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當然希望大家好好的活着，否則完蛋的就是自己。
起先張雪還是本能的懷疑過顧晨幾人，但一天時間接觸下來，大家都沒有反常舉動。
而且顧晨幾人，也都經受住了公司的隱秘考察。
光從這些隨身物品來看，負責搜查的黑衣人，已經在樓下跟張雪彙報過，因此張雪有理由相信面前的這些人。
而至於提到公司老闆在黑市，準備買人頭的說法，也是給顧晨幾人打好預防針。
顧晨不太清楚，之前在菲國，是否有中國警察被害的消息，於是便趁着這次隱秘考覈通過，旁敲側擊的問張雪：
“張姐，老闆這麼痛恨中國警察，難道就因爲之前的分部被中國警察給打掉了嗎？”
“何止這些？”張雪喝上一口飲料，也是沒好氣道：“你們要知道，我們爲什麼要把總公司放在菲國？還不是因爲在國內的時候，中國警方對這方面打擊嚴厲。”
“我們做這行的，在國內基本上已經沒有太多生存的土壤，現在還在國內做這行的，都是一些小打小鬧的傢伙，不成氣候。”
“而我們要賺的是大錢，自然不能把公司設在中國，所以，只能把公司設在菲國。”
“那之前，我們公司有多少人被警察抓過？”盧薇薇也十分好奇。
畢竟這些團伙的考察手段，以及各種變態的監察手段，都堪稱一絕。
能把這幫人逼瘋到這種程度，可見當初被警方教訓的有多狠。
張雪也是嘆息一聲，主動解釋道：“很多次，我們都快釣到大魚，但都是因爲中國警方的介入，才讓我們沒辦法，只能選擇加快業務進度。”
“對一些在國內的韭菜，只能選擇提前收割，但即便是這樣，也被中國警方屢屢攪局。”
“所以大老闆無奈，只能下達暗殺令，但是即便如此，也很少能有中國警方臥底被發現，大部分都是本地警察。”
“所以你們在這裡工作，凡事長個心眼，要是被警察盯上，還出賣公司，那你們可就得把命留在這裡，大老闆那幫人，手段可是非常殘忍的。”
“大老闆？”顧晨目光一呆，也是若有所思道：“總聽你說大老闆，又是下達暗殺令，對內也是極度兇殘，很好奇他到底長啥樣子？”
“千萬別打聽，真的。”見顧晨對此產生好奇，張雪立馬制止道：“這種事情，以後不要再提，被那幫瘟神聽見，你可能要被帶進公司紀律安保部門的小黑屋。”
“所以顧晨，我念你們是剛來這裡，不太懂規矩，我也就不追究了，以後這些事情，你都不要再提，明不明白？”
“明白。”顧晨點頭表示迴應。
感覺張雪對大家還是抱有希望的，不希望自己的團隊成員被“瘟神”調查，因此纔會跟大家交代這麼些東西。
畢竟，大家都同住一個屋檐下，多少都會有些感情。
在顧晨看來，張雪雖然是總公司派到阿倫身邊，用於監視阿倫團隊的一舉一動。
但畢竟人是感性的，很多時候，都會有感情用事的時候。
任務是任務，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不可能總是冰冷的。
就拿阿倫來說，在顧晨看來，他的確是一位非常優秀的臥底警察。
即便現在身處高位，但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信仰所在。
在面對總部的打壓，和人員安插監視，阿倫都沒有表現出排斥的情緒。
相反，阿倫也在不斷拉攏張雪，讓張雪向着自己。
從自己手下的員工被公司紀律安保部門暴揍，再到自己出面制止，保護自己的員工。
以及後來讓張雪站出來講話，給大家洗腦。
其實從常人看來，這似乎並沒有什麼。
但顧晨非常清楚，阿倫這樣做，也是在努力拉攏張雪。
等到必要時刻，甚至可以策反張雪，爲自己所用。
所以高手之間的較量，往往都在這些無形的細節當中。
這也是爲什麼顧晨對阿倫的業務能力非常讚揚，原因就在這裡。
也就在大家跟張雪交流之際，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接着，門鎖忽然“咔嗒”一聲響，阿倫直接從外頭走了進來。
見大家都在客廳，阿倫也是笑笑說道：“都在呢？”
“阿倫老闆，你怎麼來了？”張雪看着阿倫，也是一臉疑惑。
阿倫則是淡淡一笑，解釋着說道：“我來找你，有點事要跟你商量。”
“有事找我商量？”張雪一聽，頓時有些詫異。
但阿倫在環顧一週後，卻發現餐桌上空空如也。
於是忙問顧晨：“你們都吃過了？”
“還沒呢，剛到家，哪來的時間做飯呢？”顧晨說。
“那這樣。”阿倫猶豫了一下，將目光看向張雪，說道：“冰箱裡有菜嗎？”
“有一點，但不多。”
“那就出去買點滷菜熟食回來，然後再做點菜，再帶幾瓶啤酒，我們今晚改善一下伙食。”
見張雪不爲所動，阿倫又道：“要不要讓他們陪你一起去買？”
“哦，這倒不用，他們不知道在哪裡採購，要不我出去採購回來，你們先幫忙洗菜。”
“行啊，小夥子小姑娘們，都動起來，幫忙洗菜做飯，我們晚上聚餐。”見張雪答應，阿倫也是頗爲滿意。
目送張雪離開後，阿倫這才從窗邊走回客廳，吩咐袁莎莎去洗菜做飯，自己則坐在沙發，跟衆人聚在一起。
“阿倫，我們的行李被那幫黑衣人搜過。”顧晨趕緊低下頭，小聲和阿倫通報。
“預料之中的事情，我也早就料到他們會這麼幹。”阿倫長舒一口氣，也是沒好氣道：
“在這裡，他們好像誰都不信，但凡從分支機構過來的，他們都要防着我們。”
“而這個張雪，我感覺我們應該爭取一下，儘量跟她搞好關係，必要時候，看看能不能策反。”
“你有把握？”兮爺問道。
阿倫冷哼一笑，搖了搖頭：“把握是沒有，但得爭取，另外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們的人，有一支行動小組，已經潛伏到我們這邊，準備配合我們行動。”
“但是目前來說，他們不能暴露，就目前情況而言，能不接觸他們，就儘量不要去接觸。”
“我們的人？”一聽還有其他行動小組，兮爺也是喜出望外：“那可太好了，就不知道我們的同志，在這邊過的怎樣？”
“哈哈，還能怎樣？”在這些人眼皮底下工作，還要處處設防。”
“要知道，子彈無眼，在大老闆的暗殺威脅下，我也在不斷提醒他們，讓他們行動小組的領導，把他們所有人集合在一起開會。”
“告訴他們，要反覆強調安全紀律，絕對不能單獨出門，也不許喝酒，不要去人羣擁擠處。”
“因爲在這裡不比其他地方，沒有武器保護自己，我們也要把這些案子追查到底。”
“所以你跟那支行動組接觸過？”顧晨也是好奇追問。
但阿哲卻是搖搖腦袋，解釋着說：“我不知道他們是誰，也沒見過他們，我們之間的聯繫，是有一處固定地點。”
“每週一和週四，我都會把這邊的具體情況，想辦法用最原始的紙條方式，放在一個隱秘地點，方便他們拿取。”
“而同樣的道理，對方也會想辦法將那頭的信息，用紙條的方式傳遞給我。”
“但有時候也不一定有信息傳遞，但不管有沒有，我週一和週四，都會去那邊看看。”
“原來是這樣？”感覺阿倫的小心謹慎是對的。
現在雖然擁有強大的通訊網絡，但是容易遭到黑客攻擊。
這個時候，反倒是最爲原始的方法最好用。
想了想，顧晨又問：“那行動組那邊的情況如何？”
“不好。”阿倫笑着搖了搖頭，也是不由分說道：“他們說，他們現在租住在一個老舊樓房裡，幾個人住在一起，挺擁擠的。”
“而且他們前段時間，也協助當地警方，抓了公司一些分部的人，所以也在暗殺名單當中。”
“那他們豈不是很危險？”盧薇薇聽聞阿倫說辭，心裡也是咯噔一下。
阿倫冷哼一聲，道：“大家早就習慣了，你們剛來這裡，或許不太清楚情況。”
“作爲中國警察，我們在這裡每天都是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因爲我們這裡每個臥底的人頭價值5000美元。”
見大家都用平淡的眼神看向自己，阿倫又道：“不要覺得很低啊，這裡的黑市，一個人頭也就價值500美金，5000美金，已經是市場價的10倍了。”
“阿倫，之前那個張雪已經跟我們說過了。”顧晨不想再演戲下去，只能實話實說道。
阿倫聞言，也是目光一呆，這才尷尬的笑笑：“原來你們都知道啊？難怪這一個個的毫無表情。”
“沒錯，要買人頭的，就是這些菲國詐騙集團的幕後金主。”
“那支行動組收到風聲時，他們正在追查一宗跨國電信網絡詐騙大案，後來發現，調查對象正是我們現在的公司。”
“要知道，我們工作的頂級大廈裡，可是藏匿着400多名中國籍詐騙犯。”
“一旦我們收網成功，那麼已投資上億元的詐騙集團，將會血本無歸。”
“所以在這兩年中，我們中國警方，其實已經在菲國抓了1000多人，所以這邊的詐騙集團，普遍已經對我們中國警察恨之入骨。”
“所以對他們而言，他們決定不再坐以待斃，而是放手一搏，也就是對駐菲工作組的領導下達了江湖暗殺令。”
“而這條暗殺令，是對騙子們最強勢的保護，也是對我們最後的警告。”
深呼一口氣，阿倫也是扯了扯衣領，問道：“有什麼喝的沒？”
“有汽水。”盧薇薇聞言，趕緊走到冰箱旁，從冰箱裡取出一罐汽水，直接拋給沙發上的阿倫。
阿倫打開之後，也是咕嚕咕嚕的喝上兩口，這才深呼一口重氣，享受般的繼續說道：
“在這種溼熱的東南亞，尤其還是在槍支氾濫的異國，不被允許持有武器的我們，一面要警惕着騙子眼線的出賣，一面還要防範着隨時可能從陰影裡射來的子彈。”
“這不前幾天，就在距離這邊兩個街區的地方，還爆發了槍戰，不過那是當地社團在搶地盤。”
“但我們也得保持高度戒備，因爲替這幫詐騙團伙執行暗殺任務的，往往都是這些社團。”
頓了頓，阿倫又道：“可以說，這場力量極不對稱的殊死搏鬥，只爲保護背後的國人，免遭電信網絡詐騙的摧殘，我們再怎麼辛苦都是值得的。”
“是啊。”聞言阿倫的說辭，顧晨也是頗爲感慨道：“原本我們趙局也說了，我們平時辦理的電詐案件的小組，日常無非就是吃飯、睡覺、打電詐。”
“但是這次發生在江南市和周邊許多兄弟縣市的一系列案件，都過於詭異。”
“許多案件的受害人，被詐騙金額都在百萬以上，而且這些都還是一些中產。”
“而詭異之處就在於，以往這類案件主要針對的是文化程度較低、想快速致富的人羣。”
“損失大多是幾千、幾萬元，而這次集中爆發的幾起案件，受害人要麼有着較高文化程度，要麼是有一定社會地位的小老闆，損失金額大多幾十萬，有的甚至超過百萬。”
“而且更離譜的是，根據受害人們陳述，被邀請進投資理財微信羣前，還有專門設有驗資環節，手上低於20萬現金連進羣的資格都沒有。”
“沒錯，這是我們公司這邊，現在的慣用手法套路。”聽顧晨如此一說，阿倫也感覺到熟悉的味道，也是實話實說道：
“我們公司現在的詐騙手段在不斷升級，已經算是現在詐騙手段的第一梯隊了。”
“而且我們公司的大老闆，也就是幕後金主，瞄準的就是中高端人羣，這是這夥騙子的特點。”
“雖然這說起詐騙套路，其實和大多數殺豬盤差不多，也就是邀請受害人進微信羣，然後金牌導師在線授課，再然後羣友紛紛曬賺錢截圖。”
“直到最後，讓受害人經不住誘惑開始投錢，最終血本無歸，其實都是一個套路。”
“而我在這個集團的分支機構，也待了很久，這上級要是再不收網，估計我都得幹到分支機構的一把手了。”
“噗！”聽聞阿倫的遭遇，盧薇薇也是忍不住憋笑：“看來你纔是真正的臥底之神，真有你的。”
“那有什麼辦法呢？”阿倫也是躺靠在座椅上，長舒一口重氣道：“挺想家的，但是想着任務還沒完成，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幹，畢竟我就是幹這行的。”
“後來也是我將各種信息，源源不斷的傳回國內，上級才通過一番偵查操作後，纔將這夥詐騙團伙鎖定在菲國的這棟大廈裡。”
“而且同時我也發現，另外多樁手法不同，但風格迥異的電詐案件，其實也與這個座標有關。”
“這也就是說，這裡遠遠不止存在一個詐騙團伙，所以上級才通過不斷的蠶食掉這個集團的分支機構，迫使集團總部將我召回，我纔有機會潛伏道集團總部。”
“這也是我距離犯罪團伙核心最近的一次，而且我還是分支團隊的負責人之一。”
“就這，足足花費了我三年時間，才能夠取得這個集團核心成員的相對信任。”
“還是相對信任？那說明還不是足夠相信你。”王警官聽出問題，也是實話實說。
阿倫默默點頭，淡笑着回道：“已經很不錯了，要不是對我有相對信任，總部的核心團隊也不會只派張雪一人過來監視我，而是會派出一個團隊來監視我。”
“總體來說，我們現在的身份還是安全的，最起碼，江湖暗殺令沒有我的名字。”
“但就這也不能懈怠，要隨時小心這個犯罪集團的眼線，尤其要注意身邊那些陌生人。”
話音落下，阿倫也是傳授的比劃起來，繼續說道：“像這些店鋪的老闆啊，還有一些地方的工作人員啊，這些有可能都是他們收買的眼線。”
“一旦發現，我們當中有人是警方臥底，那就等於是給這幫人送人頭。”
“他們對待警方的臥底，手段是相當殘忍，之前有幾名東南亞的臥底警察，就被人發現死在下水道里，所以……”
說道這裡，阿倫忽然哽咽了一下，鼻頭一酸，險些要流出眼淚。
顧晨見狀，也是趕緊追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阿倫擦擦眼角，也是擺手回道：“那幾個東南亞的臥底警察，之前我們在緬甸一起打擊犯罪的時候，還一起合作過。”
“後來在這裡，聽說他們慘死在下水道里，說真的，挺爲他們感到惋惜的。”
“所有人都是被綁住手腳，子彈就這麼……”
再度哽咽，阿倫似乎是情緒上頭，還是擺了擺手，搖頭苦笑：“不說了，說多了傷心。”
“我明白。”理解阿倫的心情，顧晨也是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所以正因爲如此，我們才更加應該努力工作，爭取早日將這個龐大的詐騙團伙，一網打盡，讓他們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