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等毀天滅地的氣勢對撞，位於雲頂仙宮的一衆門人卻皆是神情自若，彷彿早已經習慣了似的，依舊是該幹啥幹啥，沒有半點驚慌之色。
“師父和師叔又開始了麼？”
一位明眸皓齒、容貌姣好的翠裙仙子在殿外瓊鼻一皺，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說不出的古靈精怪，“還真是不會膩呢！”
原來林星月和枂莜嫺這對師姐妹但凡碰到一起，就要化身槓精，有事沒事都是三天一小槓，五天一大槓，往往爲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要擺出決一生死的架勢來。
混沌境大能的實力何其可怕，衆人初時總是緊張得不行，勸架的有之，撤離的亦有之，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兩大高手交手間散逸出來的氣息殃及池魚。
然而，當這樣的情況發生了成千上萬次，卻沒有一次真的打起來之後，雲頂仙宮諸人就如同狼來了故事裡的村民一般，早已見怪不怪，任你兩大高手氣勢驚天，我只管自己該吃吃，該喝喝，該讀書讀書，該修煉修煉。
那種一驚一乍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
站在綠裙仙子身旁的，正是整個雲頂仙宮的天之驕子，二代弟子中最爲光芒閃耀的扛鼎人物，“摘心手”洛清風。
耳聽殿內兩大混沌境的爭吵，他一臉凝重，眼神頗爲複雜，對於翠裙仙子的話語恍若未聞。
“洛師兄。”
翠裙仙子見他不理睬自己，眸中波光瀲灩，接着又道，“你可知道師父口中的那個小子是什麼人？爲何會讓師叔這般緊張？”
“他、他是……”
洛清風回過神來，張了張嘴待要回答，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情敵？
未來的師公？
勾結自在天的人族叛徒？
替自己祛毒的恩人？
發現自己根本無法用一句話來概括鍾文，他不禁苦笑着搖了搖頭道：“是一個來自下界的神秘人，我根本就看不透他。”
“連你都看不透？”
翠裙仙子素手掩脣，眸中閃過一絲意外之色，“下界之中，竟然還有這等人物？只可惜他得罪了天空之城，多半要慘了。”
“林星月，你再不讓開。”
這時，殿內傳出了枂莜嫺的嬌喝之聲，“可別怪我出手無情了！”
“阿嫺，你若是想勸他放棄兩界城，直接送個信不就行了？”
林星月罕見地斂去笑容，認真建議道，“又何必要本人親自去？”
“他、他是個極有主見之人。”
枂莜嫺不禁面露憂色，“只是一封信，我擔心他意識不到事情的嚴重性，未必會輕易將到手的地盤交出來。”
“不瞞你說，根據線人傳來的消息。”
林星月緩緩說道，“已經有三個無麪人從神女山出發了，倘若那小子拒不返還兩界城，勢必會和天空之城發生正面衝突，那時你又待如何？”
“無麪人？”
枂莜嫺臉色一變，眼神閃爍，支支吾吾道，“我、我、我會勸他妥協的。”
“勸他？”
林星月冷笑一聲道，“若是勸得動，一封信也就夠了，倘若勸不動，就算你本人去了，又有什麼兩樣？”
“我、我……”枂莜嫺櫻脣微張，一時卻不知該如何反駁。
對於自己在鍾文心中究竟有着怎樣的分量，坦白說她到現在還不甚明瞭，因而也不確定這個神秘的白衣青年是否真的會對自己言聽計從。
“一旦通靈海和天空之城發生衝突。”
林星月接着又道，“以你的衝動性子，多半會站在那小子一邊，和無麪人正面硬剛，一旦牽扯到混沌境，便意味着咱們整個雲頂仙宮都站在了神女山的對立面，這究竟意味着什麼，想來你不會不知。”
枂莜嫺神情一滯，頓時陷入到沉默之中，久久沒有言語。
“神女山是通往混沌之門的唯一入口。”
林星月的語氣越來越重，“一旦與天空之城爲敵，便會被剝奪前往混沌之門的資格，清風和冰心這些魂相境弟子都將終生混沌無望，爲了一個認識沒多少天的男人，就把整個仙宮的未來統統搭進去，阿嫺你於心何忍？”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
枂莜嫺神色一緊，連忙搖頭否認道，“我、我只是……”
“阿嫺，你已經是仙宮的兩大支柱之一，不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了，想必分得清孰輕孰重。”
林星月微微一笑，語氣忽然柔和了下來，“別的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你自己好自爲之罷。”
話音剛落，她便翩然轉身，腳下微微一動，婀娜的身姿瞬間消失在大殿之中，只留下枂莜嫺愣在原處，目光死死盯着地面，心中愁腸百結，躊躇不已。
“洛師兄。”
殿外的翠裙仙子再次感慨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師父用這樣嚴肅的語氣對師叔說話呢。”
“杜師妹。”
洛清風卻並沒有與她攀談的意思，只是抱了抱拳道，“抱歉，爲兄先失陪一會。”
說罷，他果斷轉身，邁開大步直奔殿內而去。
“清風，你都聽見了麼？”
感知到他靠近，枂莜嫺忽然長嘆一聲，幽幽地問道，“師父是不是個自私的人？爲了自己的感情，連你們的前程都顧不得了。”
“怎麼會？師父對弟子恩重如山，我就是幾輩子加在一起，怕也難以報答萬一。”
洛清風停下腳步，柔聲寬慰道，“混沌境也是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慾，一個凡事只考慮仙宮利益，總是不斷犧牲自己的師父，並不是清風願意看到的。”
“你也不必安慰我了，雖然我對林星月總是各種不服，卻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次她說得沒有錯。”
枂莜嫺苦笑着搖了搖頭道，“倘若鍾文與天空之城發生衝突，我多半會出手幫他，得罪神女山的後果，就算是咱們雲頂仙宮，怕也難以承受。”
“師父，那您……”洛清風忍不住問道。
“我會修書一封，力求讓鍾文放棄兩界城，再向神女山服個軟。”
枂莜嫺沮喪地說道，“但願他莫要太過固執，能夠聽我一句罷。”
“他雖然年輕，卻是心思縝密、智慧過人之輩。”
凝視着她悽然欲泣的絕美臉蛋，洛清風眸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想必能夠明白師父的苦衷。”
“但願如此罷。”枂莜嫺微微頷首，隨即挪動玉足，轉身朝着後殿匆匆而去。
“洛師兄，師叔她……”
洛清風踏出殿門的那一刻，翠裙仙子再次湊近過來，白皙的臉蛋上滿是疑惑之色。
“杜師妹。”
洛清風忽然側過頭來，凝視着她的如水雙眸，一字一句道，“爲兄要出門一趟，師父這邊還望你多多費心，若是有什麼急事，儘管用雲雀和我聯繫便是。”
“師兄……”
翠裙仙子吃了一驚，還來不及細問，卻見洛清風已然縱身而起，直衝高空而去。
決不能再讓師父傷心！
腦中浮現出枂莜嫺臉上的悲涼沮喪之色，洛清風咬了咬牙，眸中閃過一絲決絕，果斷展開身法，速度快若閃電，直奔西方而去，很快便消失得看不見蹤影。
……
“莫姐姐，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麼？”
鍾文手中握着一張信箋，打量着莫聲語清秀的臉蛋，意味深長地問道，“或者說，沒有什麼想要勸我的麼？”
“殿主大人何出此言？”莫聲語心臟微微一跳，努力讓神色保持鎮定。
“那再換一個問法。”
鍾文臉上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對於我吞併了兩界城一事，莫姐姐以爲如何？”
“殿主大人既然做出這個決定，想必自有深意。”
莫聲語的回答頗爲官方，“屬下見識淺薄，不敢置喙。”
“這是媳婦兒寫給我的信。”
鍾文揮了揮手中的紙張，“裡頭說這兩界城看似中立，實則背後站着天空之城，如果我執意不肯放棄，便會徹底得罪那個什麼神女山，怕是要有大苦頭吃，不知莫姐姐以爲如何？我該不該把兩界城還回去？”
“屬下只是區區聖人，不敢妄言神女山之事。”
莫聲語螓首低垂，輕聲答到，“不過既然連枂仙子都這樣說，想必並非空穴來風，殿主大人不妨考慮一下她的建議。”
“不敢？爲什麼不敢？整個通靈海還有誰比莫姐姐更適合討論天空之城？”
不料鍾文腳下微微一晃，竟然“倏”地出現在她面前一尺距離，臉上的笑容愈發詭異，“畢竟，你本就來自那個地方。”
“殿主大人，您、您……”
莫聲語心臟猛地一跳，俏臉“唰”地白了，瞳孔射出無比驚詫的光芒，兩頰再也看不見一絲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