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山時的經驗，下山時，顧晨駕駛着車牌尾號爲AE86的警車，利用排水渠過彎，下山速度也大大超過了預期。
穿過荷湖鄉，直奔合江鎮三溪水庫而去。
顧晨知道從荷湖鄉去往合江鎮方向，如果按照來時的道路，或許需要花費大量時間。
但是新開通的一條近道，大大節約了這些時間。
來到合江鎮時，時間不多不少，正好晚上9點。
此時此刻，顧晨將車輛停在一家超市門口，打開手機地圖，尋找到三溪水庫的位置。
“三溪水庫就在右邊不遠處，最多不會超過500米。”顧晨確定好了方位後，直接拉起手剎，準備下車。
超市老闆見有警察進來，也是隨口一問：“請問要點什麼？”
“老闆，您這超市開了多少年？”看着老舊的建築，顧晨好奇問道。
胖胖的男子淡笑着說：“那可時間久了，這超市最早就是個小便利店，從我爸那輩就在開，現在換我，怎麼着也得有20多年了吧。”
“20多年？”上下打量着超市老闆，王警官問道：“那您也得有個40好幾了吧？”
“40好幾？我都50多了。”見王警官說話嘴甜，胖男子笑得合不攏嘴。
王警官則是拍馬屁道：“那還真看不出來，您這模樣，看上去也就40出頭。”
“哈哈，瞧你說的，你們今天來這裡，肯定不止買東西這麼簡單吧？”
超市老闆閱人無數，從幾人走進超市時的狀態就能斷定，這些警察過來，肯定是來打聽消息。
顧晨也不繞彎子，直接問道：“既然您這超市開了20多年，那您應該也清楚，合江鎮三溪水庫，20年前曾經出現過一具浮屍。”
“呃……”
見顧晨一來就問及這種話題，胖老闆也是忽然一怔，弱弱的道：“你……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問題？”
“因爲我們來這，就是爲了調查當年的案子。”盧薇薇也是實話實說。
這可把超市老闆嚇一跳，也是好奇不已道：“這……這都20年過去了，你們還調查呢？這會不會太晚？”
“不晚。”顧晨淡笑着搖頭。
胖老闆有些不能理解，又問：“可是……畢竟都20年過去了，很多線索都已經物是人非，你們當年要是能找到兇手，那也不用這麼折騰。”
“可當年你們都找不到兇手，現在就更不可能了。”
胖老闆的說話有些刺耳，當然，這也反應出大多數羣衆的意見。
畢竟時間久遠，這個懸案，一直成爲合江鎮津津樂道的話題。
顧晨問道：“當年在水庫裡找到屍體的時候，你在合江鎮嗎？”
“在，當然在，我當時就在小店裡，我家那時候還沒這麼大超市，只是個便利店。”
顧晨得到回覆，隨後將執法記錄儀打開，掏出筆錄本問他：“那當時現場情況如何？你能不能再說一說？”
“呃……都過去這麼多年了。”
“沒關係，記得哪些說哪些，我需要還原當初的情況，越具體越好。”顧晨說。
見顧晨如此執着，胖老闆猶豫再三，還是點頭同意道：“那行吧，你們問，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們。”
“當時屍體被發現，情況如何？”顧晨問。
胖老闆撓撓腮幫，也開始努力回憶。
“我記得當初屍體在水庫被發現後，好多人都過去看熱鬧，我把小店交給我爸，也跑過去看看情況。”
想了想，胖老闆又道：“當時挺嚇人的，一具屍體就這麼浮在水面。”
“本來這具屍體可能是不太可能浮在水面的，因爲當時的屍體上，還捆綁着麻袋，麻袋裡裝着石頭。”
“但可能是捆綁的繩子不太結實，被水庫裡的魚類咬斷，所以屍體才能浮在水面。”
“那捆綁屍體的麻袋，最後有被撈上來嗎？”顧晨問。
“有。”胖老闆默默點頭，又道：“我記得當時屍體浮在水面，但還是被繩索掛住。”
“後來好多人都來到水庫邊，有人打電話報警，有人準備找船把屍體給弄上來。”
“後來警察也來了，他們把屍體撈上岸，然後在現場進行檢測。”
“那屍體上有沒有被膠帶捆綁？”顧晨記得劉法醫的報告中有記錄。
這些歹徒將一捆膠帶用完，連膠帶頭也留在上面。
胖老闆被一提醒，當即嗯道：“你不說我差點忘了，沒錯，當時那屍體身上，是被捆着膠帶，感覺挺慘的。”
“後來經過警方的身份確認，說死者是荷湖鄉的一名黑車司機，所以那段時間，開車的黑車司機們都格外緊張，每天都提心吊膽的。”
顧晨瞥了眼不遠處的三溪水庫方向，問道：“現在你還記得屍體漂浮在水庫的哪個位置嗎？”
“呃……現在？”胖老闆問。
盧薇薇默默點頭：“如果可以，你現在能帶我們過去看看嗎？”
“啊？”老闆一呆。
心說你們這些警察可真能折騰，也不看看現在是幾點？還要去水庫邊？
胖老闆頓時心生退意。
但耐不住幾人的反覆要求，最終胖老闆還是妥協道：“行吧，算是警民合作吧，要是兇手真被抓住，那也得算我一功。”
“哈哈，那是當然的，走吧。”見老闆答應，盧薇薇也爽快回應。
隨後，胖老闆將店裡生意交給家人，自己則跟着幾人坐上警車，一路開往三溪水庫。
要說三溪水庫距離合江鎮中心區域並不算遠，但是去往事發地點，沿着水庫邊緣行駛，倒是費了不少時間。
“再往前開一點，看到前面那個臺階了嗎？那就是當年找到屍體的地方。”
“原來在這裡啊？”盧薇薇也是好奇不已，目光直直的看着臺階。
胖老闆則道：“當年可不是這種結構，當年都是些老臺階，水庫周圍都是一些土堤壩。”
“後來有幾年發生了潰堤，所以又重新修復過幾次，才把當時的老舊臺階煥然一新。”
談話之間，車輛已經來到水庫邊。
由於夜晚溫度驟降，風力也在不斷加大。
站在水庫邊，大家被呼嘯而來的冷風吹得瑟瑟發抖。
王警官也是不由吐槽道：“看來今晚西北風管夠啊，來的就不是時候。”
“對嘛。”同樣被叫過來的胖老闆也抱怨着道：“這大晚上的，能調查出什麼？白天來也一樣。”
顧晨則是淡淡一笑，說道：“既然都已經過去20年，白天過來跟晚上過來有區別嗎？我只是想看看當時這邊到底什麼情況。”
“那你看出什麼嗎？”胖老闆問。
顧晨並沒有着急回答，而是反問胖老闆：“這旁邊的堤壩位置有沒有改變？”
“堤壩位置沒有變，只是修復了一遍。”
“那這周圍的道路呢？”顧晨又問。
胖老闆左右觀察，又道：“也沒變。”
“從合江鎮前往三溪水庫，來到這處位置，是不是從我們剛纔的位置過來的？”顧晨說。
胖老闆嗯道：“是啊，因爲從合江鎮來這，只有這條路，要麼就是繞個大彎，從另一邊過來，但是不太可能，畢竟繞得太遠。”
回頭看了眼自己剛纔來時的方向，胖老闆又道：“我估計，那死者肯定是被人綁架到這裡，然後被直接套上石頭，沉入水底。”
顧晨默默點頭，繼續說道：“我看過來時的這條路，是從兩棟房屋之間穿過，所以當年不知道這條路上有沒有監控？”
“哈哈。”胖老闆乾笑兩聲，也是淡笑着說道：“我說警察同志，那個年代，大家都不怎麼裝監控，別說這條路上沒有，整個鎮上也沒幾處監控。”
“瞭解。”顧晨就知道會這樣，但詢問了一些，也是確定下來。
隨後，顧晨在三溪水庫邊，聽取了胖老闆講述當年撈屍檢測的情況。
跟劉法醫在報告中記錄的情況大概相同，並沒有太多區別。
但顧晨還是瞭解了一些關於警方到來之前的線索。
比如發現屍體的是兩名孩子。
但這些跟案件沒有太大關係。
隨後大家返回超市，根據胖老闆的介紹，又找來其他幾位當年事件的見證者。
聽取這些目擊者的講述，顧晨大概也能清楚，事發前幾天，也就是魯俊失蹤當晚，的確有車輛行駛過這條道路。
一名目擊者，當時就住在去往三溪水庫的樓房裡。
根據目擊者介紹，當時車上似乎坐着幾人，期間還有談話聲。
但這輛車行駛到三溪水庫方向，還是引起了這位目擊者注意。
畢竟當時的合江鎮還不算繁華，建築不算太多。
而三溪水庫方向更是荒涼，並沒有村莊，到處都長滿野草。
可就這種情況，卻有車輛駛入，因此也引起了目擊者的懷疑。
可當時一想，或許只是去水庫釣魚，可天氣卻糟糕透頂。
高瘦的目擊者男子說道：“當年我發現那輛可疑車輛的時候，天氣也跟今天一樣，狂風大作。”
“所以說，這種天氣去釣魚，反正我不相信。”
“那可能就是兇手，而且不止一個。”顧晨說。
高瘦男子默默點頭：“或許你說的對吧。”
“可是……”顧晨猶豫了幾秒，卻是擡頭盯住那名高瘦男子，問道：“可是我有一點不明白。”
“你……你說。”高瘦男子表示不解。
顧晨又道：“根據當年的調查報告，並沒有寫明兇手有幾人，而且根據警方對當地人調查的口述，也沒有相關記錄，可你卻能知道的這麼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啊？”被顧晨一問，高瘦男子有些尷尬。
顧晨則繼續追問道：“難道說，你並沒有向警方透露這些信息？也沒有讓其他人知道？”
“呃……”
聞言顧晨說辭，高瘦男子心裡咯噔一下，也是略顯緊張道：“這……這都20年過去了，我都有些不太記得。”
胖老闆聞言，也是一臉納悶：“我說阿力，我當年好像記得警察問過你啊，因爲你家就住在通往三溪水庫的必經之路上，難道是警方沒有記錄完整？”
“不會的。”王警官搖了搖腦袋，說道：“這可是關鍵線索，我們警方再怎麼疏忽，口述的情況，一般都會記錄完整，不會有遺漏的現象。”
想了想，王警官又道：“除非……”
“除非你當年並沒有把這條線索告訴警方。”顧晨直接接話道。
這一說，倒是將高瘦男子驚了一下。
見衆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盯住自己時，高瘦男子瑟瑟發抖，頓時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到底什麼情況？你當年爲什麼不說。”顧晨問。
見自己說漏嘴，高瘦男子也是輕輕拍了下自己的嘴：“你說我嘴賤什麼？”
“沒錯，當年警察問我，我是沒說這些，要是今天你們不問，或許我都不記得當初有沒有說過，可你這小警察看起來也才20好幾，你怎麼對當年的事情那麼瞭解？”
“什麼小警察？這是我們芙蓉分局刑偵隊隊長，當年的卷宗記錄，他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而你說的這些內容，當年的記錄里根本就沒有。”
袁莎莎也是有一說一，趕緊糾正着道。
一聽顧晨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刑偵隊隊長，高瘦男子頓時感覺顧晨來頭不小，也不敢大意，直接道歉着說：
“不好意思啊警察同志，我當年可能的確沒向警方交代這些。”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顧晨問他。
高瘦男子臉色一僵，也是難爲情道：“這……這你也知道，當年這具屍體死的有多慘，全身上下被膠帶捆綁，還被包成個糉子。”
“不僅如此，身體上還被綁上麻袋，麻袋裡裝滿石頭。”
“光看這架勢，就知道這兇手肯定是個狠角色，這要是向警方交代出兇手的細節，要是兇手找我報復怎麼辦？”
“所以你就不說？”盧薇薇問。
高瘦男子一臉慚愧：“我……我是想說來着，可家人不同意，當時我老婆打死都不讓我說，就怕惹禍上身。”
“你也知道，這兇手他們既然可以幹出這麼殘忍的事情，那報復一個人，也很平常不過吧？”
“呵呵。”聞言高瘦男子說辭，王警官不禁搖了搖腦袋：“你呀你，還真會爲自己着想。”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不舉報兇手，兇手可以在外頭逍遙法外20年，這20年，他們可能還會繼續作案，放任這種危險的人物在社會上游蕩，那有多危險你知道嗎？”
“我……我知道。”高瘦男子擡不起頭，只能低頭嗯道。
盧薇薇則是語重心長道：“其實你舉報這條線索，也不用公開自己的身份，我們警方是可以給你提供匿名保護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高瘦男子猶豫了幾秒，也是沒好氣道：“可是當時的確被這夥歹徒嚇破了膽，而且跟老婆一說，她是一百個不願意。”
“還說要是我去舉報這條消息，她就跟我離婚，可畢竟怕引火上身啊，所以我也是糾結了很久，最終還是選擇不說。”
頓了頓，高瘦男子又道：“後來警方果然找到我，因爲家裡地理位置的原因，當時記得有幾個民警來我家錄口供，所以我只說了發現屍體的事情，其他那幾名兇手的事情，我只字未提。”
聽到這些，胖老闆也是倒吸一口涼氣，指着高瘦男子道：“你呀你，還真是搞不清狀況，膽小如鼠。”
“我是膽小，我從小就膽小，這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你也不應該隱瞞這麼久啊？那你也應該替死者家屬想想啊，人家兒子死了20年，兇手卻找不到，你說你這事幹的，還是人事嗎？”
“就是，我看你就是個孬種。”
“沒骨氣。”
……
也是在高瘦男子交代之後，其他幾名當年的屍體目擊者，也都紛紛口誅筆伐。
“請安靜一下。”顧晨一句話，忽然打斷了衆人。
於是衆人紛紛看向顧晨。
胖老闆道：“警察同志，現在已經有個目擊者，你問他，他肯定知道。”
“是啊，這傢伙還真是夠孬種的。”
見另一名目擊者又在發難，顧晨也是解釋說道：“這位先生出於對家人安全的考慮，我可以理解，但這樣做的確不好。”
“不過現在你還有機會，那就是把當年那幾人的具體樣貌告訴我，越詳細越好。”
“啊？”聞言顧晨說辭，高瘦男子不由一愣，也是弱弱的道：“警……警察同志，這……這都已經過去20年了，我……我早就沒有印象了。”
“害！”
衆人聞言，紛紛嗤之以鼻。
“你說你，還能幹點啥？當年要是說清楚，那不就得了，現在要是還能記起來，那才見了鬼呢。”
超市胖老闆也沒想到，鎮上竟然還有這等孬種。
要說不生氣那是假的。
可畢竟這件案子，也曾轟動一時。
關注度極高。
高瘦男子當時害怕也情有可原。
可現在又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隨着20年的過去，現在的目擊者，也無法記得當初那些兇手的模樣。
這點對顧晨來說，絕對是致命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