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洞村。
男子的一番說辭倒是有些道理。
村口那邊無疑都是全村的信息文化交流中心。
而那些大媽和少數大爺，自然而然的組成了村裡的百家講壇。
村裡上下500年，就沒有他們不知道的事。
什麼東家長西家短，三隻蛤蟆四隻眼，誰家媳婦不刷碗等等。
反正村裡邊新聞，第一時間指定是從那裡傳出去的。
按照男子的說辭，那傳播速度快的，比5G都要快一個wifi。
“那他們都說過你什麼嗎？”想着等人也無聊，盧薇薇秒變文娛記者。
想着身邊從來沒有這麼漂亮的妹子，還一次來倆，男子自然而然的樂意打開話匣，也是笑笑說道：
“豈止是說過，給我幹無語了都。”將家裡的果盤拿出，男子擺在衆人面前道：“反正吧，前年我一整年沒回家，村裡傳言我被抓了。”
“啥？”接過男子遞來的糖果，盧薇薇當即懵了一下：“你被抓了？”
“這不是謠言嘛。”男子擺擺手，趕緊否認：“爲了闢謠，所以去年我決定早點回來，結果村裡人又說，我被提前釋放了。”
盧薇薇：“……”
王警官：“……”
袁莎莎：“……”
顧晨好奇問道：“那今年呢？村裡人又怎麼說？”
“今年我本來不想回來的。”男子吃着剝好的花生，也是不由吐槽道：“但是吧，又害怕他們傳言我又進去了。”
“那你躲着他們走，或者偷偷摸摸的回來，不讓他們看見，應該能躲過一劫吧？”盧薇薇也是努力幫男子支招。
男子卻是擺擺手道：“這常言說的好，躲得了初一你也躲不過初五，除非你回來了一直不露面，也別走漏了風聲。”
“一旦被他們知道，你偷摸回來的，那指定沒啥好話。”
話音落下，男子也是一臉憂愁：“唉，反正肯定得說你在外面又幹啥見不得人的事了。”
“要不然就是賠錢了，不然這麼鬼鬼祟祟幹嘛之類的。”
“那他們是見誰說誰嗎？”袁莎莎也表示很好奇，畢竟從小在城市裡長大，很少能碰見農村文化。
“一般是這樣。”男子默默點頭，也是淡淡說道：“本來還想不起你，你在這一經過，唉，就勾起他們的回憶了。”
“那麼接下來，就是展開關於你家的專題講座了。”
“什麼聊聊你家事，或者你的事。”
“那都聊些什麼？”顧晨也對這方面不是很瞭解，第一次聽見這麼清新脫俗的文化，一時間頗感興趣。
男子嘿嘿一笑：“還能有什麼？比如你是女人，打扮的挺好看，他們就說你每天畫的跟鬼一樣。”
“什麼還以爲你自己多美呢，一看就不是啥正經過日子的人。”
“那長得不好看，是不是就沒事了？”盧薇薇也是突發奇想。
“不不不，那事可就大了。”男子反駁了盧薇薇觀點，又道：“要是長得難看，他們又會說，長那麼醜還要那麼多彩禮，也難怪你嫁不出去。”
“那要是沒有缺點，肯定就不被說了對吧？”袁莎莎也拋出自己的問題。
感覺這農村CBD，還真是一塊江湖之地。
男子捂嘴偷笑：“那也不一定，那能聊的話題多了去了，比如就問你結婚了沒？”
“你要是沒有呢，就說你太挑了，然後再舉個例子，唉那什麼誰誰誰，40歲還沒嫁出去，最後倒貼都沒人要。”
“感覺聽那意思，這也就是你以後的結局似的。”
王警官磕着瓜子，差點沒笑噴：“所以，那要是結了婚呢？”
“你結了婚幾年沒小孩，他們就會說，不是你有病就是你老公有病。”
王警官：“……”
男子沒停，繼續說道：“他們不管你們要孩子的計劃，總之‘有病’兩字就給你們概括了。”
“這心理素質不好的聽了，沒病沒準都能氣出點病來。”
“你要是有一天懷上了，他們就說，這結婚幾年都懷不上，這突然有了，嗯，這個小孩子可不好說哦。”
“哈哈哈。”
盧薇薇笑得肚子疼，感覺這幫人也太可愛了。
袁莎莎也是捂嘴偷笑，靠在盧薇薇肩膀上，感覺差點笑岔氣了。
男子見兩位美女警官心情大好，於是又道：“反正吧，本來人家小兩口關係挺好，聽了這些閒話，回去就得打起來。”
“那你有沒有跟他們正面交過鋒？”顧晨感覺，這幫農村的大爺大媽，還真是夠厲害的。
想想男子這開光的嘴，估計也能不相上下。
結果男子卻是擺擺手，一臉苦笑着回道：“當然是交過鋒，不過他們完虐我。”
“人傢什麼級別？人家那是王者，我連青銅都算不上。”
幽幽的嘆了口氣，男子又道：“反正啊，爲了瞭解他們這個圈子，我已經打入敵人內部了。”
“打入內部？”感覺這男子還有些激靈的樣子，盧薇薇也是好奇問道：“那你是怎麼混進去的？”
“就請他們吃東西啊，好酒好菜招待一頓，也沒花幾個錢，可把他們樂壞了。”
“哈哈，可以啊，那你混進去之後瞭解了什麼？”感覺這男子還是個機靈鬼，似乎也越來越有意思了。
男子頓時翹起二郎腿，也是不由分說道：“反正有很多，像他們聚在一起啊，一般沒什麼可開心的。”
“但是聊聊別人家不開心的事，聊完之後就會非常開心了。”
“哎呀那種快樂，根本不是你們城裡人能體會的到的。”
“所以在一起聊天的那些人，關係應該都挺好吧？”顧晨說。
“好啥好啊？都是面子上的。”男子說道此處，也是一臉不屑。
“我跟你說，今天你去了，你們對外聊別人。”
“你要是哪一天沒去啊，他們聊的就是你。”
“即使你今天跟他們在一起，中途有事離開了，你走後第一個議論的還是你。”
拍拍自己的胸膛，男子苦笑着說道：“所以，有時候啊，我想上廁所我都得憋着，到飯點你都不敢第一個走，就怕走了之後說你。”
“嗯，這我倒是深有體會。”王警官也是從農村走出來的警察，因此對這些還是有所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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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之前一直沒怎麼注意，倒是被這個年輕男子說的頭頭是道。
盧薇薇好奇問道：“那一般都是怎麼結束談話呢？”
“就……大家約好一起回去做飯啥的，然後大家集體離開。”男子說。
看着男子悠哉的模樣，盧薇薇憋笑着問他：“所以……他們天天都這樣嗎？”
“一年365天，除了下地幹活那幾天休息不來，其餘的時間，只要不下雨，他們就天天來聊天。”男子拍了拍手上的花生殼碎屑，也是吐槽着說。
顧晨默默點頭，嗯道：“那這樣說來，下雨天的話，他們就不會聚在一起聊天了吧？”
“呵呵。”感覺顧晨還是太年輕了，男子搖了搖頭：“當然不是，下雨天的話，他們就會找個雨淋不着的地方，繼續聊天。”
瞥了眼農村CBD方向，男子趕緊站起身，拍拍自己的屁股：“行了，不說了，我到村廣場喊我媽提前‘下班’了。”
見男子要走，盧薇薇趕緊笑笑說道：“別啊，不能讓你媽提前‘下班’，不然他們又該議論你媽了。”
“呵呵，我是去換班。”男子說完，直接往村廣場方向走了過去。
看着男子遠去的背影，王警官也是默默點頭：“這傢伙，人才啊。”
“不過我老家的村莊，也有一羣這樣的人，以前我爲了晚上能睡個好覺，也打入過‘敵人’內部，做了義工，幫着取個快遞，買個菜啥的，那時候每次從學校回家可真不容易啊。”
“老王也深有體會？”感覺剛纔那男子所說的這些，或許老王同志也經歷過，盧薇薇也是不由調侃着說。
王警官嗯道：“那是當然的，基操而已，我記得當時我老家那個村，一個女人孩子太小了，不想回家過年。”
“她老公說我不回去他自己回去，不然別人會說是把老婆孩子都混的沒有了。”
“哈哈，還有這種事？”袁莎莎還是頭一次聽見。
“你肯定沒聽過這些吧？”感覺袁莎莎這種從小在城市裡生活的妹子，估計也很難體會到農村的快樂。
於是王警官接過剛纔那小哥的話題，直接調侃的笑笑：“還有一個，我們村之前有個女人，有一年在孃家過年，他老公村裡的人就造謠說，他們兩個離婚了，還有人給那女人打電話關心呢。”
“另外還有我媽，我總覺得我媽見多識廣，啥事兒都曉得，關鍵她學歷還不高，感情這都是聊出來的。”
顧晨默默點頭，也是淡淡說道：“所以現在的大爺大媽都是專家，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沒有他們不知道的。”
“差不多吧。”王警官同意顧晨的說辭，也是調侃的笑笑：
“就剛纔那哥們，感覺真是個人才啊，他應該上春晚，他這話說的，都勝過春晚的小品了，說出了很多真實的農村生活。”
調侃歸調侃，畢竟是打發時間。
可大家在這裡等待的，依舊是那名所謂的變態男子。
走親戚，何時回家，大家並不是很清楚。
也並沒有那家人的聯繫方式。
而看着剛纔那名男子將自己老媽叫回家做飯，大家這才意識到，似乎又到了飯點時刻。
然而男子卻依舊在村裡的CBD中心，與大家聊的火熱。
想着多瞭解一些關於變態男子的事情，大家在顧晨的提議下，還是決定去村裡CBD廣場套套近乎，也從那些“百家講壇”的大爺大媽嘴裡，瞭解一些關於那名變態男子的事情。
來到村裡的廣場，剛纔還聊的火熱的大爺大媽們，頓時閉上了嘴，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向顧晨幾人。
見顧晨幾人穿着警服，而剛纔那名男子家門口附近，還停着一輛警車。
大家頓時面面相覷，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一名老太太說：“誒，我說順子，這些警察剛纔是來找你的吧？”
“不是。”剛纔那名跟顧晨幾人調侃的男子，直接擺了擺手，否認着說道：“我哪能讓警察同志找我呢？”
“肯定是找你的，我剛纔都看見了，你跟他們聊了很久，說？是不是在外頭又犯事了？這次進去要多久時間？”
“是啊，你說這大過年的，抓進去那得多糟心啊。”
“順子，你就不能讓你媽安穩過幾年小日子嗎？”
一時間，多位大爺大媽加入調侃，張順直接傻眼在那。
見張順愣了半天，盧薇薇主動幫他解圍道：“不是的，我們不是來找他的，只是我們要找的人暫時沒在這裡，所以他邀請我們在他家門口坐了坐。”
“哎呦喂，這誰家閨女啊？長得這麼漂亮？”一名老大媽上下打量着盧薇薇，也是笑臉盈盈道：“姑娘，結婚了沒？”
“啊？”
盧薇薇反應慢半拍，這才淡笑着迴應：“還……還沒呢。”
“那得抓緊時間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孩子都會走路了。”又一名大媽加入調侃。
盧薇薇苦笑一聲道：“還……還好吧。”
“姑娘，聽你這普通話說的太標準了，你老家哪裡的？”一名老大爺開始打聽盧薇薇家庭。
盧薇薇淡笑着迴應：“我老家是京城的。”
“喲！京城好啊，首都啊，那裡房價不便宜吧？”
“還好還好，家裡有座老宅，還湊合吧。”
“家裡有房子，那可都是千萬級別啊。”
“是啊，現在在京城有套房，可不得千萬富豪嗎？”
“那也不一定吧，聽說京城的房價嚇死人，連本地人都買不起房。”
“是呀是呀，本地人有套房，可子女長大了怎麼辦？總不能擠在一起住吧？總得買房吧？可又買不起。”
“大城市病。”
一幫老頭老太太，頓時開始以盧薇薇爲話題，展開各種擴散性思維討論。
盧薇薇被這幫人，從家庭到身材再到年齡，整個人差點被聊自閉了。
起先感覺，聊天自己在辦公室裡也算是個王者級別，可現在看來，自己還是太年輕了。
這幫老頭老太太，嘴就跟開了光似的，更像是加特林機槍，一開口就停不下來。
這時候，又有老太太將目光投向了顧晨。
“這小後生長得俊俏啊，你家……”
“我家是江南市本地人，家裡三口人，目前在芙蓉分局刑偵隊工作。”
想了想，顧晨又補充道：“家裡三套房。”
老頭老太太：“……”
感覺這小後生不按常理出牌啊，這還沒開始問，好傢伙，顧晨就已經先下手爲強了，把該說的話題都給說沒了。
大家也沒見過這種奇怪的角色，一時間竟然被顧晨的回答給愣住了。
一旁的張順也是憋笑出聲，趕緊跟衆人解釋道：“你們也別爲難警察同志了，人家來這的確是來找人的，沒功夫跟你們瞎聊。”
回頭瞥了眼顧晨，張順頓時咧嘴笑笑：“對吧警察同志？”
“沒錯。”顧晨默默點頭，也是不由分說道：“我們這次過來洪洞村，是想了解一下那位精神病患者。”
“你說的是那個傻大個吧？就……就是張強那小子。”一位老大爺似乎非常瞭解的樣子。
顧晨默默點頭，隨後將自己的手機相冊點開，將張順的素描圖片亮在衆人面前道：“我們之前通過搜索，一直找不到這人的信息。”
“後來根據目擊者的描述，才大概的畫出他的肖像圖，不知道你們覺得有變化嗎？”
“我看看。”老大爺扶了扶眼鏡，接過顧晨的手機。
其他幾名坐在身邊的老頭老太太，頓時也都一窩蜂的圍攏過去。
大家在一陣嘰嘰喳喳的議論聲中，老大爺這纔回道：“之前的張強不長這樣，的確，變化挺大啊。”
“那之前的張強長啥樣啊？”袁莎莎說。
老大爺擡頭回想了幾秒，這才說道：“之前的張強，我記得瘦瘦高高的，反正長相也算是個英俊後生吧。”
“不過這兩天看他忽然回來，我都差點沒認出來。”
“您都沒認出來？”感覺這變化的確有些大，於是顧晨又問：“那之前這個張強，是不是很長時間沒在村裡？”
“可不是嘛。”另一名大媽接過話題，直接聊道：“之前他家裡人怕我們村裡人說閒話唄，所以就帶着張強一直住在城裡，很少回家，我們都好些年沒見到他們。”
“但是也不知道爲什麼，就這兩天，他們忽然從城裡搬回村裡，也不知道是來這幹什麼，感覺就挺奇怪的。”
“聽張強媽說，是兒子想回村裡看看，畢竟有些想念老家了。”一名高瘦大媽說。
但很快，又被另一名大爺冷哼的打斷：“就這你也信？我估計是在城裡發生了什麼，所以沒辦法，才把張強送到村裡。”
瞥了眼顧晨幾人，老大爺頓時又道：“不然你們也不想想，爲什麼警察同志會找上門來？這說明張強肯定是在城裡犯事了。”
“所以他媽害怕張強出事，這才趕緊將兒子藏好，可人家警察同志又不傻，能不知道嗎？”
擡頭看着顧晨，老大爺嘿嘿一笑，問顧晨：“對吧警察同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