘管處於敵對陣營,在兩人內心深處,卻並不否認墨迪笙的觀點。

成婚之後的郭天威,變得軟弱了!

“許多人在背地裡取笑我老牛吃嫩草,娶了個只有自己十分之一年紀的小姑娘。”郭天威凝視着七星聖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但是我不在乎。”

七星聖人微微一愣,不明白郭天威爲何忽然轉移話題。

“只要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反對,那又如何?”郭天威的嗓音愈發嘹亮,吐字愈發鏗鏘,“記得她曾經說過,我在她心目中,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囉裡囉嗦的,你到底想說什麼?”沈巍眉頭一皺,不耐煩道。

“若是因爲打不過就投降……”郭天威忽然咧嘴一笑,“那我還算什麼大英雄?怎麼對得起她的期待?”

“什麼英雄,什麼骨氣,哪裡有性命來得重要?”七星聖人嘆了口氣,“你可知自己的選擇,關係着‘思斷崖’上千號人的生死存亡?都快三百歲的人了,還是這般天真,太讓人失望了。”

“若是跟隨我戰敗而亡,相信無論是她,還是‘思斷崖’上下,都不會有半句怨言。”郭天威雙足離地,緩緩升至高空,眼中的光芒,竟是前所未有的堅定,“可若我爲了自身安危,而甘願屈居你們這幾個混蛋之下,只怕她一定會後悔嫁了這樣一個懦夫,所有‘思斷崖’的長老和弟子,也會永生永世擡不起頭來。”

這一刻的郭天威身上,散發出無與倫比的氣勢,一個頂天立地的狂暴巨人浮現在“聞道學宮”上空。

巨人的形象,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如同真實存在一般,眼中的紅光與口中的獠牙交相輝映,令人望而生畏,不自覺地想要退卻逃避。

又是個憨人!

該死,當真該死!

望着氣勢凌然,道心堅毅的郭天威,沈巍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天劍山莊”一衆劍修的形象,一想到那柄集合了上百人之力的銀色光劍,他心中本能地顫慄起來,羞憤與痛恨交織蔓延,化作刀劍一般的光芒,自眼中狠狠射出,彷彿要將這位來自“思斷崖”的聖人捅成馬蜂窩。

“說得好!”

一個熟悉的嗓音忽然自下方響起,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聽見這個聲音,三大殿主臉色登時陰沉了下來。

七星聖人也不知身負何種秘法,面貌始終模模糊糊,令人無法看清,然而他的眼神之中,也不覺流露出震驚之色。

反觀冰螭聖人、凌霄聖人和郭天威這一邊,卻不約而同地露出喜色。

“聞道老兒?”郭天威只道是自己的丹藥起了作用,興奮地低頭看去。

卻見山崖之上,聞道聖人的屍身依舊橫臥在地,一動不動,四周的地面上殘留着斑斑點點的血跡。

然而下一刻,三道人影自下方宮殿的正門口緩緩走了出來,當先一人,居然是名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

女子生得肌膚賽雪,眉目如畫,一襲粉色連體長裙將曼妙玲瓏的身姿緊緊包裹着,更顯風姿綽約,儀態萬方。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卻是她那雙眼睛。

清澈明亮,卻又充滿了深邃而神秘的光芒,彷彿蘊含着星辰大海,宇宙銀河,令人一眼望去,就會不自覺地被深深吸引,捨不得移開視線。

好一個尤物!

看見粉衣女子的那一刻,沈巍心頭一顫,竟然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強烈慾望,想要將眼前這名絕色麗人佔爲己有。

緊隨在粉衣女子身後的,乃是一名看上去不過中年的白衣男子,他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右手輕輕搭在粉衣女子左肩之上,始終未曾放下。

看見白衣男子的瞬間,上空中的七大聖人無不神情劇變,心思各異,當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原來這名白衣人,竟是適才遭到七星聖人偷襲,又被三大殿主一通暴揍的聞道聖人。

怎麼回事?

帶着疑惑,衆人的目光落在了兩人後方的第三個人身上。

這第三人,卻是一名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白色的衣衫布料粗糙,清秀的臉龐上,帶着懶洋洋的笑容,令人不自覺地生出親近之心。

“是你!”

“鍾文!”

看見少年的那一刻,沈巍與凌霄聖人同時驚呼出聲。

原來這奇特的三人組合,竟依次是南宮靈、聞道聖人和鍾文。

“凌霄前輩,又見面啦!”鍾文笑嘻嘻地衝着凌霄聖人打招呼道,對於一旁咬牙切齒的三殿主沈巍,卻是毫不理睬。

“看不出來,你的名頭還真不小。”聞道聖人瞥了鍾文一眼,笑着揶揄道,“連當世聖人之中,也有那麼多人認得你。”

“過獎、過獎。”鍾文洋洋得意道,“不瞞您說,這兩位聖人,還都被我揍過哩。”

聞道聖人以爲他胡亂吹噓,呵呵一笑,並不答話,反而擡頭看向上空的七星聖人:“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你倒還真捨得下狠手,簡直太讓人傷心了。”

“你在搞什麼把戲?”七星聖人瞅了瞅地上的“聞道聖人”屍身,又看了看宮殿門口那活蹦亂跳的三人,驚疑不定,再也不復從容。

“有人告訴我說七星聖人投靠了墨迪笙。”聞道聖人微微一笑,鬆開了搭在南宮靈肩膀上的手掌,“我還不敢相信,想不到居然是真的。”

就在他的手掌與南宮靈斷開接觸之際,地上的“屍身”顏色開始逐漸淡化,竟連同四周的血跡一起消失無蹤,哪裡還有什麼“聞道聖人”?

“原來是幻術!”七星聖人眼中閃過一絲恍然之色,心頭卻更是震驚。

能夠騙過聖人,那得是什麼級別的幻術?

“聞道老兒竟然精通幻術?”厲天帝忍不住問道,“怎麼沒聽殿主說起過?”

他素來心高氣傲,不將天下英雄放在眼中,晉升聖人之後,更是蠢蠢欲動,恨不得與各大聖地的聖人逐一切磋。

然而,眼前的詭異景象,卻令他自信心大爲受挫。

只因自始至終,他都未曾意識到,自己竟然一直身處在幻覺之中!

這不啻意味着,聞道聖人的實力深不可測,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聞道老兒修的絕不是幻道。”墨迪笙搖了搖頭,伸手指向聞道聖人跟前的南宮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纔施展幻術的,應該是她。”

“不錯。”七星聖人接口道,“這丫頭多半是以幻術入道,又藉助聞道老兒的聖人之力,方能瞞過我等。”

“嘿嘿,哈哈,你們這四個老傢伙耀武揚威了半天,原來被一個小丫頭玩弄於股掌之間。”郭天威捧腹大笑道,“有趣,當真有趣!”

“你得意個什麼勁?”厲天帝怒道,“說得好像你看破了似的。”

“我的確沒有看破。”郭天威哈哈笑道,“可是一看見你們臉上的表情,我就開心,不行麼?”

人才啊!

凌霄聖人饒有興致地打量着南宮靈絕美的臉龐,絲毫不掩飾眸中的讚賞之意。

殊不知聞道聖人心中的訝異,並不輸給在場的任何人。

須知以幻術騙過這許多聖人,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便有他出手相助,也不過是提供了聖人級別的靈力,真正施展幻術的,卻還是南宮靈本人。

而這名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非但成功將他幻化出來,更是憑藉着手頭上十分有限的信息,將“聞道聖人”演繹得活靈活現,天衣無縫,連與自己交情深厚的郭天威都沒能看出破綻,這份聰慧,這份鎮定,直教他驚歎不已,萬分欽佩。

莫非咱們真的老了麼?

年近三百的聞道聖人腦中不禁生出這樣的念頭。

正當其他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匯聚在南宮靈身上之時,唯有冰螭聖人卻緊緊凝視着鍾文,雙目之中,透射出古怪的光芒。

救了冰兒和七長老的鐘文,就是他麼?

冰兒的心上人,竟然是這麼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

他到底有什麼好的?

回想起七長老喬伯通添油加醋的描述,鍾文在冰螭聖人的眼中,登時化身爲一頭衝進菜地到處亂拱的野豬,將整個菜園子裡最水靈的白菜一口叼走,當真是怎麼看怎麼彆扭,怎麼看怎麼討厭。

“臭小子,我正要去找你算賬。”沈巍惡狠狠地瞪着鍾文,眼中幾乎要噴出火焰,“沒想到你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好得很!”

話音未落,他腳下跨出一步,瞬間出現在鍾文頭頂上方,右掌猛地一揮,在身前凝聚出一條兇惡狂暴的黑暗巨龍,口吐焰息,張牙舞爪,對着他狠狠咬去。

鍾文待要閃避,忽然感覺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扯住,猶如陷進泥沼一般,動作變得無比遲緩,彷彿完全靜止一般,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黑暗巨龍當頭襲來,卻絲毫無法作出抵抗。

這老色批,竟然真的晉階聖人了!

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之色,深感惡人得勢,天道不公,正欲召喚白色光人相助,卻見身前的聞道聖人輕輕一揮衣袖,四周的壓力驟然消失,瞬間恢復了行動能力。

原本氣勢洶洶、一往無前的黑暗巨龍,彷彿忽然撞到了一面看不見的牆,被彈得高高飛起,口中發出一聲痛苦的嚎叫。

得了空子,鍾文“滋溜”一個閃身,躲到了聞道聖人背後,只露出一個腦袋,對着怒不可遏的沈巍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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