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不等老太太把話說完，顧晨瞬間打斷道：“你確定這些頭銜都是真的？還是說你也不確定？”
“這個……”老太太一時啞口無言。
“那就是不確定？”顧晨問。
“差不多吧，不過也不是。”老太太自相矛盾的猶豫片刻後，又道：“可是，我看過他辦公室裡擺放的各種獎盃和證書，的確寫着大中華區藝術品鑑定中心主任，而且他還有許多證書擺在書櫃上。”
“就是那些所謂的陶瓷鑑定專家，寶石鑑定專家，還有古幣鑑定專家的證書？”盧薇薇問。
這次老太太沒說話，只是默默點頭。
顧晨也是有些傷腦筋道：“我說老人家，我想你肯定是搞錯了。”
“搞錯了？”老太太表示不解，忙問顧晨：“這怎麼是搞錯呢？我還專門用手機查過，人家確實有這組織啊。”
顧晨壓壓手，讓老太太先打住，也是耐心講解道：“老人家，這麼跟你說吧，但凡這些所謂的機構，動不動就是中華什麼什麼，全球華人什麼什麼爲開頭的，你就要注意了。”
“這些組織雖然有，也被人註冊過，但大多都不是什麼權威機構，而是私人註冊的。”
“現在許多打着大中華，或者全球華人之類爲開頭的協會組織，大多時候是不允許的。”
“當然，你在網上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這種協會組織關鍵還是要看權威性，但大多是後，都是產業鏈當中，自己人給自己頒發的獎狀和證書，含金量極低，有些甚至單純是掛羊頭賣狗肉。”
“對呀。”一旁的盧薇薇也非常贊同的道：“我們之前就查處過一個打着什麼全球華人爲開頭的協會組織，基本上就是空殼機構，老太太你可得擦亮眼。”
雖然不知道老太太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不過從老太太的講述來看，似乎也與這個鑑定機構，以及鑑定機構推薦的鑑定專家脫不了干係。
聶小雨也是急不可耐的問道：“那後來呢？那個所謂的鑑定專家劉得名怎麼說？”
“他說估計這枚東西是元代的，應該是非常有價值的。”老太太說。
“繼續說下去。”顧晨皺皺眉，仔細聆聽着每處細節。
老太太點頭道：“劉得名幫我鑑定過，說是元代的，可當時我記得沒過多久，就有一名市場工作人員走進來，說是能幫着賣出去。”
“套路，絕對是套路。”盧薇薇一聽就很有問題，於是看着老太太，又問：“那後來他是怎麼和你說的？”
老太太低着頭，聲音有些虛弱：“他們說，市場決定它的價值，比如說走一般的市場，就比如說走寶島和東南亞，有可能賣個200多萬元。”
“但是如果走美利堅或者迪bai，又或者是北美的加國，有可能賣個300萬元，500萬元都有可能。”
“我的天吶。”顧晨有些不敢置信，這只是短短沒多久時間，老太太的古幣就有可能賣出五百萬元的高價。
對於這行不是太瞭解的顧晨，也是不禁感慨道：“這要是真值這麼多錢，那您可就真是賺翻了，難道他們幫你鑑定古幣的價值，就真的一點鑑定費都不收嗎？”
“不收。”老太太搖了搖頭，可很快，她又改變語氣道：“雖然鑑定費不收，但是他們需要收取服務費。”
顧晨聽到這裡，和身邊的盧薇薇和聶小雨面面相視，感覺這不還是要收錢的嗎？
“那要收多少？”聶小雨好奇的不要不要的。
老太太吃完麪條，雙手扳着手指道：“他們說，比如這三個市場的價格，和這三個市場價格不一樣的，所以服務費也是不一樣的。”
“寶島那邊的拍賣會是31600元，東南亞拍賣會是38000元，迪bai、美利堅，北美加國的拍賣會，大概的話是68000元一件。”
“等等，不是說好不收費嘛？”聶小雨越聽越懵，也是反駁問道：“我說老太太，合着他們不收鑑定費，但是要收服務費啊？那這不還是要收錢的嗎？”
“對啊，還這麼高？”盧薇薇也感覺不可思議。
老太太淡淡道：“那邊的工作人員說了，他們確實不收鑑定費，但是這幫着賣東西，得收服務費。”
“而且，咱們想賣的越貴，這服務費就越高。”
“那要是賣不出去呢？”顧晨問。
老太太有些心虛道：“這……這剛開始，他們說肯定能賣出去的，不能賣出去，那他們跟我合作幹什麼？公司在那裡有什麼意義呢？”
“我當時想着，如果這枚古錢要是真能換回五百萬，等賣了錢，咱留給別人6萬8，這也賺了呀。”
“可對方說，是你想錯了，這6萬8，現在就得交。”
“所以這個錢是要先期支付的？”顧晨早就猜到有貓膩，不由問了一句。
“對。”老太太默默點頭，道：“這個錢就是要先期支付的，要不然的話，他們怎麼幫我去賣呢？公司也是說，他們不是做慈善機構的。”
“只要交幾萬塊錢的服務費，就能直接幫我賣出去，換回500多萬的現金，有多少人能抵擋這樣的誘惑呢？”
“我當時一想，要不就答應吧，想想家裡還有幾萬塊的存款，我就都取出來，一併交給他們，讓後雙方簽訂合同。”
“等一下。”顧晨忽然打斷她，問道：“老人家，你既然跟人家簽訂合同，按理來說應該是有保障的啊，那您的這枚古幣，到底是賣了還是沒賣？”
“沒有。”老太太此刻的心情糟糕透頂，道：“他們先是說，已經將古幣拿去了美利堅，說一切順利。”
“可後來就一直杳無音信，我多次打電話詢問，他們都說在走流程，可流程流程走了半個多月，當我再次去那家鑑定公司詢問時，他們告訴我，我的那件拍品已經登記過，正在按流程安排拍賣行場次。”
“但是因爲拿去美利堅的拍賣品實在太多，我這件拍品按照規定，是需要排順序。”
“可我再問他們到底要排多久時，他們告訴我，快的話一兩個月，慢的話可能半年也說不定。”
“這麼久？”聶小雨一聽，整個人也是沒好氣道：“這不唬人嗎？哪有這麼久的道理啊？”
“對啊，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老太太實話實說，也是幽幽的嘆口氣，道：“這我可等不了，我直截了當的跟他們這麼說。”
“後來那個負責市場的經理告訴我，插隊也不是不行，因爲安排美利堅的拍賣行場次，都是需要提前登記，然後按照那邊的程序進行排隊拍賣。”
“因爲拍賣的物件實在太多，有些人會走後門，通過委託公司，給予拍賣行一定的好處費，價格越高，排隊時間越短。”
“我當時一聽，反正68000都已經出了，要是能將這枚古幣拍出500萬的高價，那也是值得的。”
“當時就是腦子發熱，有點孤注一擲了，就想着兒子還沒結婚，房子的首付還沒着落，做母親的，總要爲兒子再拼一把。”
“所以，所以我當時就把吳家巷子的老宅，拿去抵押公司還現金。”
聽到這裡，顧晨也是不可置信道：“我說老人家，你還真把房子拿去抵押？你不知道這裡面存在很大風險嗎？”
“我知道呀。”老太太說話語氣顯得有氣無力，道：“可我能有什麼辦法呢？我沒有辦法呀？”
“就想着，如果拿錢打點美利堅那邊的拍賣行，或許能給我排快點。”
“只要拍賣週期短，現金迴流快，我的老宅很快就能贖回來，可現在……”
看看自己現在的處境，老太太悲從中來，直接捂臉嚎啕大哭。
“老太太，老太太你沒事吧？”盧薇薇也是趕緊拍拍她的背。
事實上，大家都已經看得出來，鑑定公司這是在騙人。
可老太太相信，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迫切希望能爲兒子買套房。
而當自己毫無能力的時候，忽然有一天，一個驚喜砸在頭上。
家中的古幣一夜之間竟然價值500萬。
這要換做其他人，或許還不那麼好騙，可老太太要錢心切，難免會落入圈套。
想到這裡，顧晨也是直接了當的問她：“老人家，你實話告訴我，你到底投入進去多少錢？”
“我……”老太太瞥了眼顧晨，這才坦誠道：“實話告訴你吧警察同志，除去先前投入的服務費，也就是那68000元，先後我有投入了20萬，這些可都是我抵押老宅換來的錢啊。”
“現在那邊的拍賣還遲遲不能安排上，我這邊的的房子也收不回去，眼看着利息一天一天的翻倍，心裡急呀。”
“那你沒了房子的這些天，都住在哪裡啊？”盧薇薇也是對此非常好奇。
老太太搖了搖頭，道：“先前還能有些餘額在手裡，住在附近的旅店。”
“可到最後，我連僅存的那點餘額也花沒了，我又不敢告訴我兒子。”
“所以，這些天來，我一直以撿垃圾爲生，靠吃一些剩菜剩飯度日。”
看着顧晨，盧薇薇和聶小雨三副稚嫩的臉頰，老太太又道：“畢竟我也是苦過來的，當年的自然災害，餓肚子的時候，比現在可好多了。”
“所以你這些天都沒有落腳的地方？”顧晨問。
老太太搖頭：“也不是，老屋附近有個雜物間，我知道那邊的主人早就搬走，而且老屋的窗戶也是破的，就在那邊將就住了很多天。”
“只要我那古幣能快點成交，我就能買大房子，我就能把老屋贖回來，一切都會來的。”
看着老太太仰望天空憧憬未來的樣子，顧晨實在不想打擊她。
因爲此時此刻，大家時候都意識到，老太太的思維，時候在這些日子的摧殘中，顯得有些神志不清。
雖然能把自己拍賣古幣的過程告訴大家，可在思維方式上，時候是被這家鑑定公司洗過腦，竟然到現在還相信，自己那枚古幣，此刻就在大洋彼岸的美利堅拍賣行。
“那家公司叫什麼？”顧晨也不再多想了，直接問老太太。
“利……利民鑑定公司。”老太太說。
顧晨心說害民還差不多，也是看看左右之後，又道：“這樣，老太太，我們芙蓉分局的警員宿舍，還有幾間空餘的房間，您先住在那，至於您所說的拍賣事宜，我們幫你去落實，您覺得呢？”
老太太也是被顧晨的說辭驚住了，整個人不由愣了愣聲，不可置信的看向顧晨，腦中似乎帶着疑惑。
“老太太，相信我們，我們警察。”盧薇薇怕老太太過分猶豫，也是再次提醒她兩人的身份。
“那好吧。”老太太噓上一口氣，也是點頭同意道：“那就謝謝警察同志了。”
在吳家巷子路口附近的死衚衕內，大家幫着老太太簡單的清理一下，隨後開車帶着她返回芙蓉分局。
也是跟管理宿舍的警員同事打了聲招呼，大家將備用的被褥，以及一些生活用品，統一放進了房間內。
隨後大家簡單的打掃一番後，讓老太太安靜的入睡。
而聶小雨也承諾，這些天老太太在芙蓉分局食堂內，可以免費去用餐。
顧晨則問她要來了那張紙質合同。
不得不說，老太太雖然全身上下都是污垢，可唯獨這張合同卻保存的乾乾淨淨。
……
……
翌日。
芙蓉分局，刑偵三組辦公室。
看着滿面春光來上班的王警官，盧薇薇不由問了一句：“老王，昨晚的收尾作業做的如何？”
“還好吧。”王警官拿起桌上的保溫杯，去到門口裝上熱水，這才悠哉悠哉的走回道：“老丁他們乾的不錯。”
“這個飛天傳媒公司的所有重要文件，都被我們給截獲，連同這家公司的主要骨幹成員，也都被帶回調查。”
“現在我們不僅掌握有充分的證據，連人員也一鍋端，那叫一個爽啊，就是可惜便宜了老丁。”
“彷彿又聽見某人在說我壞話了。”也是在王警官話音剛落之際，丁警官也從門外走進來，道：“老王，是不是你？”
“呵呵。”王警官乾笑兩聲，道：“我哪敢說你老丁啊？再誇你們乾的不錯呢？”
“本來還以爲需要花費很長時間的，沒想到等我跟袁莎莎趕到現場去時，老丁正準備返回呢。”
“是呀，丁師兄辦事效率確實高。”就在大家說話之際，袁莎莎也跟着幾名見習警，從門衛組團走進辦公室。
她看了眼顧晨和盧薇薇，弱弱的問道：“話說顧師兄和盧師姐，你們昨天晚上怎樣？有沒有見到那個老人家？”
“有。”盧薇薇顯得有氣無力。
放下包包的袁莎莎，這才端着水杯不解道：“怎麼樣？情況很不好對嗎？”
“何止是不好。”顧晨搖了搖頭，道：“這老太太被人騙得傾家蕩產，可到現在她還相信，自己很快就能獲得500萬。”
“噗！”
聽到這裡，王警官不由噴了口茶水，也是不可置信道：“這老太太瘋了吧？500萬？中彩票呢？”
顧晨撇着嘴薇薇點頭，也是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老太太這裡確實有點問題，想發財想瘋了。”
“但是最有問題的，還是這家叫‘利民鑑定公司’的機構，我覺得這家公司涉嫌詐騙違法活動，我想去調查一下。”
“好啊。”坐在顧晨身後的袁莎莎，立馬舉手贊成道：“這樣的公司，就應該嚴懲不貸，行動能算我一個嗎？”
顧晨搖頭：“我覺得還是不應該打草驚蛇，還是想去調查一下再說吧，人不需要太多。”
也是看着袁莎莎一臉失望的樣子，盧薇薇嘿笑着說道：“小袁，這次就不帶你咯，我跟顧師弟昨晚就商量過，我們要以顧客的身份，去這家公司瞭解一下。”
“這樣也好。”喝着保溫杯裡的枸杞茶，王警官默默點頭：“那你們準備拿什麼去鑑定？沒東西空手過去，那不是暴露了嗎？”
“沒關係啊。”顧晨看看前排的盧薇薇，也是笑孜孜道：“昨晚我跟盧師姐已經商量過了，待會去古玩市場，隨便買點小物件，拿去那裡鑑定一下。”
“對呀，那邊的仿真古玩可多了去，正好可以用來當做試金石，讓這家鑑定公司開開眼，看看這些所謂的專家，到底是個什麼貨色。”盧薇薇整個人早已是迫不及待。
王警官愣了愣神，也是忽然噗笑起來：“話說還是你們有腦筋，也好，那今天你們就按照自己的計劃去做吧，該取證的地方，一定不要落下。”
“還用你說嗎老王，必須的。”盧薇薇拖出抽屜，已經將裝備準備就緒。
她和顧晨今天穿便裝，也就是爲了方便行動。
也是在和大家簡單的商量好細節後，顧晨和盧薇薇這纔開車離開，前往江南市芙蓉區古玩市場。
“試金石用什麼最好？”車上的盧薇薇，不由扭頭問開車的顧晨。
顧晨笑笑：“不用想了，就用老太太拿去鑑定的那種物件吧。”
“冰淇淋？”盧薇薇忽然驚呆道。
顧晨一愣，也是笑着問她：“我說盧師姐，你搞錯了吧？是古幣不是冰淇淋。”
“沒搞錯呀？我說的就是這家開在古玩店隔壁的冰淇淋店啊。”盧薇薇指着外頭的一家古玩冰淇淋店，不由抿了抿口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