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內，氣氛緊張。
周凡沒想到，顧晨對自己的底細如此瞭解。
可見人家是私下調查過自己的。
而至於自己跟熊莉是同校戀人的關係，要調查這點，必須要去母校實地調查。
可從接到電話到趕來市局技術科，如此短時間內，根本是做不到這點。
因此周凡唯一可以理解的是，警方可能早就對兩人的關係進行過調查。
所以當聽見顧晨直接開門見山的問自己，是否跟熊莉是同校，是否是情侶關係時，自己的心理建設會如此複雜。
“是還是不是？”顧晨繼續問他。
“對。”周凡微微點頭。
他知道，警方比自己更瞭解兩人之間的關係。
現在隱瞞，等於是把嫌疑往自己身上引。
因此周凡回答的相當利索，擡頭與衆人解釋道：“熊莉是我師妹，我們在學校的時候，就是一對戀人。”
“後來分開了對嗎？”顧晨做着自己的筆錄，繼續問他。
周凡不願提及往事，但現在情況不同，自己似乎必須面對。
於是周凡無奈點頭，繼續承認。
“聽說你前段時間在江北工作？”顧晨右手轉筆，問道關鍵問題。
周凡依舊點頭，感覺自己似乎被眼前的警察看穿一切。
“我之前的確在江北工作，因爲前段時間，我辭去了工作，一路旅遊，途徑江北的時候，去見了我之前的女友，也就是熊莉。”
見周凡提到熊莉，情緒有些悲傷，顧晨刻意放低了語調，輕聲說道：“你繼續說下去。”
“嗯。”周凡微微點頭，道：“因爲參加工作之後，各種受挫，心情也不是很好。”
“在學校我是風雲人物，受大家追捧，原本以爲可以帶着這些能力踏入社會，找一份不錯的工作。”
“可是，我好像太高估自己了，工作中各種被打壓，上司各種刁難，導致我當時的脾氣非常糟糕，因此跟熊莉也越走越遠。”
“直到後來她畢業，我們和平分手，她回江北工作，我繼續留在江南，說實在，我們已經有幾年沒見面了。”
顧晨將這些記錄在案，問周凡：“那你知道她有男朋友的情況嗎？”
“不知道。”周凡搖頭，若有所思：“我當時一路向北，來到江北，事先並沒有告訴熊莉，但是熊莉通過我的朋友圈看到一切，主動聯繫我，要請我吃飯。”
“那時候她們公司正好有人離職，公司繼續招人，而我又恰好是這方面專業，又有經驗。”
“所以熊莉邀請你去她的公司？”盧薇薇問。
周凡依舊點頭：“沒錯，吃飯的時候，她是這麼邀請的。”
“那你就答應了？”王警官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或者說，周凡此刻是想跟熊莉複合的。
周凡搖頭：“起先我是沒有答應的，因爲考慮到我們兩個之間的特殊關係，怕相處起來挺尷尬的。”
“而且當時熊莉就是這麼一說，我也就當她開玩笑，可是沒想到，熊莉是認真的。”
“離職的那人，對她們項目造成毀滅性打擊，幾乎是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
“如果沒有人在當時挑起重擔，重新將項目組織起來，可能她們這個團隊都要被開除。”
顧晨擡頭盯着周凡的雙眼，一臉認真的問他：“所以你決定出手相助？”
“嗯。”周凡點頭，直接承認道：“但是我只願跟她公司簽訂短期合同，項目結束，我離開。”
“所以就是在前些天，原本我是去江北旅遊，結果硬生生的幫助她們完成項目。”
“當時她公司的老闆高興壞了，一定要把我留在公司，但是被我婉拒了，我知道跟熊莉不太可能，所以我準備停止旅遊，返回江南市找工作。”
“因爲從這次項目結束，讓我知道，其實我的實力足夠強大，只是我之前太過自負，不會處理人際關係，以致於讓自己的工作時常是困難重重，所以我要在江南市重新開始。”
聽着周凡的說辭，顧晨再一次想到之前江華的口述。
這和江華描述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啊。
顧晨瞥了眼王警官和盧薇薇，似乎大家都覺得尷尬。
之前的周凡在江華口中，就是一個職業騙子，輕浮，欺騙，以至於被公司老總開除，美其名曰跳槽。
可到周凡自己口中，自己卻成爲拯救那家公司的救星，是自己自願離開公司。
到底是誰在撒謊，似乎現在還很難下定義。
但有一點周凡必須要說清楚，那就是，熊莉爲什麼會回到江南市，並且打算在這裡長期發展？
如果是爲了周凡，或許可以解釋的通。
但江華呢？兩人之間又是怎麼回事？
帶着這些疑問，顧晨繼續問周凡：“你跟熊莉一起工作了一段時間，她後來爲什麼要跟你一起來到江南市？”
“是因爲……”
聽聞顧晨的說辭，周凡剛想開口，卻是欲言又止。
盧薇薇有點小急躁，直接問她：“因爲什麼？”
“因爲……因爲她被人糾纏。”周凡微微擡頭，看着面前的顧晨道：“她告訴我，住她那棟樓的一名租客，之前一直想方設法靠近她，幾次甚至以借東西爲由，想進入房間圖謀不軌，但都被她拒之門外。”
“但是從我來到江北之後，我經常明目張膽的送她回家，也是在給那人警告，那段時間，那個傢伙似乎安分了一點。”
“可直到我決定離開江北之後，熊莉忽然找到我，她說她想去江南，否則那個人會一直糾纏她。”
“那個人是不是叫江華？”顧晨問。
周凡愣了愣神，忽然一呆：“你……你怎麼知道？”
“不要管我怎麼知道，因爲你剛纔說的這些情況，跟江華所說的完全不同，江華告訴我，他跟熊莉是情侶，都快要到談婚論嫁的時候，而且兩人已經同居，哪裡會有騷擾她一說？”
“他胡說。”聽聞顧晨的說辭，周凡暴跳如雷，直接拍案而起。
“坐下。”王警官眉頭一皺，瞪了眼周凡。
周凡這才強壓着怒火，緩緩坐了下來。
“警察同志，你們別聽那傢伙胡說八道，這傢伙一直在追求熊莉，可熊莉壓根對他不敢興趣。”
“可是經不住他百般騷擾，所以在我離開江北之後，她也決定返回江南市發展。”
“可不曾想，那個男人聽說還不死心，一直追到江南市，所以這些天，熊莉一直在江南市找房子，生怕碰見那個變態狂。”
見幾名警察似乎不信，周凡直接將手機掏出，點開自己與熊莉的聊天記錄，拿給顧晨道：“如果不信，你自己可以看看。”
顧晨將信將疑，接過周凡的手機查閱一番。
的確，在與熊莉的對話框裡，是有提到一個叫江華的男子，似乎一直在糾纏自己。
但顧晨也不能全信。
畢竟，如果撒謊的是熊莉，那這件事情就是另一種結果。
如果熊莉撒謊，她只是爲了跟周凡複合，而故意甩掉江華，那麼江華請長假，來江南市大海撈針的尋找熊莉，似乎也說的過去。
“這件事情我們會去核實的，我現在就想知道，你今天下午到現在，一直在哪裡？”顧晨問。
“我在新公司加班，一直接到你電話爲止，我都在公司。”
“誰可以作證？”顧晨又問。
周凡道：“我公司的同事，他們當時都跟我在一起探討項目，不信你可以去調查。”
“另外，我們公司有監控攝像頭，都可以證明我所說的。”
聞言周凡的說辭，顧晨將這些記錄在案，點頭嗯道：“那行，我會去核實的。”
“那……”見顧晨將筆錄本合上，周凡弱弱的問：“那我現在可以去看看熊莉了嗎？”
顧晨瞥了眼不遠處的高川楓：“高川楓，你帶他過去吧。”
“跟我來吧。”高川楓站起身，直接往門外走去。
而周凡則是緊跟其後。
片刻之後，就當顧晨和大家正在討論筆錄情況時，隔壁的檢測室內，忽然傳來一陣嚎啕大哭。
盧薇薇被驚了一下，也是拍拍高聳的胸脯：“這周凡哭得也太嚇人了。”
“如果他口述的這些都是真的，那他不可能是殺人兇手。”王警官從頭到尾查閱着筆錄。
顧晨則是躺靠在座椅上，回想着之前的畫面。
老舊社區，案發地點在社區的最邊角位置。
按理來說，那處地點很少人經過，屬於最不起眼的通道。
可要將屍體從其他地點搬運到熊莉租住的所在單元，似乎不太可能。
首先那道老圍牆顧晨也在實地現場勘查過，圍牆上方都是一些碎屑玻璃。
要想帶着屍體翻越圍牆，可能性幾乎爲零。
但如果帶着屍體穿過小區其他地點，那必定會被路過的行人所發現。
想到這些，顧晨迅速拿起筆，在一張便籤紙上書畫起來。
很快，顧晨將小區平面分佈圖畫出，尤其將案發地點樓房，用筆特別圈出。
“如果要想搬運屍體的同時，不被小區其他居民所發現，那只有靠圍牆的幾棟房屋具備這種條件。”
聽着顧晨喃喃自語，盧薇薇扭頭問他：“顧師弟，你在說什麼？”
顧晨扭頭問盧薇薇：“盧師姐，如果要想將屍體從其他案發地點搬到我們所看到的地方，你認爲哪棟房屋，哪幾個單元最有可能？”
“這個……”
沒想到顧晨會問自己這種問題，盧薇薇頓時猶豫了幾下。
“你看看這個。”顧晨將自己畫好的平面圖，展開給盧薇薇和王警官查閱。
“這是我們的案發地點，這邊是圍牆，這是廣場，這是出口……”
顧晨一邊介紹樓房的具體位置，一邊跟兩人介紹周邊的客觀情況。
王警官微微皺眉，很快指向前後兩棟樓房。
“如果要在作案之後，將屍體運到其他地方，並且佈置成案發時的模樣，而且還要不被人發現，我覺得只有這兩棟樓房有可能。”
“爲什麼？”盧薇薇扭頭問王警官。
王警官笑孜孜道：“這很簡單，這邊是圍牆，兇手不可能翻越，而兇手只有將屍體沿着圍牆旁邊的小道搬運，纔可能不被人發現。”
“如果往外走，這邊人流比較大，不管如何，風險都很大，可一旦被人發現，那後果將非常嚴重。”
“所以我覺得，兇手或許會全盤考慮，在不被人發現的情況下，利用圍牆和靠邊樓層的掩護，以最快速度將屍體運到熊莉所租住的樓層。”
“等一下。”王警官的話似乎提醒到盧薇薇，盧薇薇忽然擡頭，盯着兩人道：“如果是這樣，那很可能這個兇手，或許知道熊莉就住在這裡。”
“對。”顧晨感覺盧薇薇總算開竅了，於是提醒着道：“兇手很可能是熟人，而且熊莉剛搬來沒多久，跟她認識的人也不多，我們可以去案發樓層周圍幾個地方檢查一下……”
說道這裡，顧晨直接以案發單元樓爲中心，畫上一道半圈：“除了案發樓層的其他兩個單元外，還應該對前後兩棟樓房的6個單元進行檢查。”
“而第一案發現場，很有可能就在這8個單元樓層中，兇手之所以搬屍，很可能是爲了避免自己被暴.露。”
“那就是說，這8個單元樓裡，很可能還殘留着血跡？”盧薇薇想到這點，整個人不由興奮起來。
顧晨微微點頭：“就是這個道理，如果找到血跡樓層，再一一排查，將這些人與熊莉關聯起來，很有可能找出那個兇手。”
“而且我發現，當時在案發現場時，似乎有一雙熟悉的眼神在盯着我，可當我再去尋找時，似乎那雙熟悉的眼神又消失不見。”
“這麼詭異？”盧薇薇有點不可置信，感覺案子越來越詭異。
這時候，劉法醫從一旁走過來，提醒着道：“記得把魯米諾試劑帶上，我這裡就有現成的。”
“那樣最好。”顧晨剛想開口說來着，結果劉法醫直接主動提供。
有了魯米諾試劑，對血液的檢測就更加靈敏。
不僅能夠檢測只有百萬分之一含量的血，即使滴一小滴血到一大缸水中，也能通過魯米諾試劑被檢測出來。
有了這種東西，即便兇手將案發樓道清理乾淨，顧晨依舊能夠依靠魯米諾試劑找出來。
說幹就幹，告別了劉法醫後，大家帶着魯米諾試劑，一起開車來到之前的案發小區。
此時此刻，天色昏暗，小區內的路燈依次亮起。
因爲熊莉的墜樓死亡事件，讓整個小區蒙上一層陰影。
因此小區的居民，夜裡都在討論關於熊莉的事情。
顧晨將車停在小區門口附近，隨後帶着大家一起往現場趕去。
此時此刻，熊莉死亡現場的臺階，早已被單元樓居民用水清洗過一遍。
但顧晨要找到的地點並不在此，因爲臺階上的血液，與熊莉根本不符。
因此大家按照原計劃，對規劃好的8個單元，展開一次排查。
首先同一棟樓的兩處單元樓很快被排除，隨後顧晨來到了案發單元樓對面樓層。
這個單元正對着熊莉的租住單元，當顧晨和大家來到一樓時，利用準備好的魯米諾試劑，進行噴灑作業時發現，樓道中幾處地點，很快顯出了藍綠色的熒光。
“顧師弟你快看。”盧薇薇喜出望外，趕緊指着自己剛纔噴灑過的地點。
顧晨趕緊蹲下身，將強光手電打開，根據反應光源位置，將現場情況查閱一番。
“有洗刷過的痕跡。”顧晨從現場摩擦痕跡可以看出，明顯是用刷子之類的工具打磨清理過。
可忽然想到了之前的案發現場，也發生在一樓。
於是顧晨將手機相冊點開，按照王警官標註好的幾處尖頭地點，依次有針對性的噴灑魯米諾試劑。
不一會兒功夫，當顧晨和大家再次退到樓下時，整個一樓樓道，按照顧晨照片上所顯示的那樣，漸漸出現了藍綠色熒光。
“不會錯的，這纔是第一案發現場。”顧晨有些喜出望外，瞥了眼身邊的盧薇薇和王警官，又道：
“盧師姐，王師兄，兇手之所以能騙過我們的第一次偵查，完全是因爲他複製了這個第一案發現場。”
“兇手樓道上，所有撞擊留下過的血跡位置，都做好了標記。”
“隨後趁着沒人的時候，偷偷將熊莉的屍體運到我們所看到的單元樓裡，幾乎還原了熊莉當時摔死的模樣。”
“對。”王警官非常贊同的道：“而且他利用之前在臺階上殘留的血跡爲基礎，利用其它血液佈置了現場，這簡直是個天才。”
“太可怕了。”盧薇薇不由搖了搖頭，有些細思極恐道：“住在熊莉對面，那豈不是可以通過窗戶，觀察到熊莉房間的一舉一動？”
“你說什麼？”顧晨似乎被盧薇薇提醒，趕緊走出單元樓，按照熊莉住3樓的位置，擡頭看了眼面前樓房。
“沒錯，兇手的確可以觀察到熊莉的一舉一動，可是……”
想到這裡，顧晨忽然猶豫起來：“可是，熊莉爲什麼會死在這裡？她難道發現有人在觀察她，因此來過這單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