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淼此刻呆若木雞，目光死死盯住顧晨的同時，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盧薇薇也是見她尷尬，劃重點的敲了敲紙杯，道：“光紙杯這條就你沒辦法解釋，咖啡是你親手泡的，紙杯也是你親手丟進垃圾桶的。”
“可爲什麼紙杯上，只有劉俊的指紋，你的指紋哪去了？被你吃掉了嗎？”
“我……”孫淼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卻又忽然止住。
“孫淼。”顧晨右手轉筆，提醒她道：“我們既然能把嫌疑人鎖定在你的身上，也不是空穴來風。”
“你對你的老闆下死手，必定有原因，如果我們調查下去，你認爲我們會查不出來嗎？”
“還是說，你就準備這麼一直死扛到底，直到我們找出所有真相？”
話音剛落，袁莎莎也趕緊接話道：“我們查過，你跟你老闆的關係，其實也很親密，至少你在江南市吃的住的，哪一樣不是你老闆給的。”
“而且我們還查過，你們兩個曾經住在一起過，這些都是有記錄的，至於死者的情人，也就是那個叫廖倩的女子，她現在開的那輛紅色跑車，之前是給你開的，對吧？”
“你……你們都已經知道了？”孫淼也是不由一呆，半天才反應過來。
王警官看着她，也是沒好氣道：“我說孫淼，既然我們鎖定了目標，那必然會對目標做一個系統排查，你的這些事情，根本瞞不了警方，我還是勸你善良。”
孫淼看着面前的四人愣了愣神，心臟砰砰直跳。
知道顧晨已經將自己的作案手法說的明明白白，也知道自己那點小聰明，已經被顧晨識破。
強行抗拒下來，警方依然是可以通過自己的情況，找到殺掉老闆的最終動機。
在一番反覆思想鬥爭後，孫淼這纔不得不承認道：“我知道，我可能是太過緊張了，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
“紙杯對嗎？”顧晨說。
孫淼點頭，道：“我當時太緊張了，就想讓紙杯上單獨留下劉俊的指紋，再加上時間上最爲接近，他劉俊必定逃不了干係。”
“可能是我第一次幹這種事情，在報警之後，見到你們警察在搜索現場的時候，一時緊張，說……說漏了嘴，才讓你們找到了破綻。”
“孫淼。”顧晨擡頭看着她，問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時我們在現場調查的時候，你一直在瑟瑟發抖，這應該是你本能的反應對吧？”
“對……對。”孫淼低下頭，也是結巴的回道：“當時的一切，並不是我裝出來的，我當時整個人害怕極了。”
“第一次幹出這麼大膽的事情來，我知道，一旦被你們警方偵破，迎接我的將是什麼，所以我當時特緊張，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希望你們警方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眼睛看着顧晨，孫淼又道：“我想着，既然是我首先報警，怎麼着也不容易被你們警方懷疑，加上種種跡象都指向劉俊，我想應該不會又大問題。”
“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在最關鍵的時候，竟然爲了讓你們警方鎖定劉俊的指紋，我就用紙巾包裹了紙杯。”
“再丟棄紙杯的時候，又用紙巾包裹紙杯，全程我都沒有碰杯子，但是我不知道，這樣做反而讓你們發現了貓膩。”
“孫淼。”顧晨目光上揚，也是沒好氣道：“你知不知道，即便再有潔癖的人，那也是在對方喝過咖啡之後，纔將紙巾包裹紙杯丟棄在垃圾桶。”
“而你泡咖啡不留指紋，這點來說，就算再有潔癖的****座，也不可能誇張到這種程度。”
“還有。”看着面前一臉迷茫的孫淼，顧晨繼續補充道：“據我所知，劉俊此前一直在鵬城打拼，跟江南市這邊的朋友並無交集。”
“他這次回來，一是爲了處理母親被騙，將老屋拿去借貸的問題，二是來見見哪位素未謀面的作者朋友。”
“我知道你非常好奇，爲什麼我會知道這些？因爲我跟劉俊之前見過，他也和我提起過。”
“再加上被莫名其妙的安排進入辦公室，將所有的不利條件都指向自己，我想再笨的殺手也不會這樣來安排。”
“所以我現在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你應該就是那個騙劉俊來成功大廈B座辦公室見面的那位作者沒錯吧？”
現場忽然間安靜下來……
孫淼呆滯的看着顧晨，彷彿事到如今，自己完全沒有隱瞞的必要。
原本想過各種藉口，想過如何爲自己辯解，可是當顧晨將這一切道出時，孫淼忽然又放棄了這種想法。
她知道，這只是徒勞，整個人忽然冷笑了幾聲，也是點點頭表示承認。
“你……你真是那個小說家？”袁莎莎不由驚歎出聲。
可看着身邊安靜的顧晨，盧薇薇和王警官時，袁莎莎忽然又發現自己太過激動。
於是又趕緊閉上了嘴，像個乖寶寶安靜的坐在顧晨的身邊。
“沒錯。”孫淼也不再否認，直接點點頭承認道：“我的確就是劉俊口中所說的那位小說家。”
“你既然跟劉俊是朋友，那你爲什麼要害他？”王警官苦思冥想，也是摸不着頭腦。
孫淼冷笑了幾聲，這才頗感無奈道：“我其實並不像害人，可是如果沒有人代替我成爲兇手的話，那我兇手的身份就會坐實。”
“我不想這樣，可又不得不這樣，於是在我動手的前些天，忽然想起了那個經常跟我聯繫的小說作者。”
“既然大家都素未謀面，我像我的良心也不會這麼痛，所以一狠心，就把他約到了辦公室。”
“所以，也就是那天，你計劃好了所有作案手法？”顧晨問她。
孫淼點頭，道：“你說的沒錯，可我能怎麼辦？老闆死了，必須要有人背鍋，可我不想背鍋，所以我只能嫁禍給他人。”
努力平復下心情後，孫淼又道：“再說了，我只是嫁禍給最有可能成爲兇手的人，我只是將所有的作案條件都指向劉俊，我並沒有直接告訴你們警方，兇手就一定是劉俊。”
“所以……”看着顧晨一臉淡然的表情，孫淼忽然痛哭道：“所以我一直在賭，我在賭你們警方的無能，可是我錯了，我直接首先在口述時出現了漏洞，我……我真是該死。”
也是在講述直接的作案經過，以及如何將鍋甩給劉俊後，孫淼整個人心情崩潰，也是在審訊室現場哇哇大哭起來。
很少來審訊室的袁莎莎，甚至都用雙手塞住了耳朵。
顧晨在一份整理記錄後，問孫淼：“可是，我現在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爲什麼要殺自己的老闆？你的殺人動機是什麼？”
顧晨話音落下，剛纔還哭哭啼啼的孫淼，瞬間止住了哭泣，整個人像塊木頭一樣呆滯在那，半天也沒有動靜。
“爲什麼？”顧晨再次問她。
“我……”孫淼有些含蓄的低下頭，也是在反覆猶豫後，這才告知顧晨：“我跟老闆本來是上下級關係，我跟了他兩年，給他做牛做馬。”
“可是，自從那個小妖精出現後，他……他開始冷落我，甚至連那輛本該說送給我的紅色跑車，竟然也送給了小妖精。”
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孫淼有些委屈道：“他這個人忘恩負義，而那個小妖精更是得寸進尺，不僅來公司秀恩愛，甚至以爲我真是老闆的助理，對我也是呼來喝去的。”
“等一下。”顧晨忽然打斷她，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我大概聽明白了，老闆像甩開你，但是我很疑惑，既然想甩開你，又怎麼會繼續將你留在公司呢？這樣做難道他就不怕東窗事發？”
“呵呵，他什麼事做不出來？”孫淼也是不由乾笑兩聲，說道：“我需要錢，他需要一個得力的下屬，幫他處理日常。”
“而且這麼長時間相處下來，他也非常信任我，雖然明確跟我劃清了關係，但是我依然可以拿到高額的報仇，我幹嘛要離開他？離開他我可能什麼都做不了。”
盧薇薇有些好奇，問孫淼：“話說你在你們老闆這裡，真的是做助理？還有，你們公司真的只是做貿易？”
孫淼搖了搖頭，說道：“實不相瞞，我們公司表面上是一家貿易公司，但那只是老闆爲了洗錢需要，開的一家皮包公司罷了。”
“背地裡，他只是做資金借貸，收取高額利息來盈利，他其實還有幾家詐騙公司。”
“表面上做古玩鑑定拍賣代理，背地裡就是詐騙那些委託人錢財。”
“你等等。”聽到這裡，顧晨不由一愣，忙問孫淼：“你們老闆叫什麼？”
“方……方毅。”孫淼說。
“那方奎這個人你知不知道？”顧晨趕緊又問。
孫淼忽然整個人呆滯了一下，這纔不可思議的回覆道：“警……警察同志，方……方奎就是老闆的另一個名字，他……他在鑑定公司那邊的名字叫方奎，在貿易洗錢公司這邊的名字叫方毅，其……其實就是同一個人。”
現場忽然陷入一片短暫的死寂。
顧晨、盧薇薇、王警官和袁莎莎，四人不由面面相覷，彷彿剛纔所聽見的回答，猶如夢境一般。
大家苦苦尋找的詐騙幕後大老闆，竟然就是死者方毅。
這多少讓人哭笑不得……
王警官也是激動的一拍桌子，整個人興奮不已道：“好個方奎方毅，我當你是百變星君呢？沒想到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見到你。”
“你這叫什麼？多行不義必自斃，害了這麼多人，終歸逃不過命運的安排。”
“這下好了。”袁莎莎也是一拍巴掌，高興的問顧晨：“顧師兄，咱們以後不用在找方奎了，原來方毅就是方奎，這也太戲劇了吧？竟然被我們這樣給碰見。”
顧晨也是微微點頭，此刻也不好再說些什麼。
畢竟死者爲大。
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找到方奎，也是不由嘆息道：“可是孫淼，你殺掉方毅，或者說方奎，只是因爲他移情別戀嗎？恐怕沒這麼簡單吧？”
“這……”孫淼有些猶豫，忽然間沉默了起來。
盧薇薇右手叩了叩桌面，也是提醒她：“我說孫淼，有什麼說什麼，不要藏着掖着，你現在只有老實交代這一條路。”
“我……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經沒有退路了。”孫淼忽然有些疲憊。
燈光打在她臉上，顯得格外憔悴。
她看着顧晨，盧薇薇，王警官還有袁莎莎，整個人也是淡淡說道：“方毅對我不義，卻想腳踏幾條船，我不能容忍，更不能容忍那個小妖精這麼囂張。”
“而且這些年來，我也掌握了方毅在詐騙產業鏈上的所有信息，我知道他有多少隱藏財產，但那個小妖精不知道。”
“只要我讓方毅永遠閉嘴，那他那些不爲人知的產業，包括房產的方方面面，我都可以據爲己有。”
“可是即便這樣，你完全也沒必要動手吧？”盧薇薇反正感覺有貓膩，也是反駁道：“難道就因爲要將方毅的財產據爲己有，你就要下此狠手？那你未免也太狠毒了吧？”
“是他狠毒。”孫淼直接反駁了回去，將直接的袖子擼起道：“你們是不知道，他方毅就是個虐待狂。”
“就在前兩天，我跟他提出要一套房的時候，他說我威脅他，我跟他打江山這些年他說我威脅他？”
“不僅不給，還將我毒打了一頓，並用刀架在我的脖頸上威脅說，我要膽敢將他的醜事公之於衆，他就要讓我拋屍荒野，爲此他還割傷了我的胳膊。”
想到這裡，孫淼痛哭流涕，也是反問顧晨：“警察同志，難道我就這麼不受待見嗎？跟他在一起這麼多年，他竟然想殺我？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絕情的傢伙，這一切都是他逼我的……”
顧晨看看身邊的盧薇薇，自己無話可說，於是右手轉筆，將這一切記錄在案。
……
……
翌日清晨。
芙蓉分局刑偵三組。
在整理完孫淼故意殺人案之後，盧薇薇整個人困得不行。
上午8點30分，盧薇薇就已經躺屍在辦公桌上，像一隻漏氣的吉祥物，毫無精神可言。
而同樣狀態的不止盧薇薇一個……
不遠處的何俊超，此刻也躺屍在辦公桌上，兩人的動作幾乎一致，讓不少經過的警員好奇不已。
吹着口哨走進門的王警官，在看到兩人的狀態時，忽然停住腳步，扭頭問盧薇薇：“我說盧薇薇，你什麼情況？”
“昨天辦案太晚，失眠了。”盧薇薇動作不變，有氣無力道。
“哦，那是可以理解。”王警官微微點頭，轉身又看向右側的何俊超：“那何俊超，你又是什麼情況？躺屍呢？”
“我真是太失敗了。”何俊超目光無神，瞥了眼王警官後，繼續趴在桌上有氣無力道：“昨天看短視頻，刷到個美女，實在沒控制住，就發了條私信去搭訕。”
“所……所以呢？”王警官不明覺厲，整個人呆滯了一下，似乎勾起了自己足夠的好奇。
“所以？”何俊超將頭埋在雙臂之下，也是苦笑不已道：“我沒想到，這美女還是個情場高手，她說老孃變天鵝的時候，你還是個蛋，你擱我這浪什麼浪？”
“噗！”一聽何俊超的說辭，一直在假裝工作，實則偷聽的袁莎莎，直接噗笑了一聲。
其他幾名工作的見習警，也瞬間伸長了脖子，目光齊刷刷的投向何俊超。
“我說何師兄，你是不是想追人家啊？”一名見習警打趣說。
“對啊！”何俊超扭頭一瞧，也是實話實說道：“我是這麼說的，我說我想追你，她說爲什麼要追我？我又不是急支糖漿。”
“呃，沒想到美女還是個段子手？”顧晨也不由插嘴了一句。
何俊超彷彿失戀一般，也是坐直了身體，沒好氣道：“我說你們大家有沒有過這樣的經歷？就……遇到那種怦然心動的女性，卻因爲自己缺乏勇氣而沒有去搭訕？”
現場忽然短暫的安靜，新老同志們相互看看彼此，也是半天沒說一句話。
何俊超頓時收回目光，也是自嘲的憨笑兩聲：“這回想起來那種滋味啊，簡直是生不如狗。”
“何俊超。”王警官忽然雙手抱胸，靠坐在他桌上，也是帶着一個過來人的語氣道：“你就不問問人家電話號碼什麼的？這個是關鍵啊，別動不動就問人家小姐姐談戀愛嗎，這太low了。”
“呵呵。”何俊超也是帶着鄙夷的目光，看向身邊的王警官，道：“老王，你別站着說話不腰疼，電話號碼誰說我沒問？可關鍵人家不給啊。”
“就算給吧，那你能保證人家給的就一定是真號碼？不是什麼另一個追求她的拳擊教練的號碼？”
“噗，哈哈，我說何俊超，你是不是有這方面有啥陰影啊？”盧薇薇剛纔還是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可一聽何俊超倒黴，她瞬間滿血復活，也是八卦的不要不要的。
何俊超瞥她一眼，也是擺擺手說道：“沒有的事，你可別跟我亂造謠。”
“傻瓜！”王警官也是拿着手中的文件，敲了下和何俊超腦袋，這才又道：“我告訴你一個技巧好了。”
“技……技巧？”
也是一聽老王同志又要開始傳到授業，不光是何俊超，三組的單身汪們，瞬間都豎起了耳朵。
“你們這些人啊，平時辦案還勉強可以，就是這情商不太高。”一頓瞬間壓制他人氣勢的開場白後，王警官這才淡淡說道：
“你跟人家姑娘要電話號碼，如果你認爲姑娘給了你一個假的電話號碼，你就改幾個數字再讀一遍給她聽。”
“納尼？！”何俊超不明所以，趕緊雙手抱拳問王警官：“請賜教。”
“聽好咯。”王警官撇嘴一笑，說道：“如果她糾正了你，那就說明電話號碼是真的。”
“原來是這樣？”一名見習警瞬間恍然大悟。
“誒，可我每次私信別人美女，她都問我是什麼品種的癩蛤蟆。”何俊超也是沒好氣道。
王警官一拍額頭：“不行不行，我太壞了，把你們也都教壞了。”
“真的，那些美女都這麼問我的。”何俊超依然窮追不捨，問王警官道：“老王有什麼辦法？說說唄？”
“你就說你是中華蟾蜍牌。”盧薇薇忽然噗笑着說道：“再不成，你就說你是新型冠狀癩蛤蟆也可以哦，癩蛤蟆現在都是保護動物了。”
何俊超瞥了眼盧薇薇，也是嫌棄道：“那我還不如說我是長了青春痘的青蛙而已，就算是癩蛤蟆，也是她們養不起的金蟾。”
……
剛纔還是死寂的三組辦公室，瞬間又開始熱火朝天。
而此時，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從走廊上火急火燎的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