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7、無間道

兩名超市工作人員,似乎都對俞敏有很大抱怨。

一個大超市的老闆娘,竟然連車都買不起,每日開着老舊麪包車進貨搬貨,這看上去有些滑稽。

顧晨家開的是副食品批發超市,自然也懂一些進貨原理。

許多超市裡的物品,其中一部分是老闆自己進貨,還有一部分是經銷商鋪貨。

進貨需要自己承擔銷售風險,但經銷商鋪貨就很爽,賣掉多少結算多少,碰到一些好說話的經銷商,甚至還能給予退貨支持。

所以鋪貨風險在經銷那頭。

但是經銷商也不傻,給予鋪貨的超市,往往都是地理位置較好,且單日營業額較高的超市。

對於一些資金流不是很充裕的超市老闆,經銷商往往會有些忌憚。

但是從下河鎮俞敏的這家超市來看,或許是經銷商鋪貨的可能性很大。

畢竟,這塊地段,這種規模的超市,在整個下河鎮,估計也找不出第二家。

可具體情況如何,顧晨也不是太清楚,於是問道:“你們老闆資金如果不充裕,那怎麼能租下這麼好的地段,這麼大的超市?”

指了指超市內部的貨物,顧晨又道:“那這些商品,都是經銷商自己鋪貨過來的對嗎?”

“行家啊警察同志。”聞言顧晨的說辭,胖胖的中年女營業員直呼內行,也是淡笑着迴應。

顧晨趕緊又道:“那這些超市裡的貨物是不是經銷商鋪貨?”

女店員和女營業員聞言,卻忽然閉口不談,似乎這是商業機密,不太好向顧晨透露。

盧薇薇則是直接道明緣由道:“俞敏涉嫌謀殺親夫,目前我們正在對她進行調查,所以希望你們配合,把你們所知道的東西都告訴我們,我這麼說,你們懂我意思吧?”

“什……什麼?老闆娘謀殺老闆?”胖胖的中年女收銀員聞言ꓹ 直接不寒而慄。

這聽上去怪可怕的。

另一名女店員也驚愕不已道:“怎麼會這樣呢?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就在昨天晚上,俞敏在雨夜將他老公高田撞死ꓹ 還是我接的警,可是我們調查之後發現,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ꓹ 或許這是一起謀殺案……”

趙強也是將自己知道的情況,告知給兩名店員ꓹ 跟二人說明要害。

聞言警方說辭,兩人開始小聲議論ꓹ 臉色也比之前緊張了許多。

顧晨趁勢問道:“你們對俞敏這個人瞭解多少?”

“嗯ꓹ 也算了解一些吧。”胖胖的中年女收銀員說。

顧晨將執法記錄儀打開,掏出筆錄本問她:“那你能跟我說一說你老闆俞敏這個人嗎?”

“可……可以。”面對顧晨的詢問,收銀員略顯緊張。

盧薇薇則是安慰她道:“放輕鬆,只是問你一些關於老闆娘俞敏的問題,你實話實說,客觀點就行。”

“好。”女營業員默默點頭,說道:“她這個人ꓹ 怎麼說呢?挺偏執。”

指了指超市內外,女營業員又道:“你們現在別看這個超市很大ꓹ 其實在之前ꓹ 老闆娘俞敏的產業還遠不止這些ꓹ 她可是一個非常成功的女商人。”

“非常成功?”盧薇薇不太明白ꓹ 於是又問:“有多成功?”

“簡單來說吧。”女營業員頓了頓,又道:“她所涉及的商業版圖其實挺大的ꓹ 有房地產方面的投資ꓹ 之前買下過不少熱門店鋪ꓹ 倒賣倒賣賺了不少。”

“還有舞蹈培訓班,最火的時候ꓹ 光學員就有200多個。”

“不過這些都屬於小打小鬧,真正讓她發家的情況,是在邊境地區做走私貿易。”

“走私?”顧晨忽然擡頭,盯住胖胖的女營業員。

女營業員默默點頭:“你不用覺得很奇怪,其實有幾個商人在原始積累的階段,不做點擦邊球的生意?”

“我們也是聽之前跟過俞敏的人那裡聽說的,說她在南部邊境地區,做一些走私貿易,賺到不少錢,那應該算是他用之前做店鋪投資和舞蹈培訓賺來的錢做本金,一步一步利滾利。”

“賺到錢後,她並沒有貪心,而是果斷收手,從非法牟利的商人,搖身一變,成爲一個女企業家。”

顧晨聽完默默點頭,感覺這俞敏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厲害。

於是將女營業員告知的情況寫在筆錄本上,又問:“那後來呢?”

“後來就回到江南市了,畢竟手裡有錢了,就該做點穩當的生意,於是她就跟當地幾個有錢老闆,一起盤下了當時城南地區最大的一家購物超市。”

想了想,女營業員又道:“哦對了,老闆高田就是她那時候認識的,那時候老闆娘俞敏,因爲混社會較早,所以事業有成的時候,還不到30歲。”

“而那時候的高田大學畢業,能說會道的,人也長得比較瀟灑,深得老闆娘俞敏的親耐。”

“所以後來高田在老闆娘俞敏的購物中心工作,兩人一來二去,就睡到了一起,聽說還是老闆娘俞敏追去的高田。”

“那這就奇怪了。”聞言女營業員說辭,盧薇薇有些搞不明白,於是又問:“既然俞敏這麼喜歡高田,還是她主動追求的高田,可爲什麼?她爲什麼要殘忍殺害高田?”

“王警官託着下巴猶豫了幾秒,瞥了眼胖胖的中年女營業員問:“對呀,爲什麼?”

“可能是因爲高田敗家吧?”女營業員說。

顧晨眉頭一挑:“這是怎麼回事?”

另一名女店員回道:“我們也是道聽途說的,因爲之前城南最大的那家購物中心,不是我們老闆娘俞敏跟其他幾個大老闆一起盤下來的嗎?”

“但是後來生意越來越好,由於前期入股的時候,這些有錢老闆心中沒底,因此股份比例不多,實際上,俞敏纔是最大的股東。”

“可這些有錢老闆,他們可不願意聽從一個丫頭的各種指揮,所以在瞭解到俞敏單身的情況後,故意在購物中心埋了一顆雷。”

聞言女店員說辭,顧晨頓時恍然大悟,指着女店員說:“你說的那顆雷,不會就是高田吧?”

“對呀,你猜到了?”感覺顧晨反應靈敏,女店員又道:“埋的這顆雷就是高田。”

趙強撓撓腮幫,也是一臉納悶道:“合着這幫人玩無間道啊?在自己的購物中心,安插自己的臥底,讓高田故意接近俞敏?”

想想之後,趙強又道:“誒?也不對啊,不是俞敏率先追求的趙強嗎?”

“老趙,你腦子短路了吧?”聞言趙強說辭,王警官淡笑着回道:“因爲高田是這幾個有錢老闆安插的人物,他們當然會根據俞敏的愛好,對症下藥。”

“不用說,這個高田應該就是俞敏喜歡的類型,而且高田在購物中心所工作的一切,都是圍繞着俞敏展開的。”

“對。”聞言王警官說辭,胖胖的中年女營業員趕緊道:“這倒是真的,這件事情,也是最近我們才知道的,別看高田這個人長得人畜無害,高高瘦瘦,可骨子裡就有詐騙的基因。”

“他之前就有不少前科,還在地下錢莊欠了不少錢,被人差點剁掉手指。”

“幸好在那個時候,遇見購物中心的那幾個股東老闆。”

“不過他們這幫人都是壞心眼,幾個人一合計,感覺高田或許能幫他們將俞敏踢出購物中心。”

盧薇薇冷哼一聲:“這不是典型的過河拆橋嗎?”

“那有什麼辦法呀?”女店員也是攤開雙手,爲俞敏感到無奈:“俞敏這個老闆娘吧,當時年齡尚小。”

“雖然很早就混社會,也利用自己的能力賺到過第一桶金,然後在邊境幹走私賺到大錢。”

“可人心隔肚皮,這幫有錢老闆,當初就是因爲看走眼,才白白錯失加大投資的機會。”

“可後來眼看購物中心的生意越來越好,老闆娘俞敏賺的越來越多,這些人眼紅啊,畢竟俞敏還不到30歲。”

還不等高瘦女店員把話說完,胖胖的中年女營業員便又道:“我覺得這不是關鍵,關鍵是老闆娘俞敏過多的干預經營,實際上架空了那幾位老闆股東的權力。”

“你們不要小看俞敏,她可是在經營上很有一套,不然當初也不會那麼輕鬆就賺到第一桶金。”

“因爲俞敏發現了這幾個老闆,在經營和賬目上搞小動作,經常將購物中心的財產,想方設法納入自己的腰包。”

“所以俞敏感覺自己獨木難支,但她必須要反擊,她必須要牢牢掌控手裡的利益,避免被這些股東踢出局。”

“所以就在俞敏獨木難支,想找個幫手的時候,高田出現了對嗎?”顧晨就猜到會是這樣。

女營業員默默點頭:“警察同志,你說的一點沒錯,那時候的高田,簡直是意氣風發,能說會道,做起管理很有一套。”

“雖然那時候,購物中心也公開向社會招聘過,但高田憑藉着自己的能力,還有那幾名股東的暗箱操作,替高田擺平了障礙,他就這樣一路過關斬將,順利進入總經理助理的候選名單內。”

頓了頓,女營業員又道:“警察同志,你要注意,當時這個總經理職位就是俞敏,而她招助理,必須親自面試。”

“可她哪裡知道,自己所有招募的人員,實際上都是那幾個老闆在暗箱操作。”

“結果高田順利晉級,因爲那幾個股東老闆,知道俞敏好哪口,高田正對她的味道。”

“所以就這樣,高田成了老闆娘俞敏的左膀右臂,白天兩人在購物中心搭檔管理,晚上或許就是雙宿雙飛,畢竟當時兩人啥情況,幾乎整個購物中心的人都知道。”

“那當時俞敏什麼反應?”王警官問。

高瘦女店員則是淡笑着說:“她還能有什麼反應?可不高興壞了?”

“身邊既招了一位如意的男寵,還能替自己分憂公司經營的各種大小事務。”

“這在當時的老闆娘俞敏看來,高田就是那個什麼?哦對了,命中註定,命中註定的白馬王子,俞敏還以爲自己找到了真愛呢。”

說道此處,兩名店員都嗤笑出聲。

在顧晨看來,兩人頗有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多的樣子。

於是顧晨將這些記錄在案後,又問:“那東窗事發是什麼時候?”

“東窗事發?”胖胖的中年女營業員猶豫了幾秒,這才又道:“應該是半年後吧,因爲那時候,另外幾名股東安插的高田,已經充分得到了俞敏的信任。”

“而且聽說,俞敏幫高田辦了一張副卡,要買什麼隨便刷。”

“但是當時的高田非常清楚,自己還有債務纏身,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當時的地位,那就是這幾位股東安插在俞敏身邊的一條狗,他沒得選擇。”

“如果跟俞敏坦白,恐怕會遭到債主的報復,而且他還有很多把柄在那些股東手裡。”

“所以這個高田也挺有本事的,在俞敏身邊潛伏了半年之後,終於取得了俞敏的信任,甚至俞敏心甘情願的給他一部分購物中心的股份。”

“可好巧不巧,公司在那個時候忽然出現經營危機,出現了幾次重大事故需要整改,而俞敏不知道的是,這一切都是高田和背後那幾個股東在搞鬼。”

“這幫人通過一些手段,不斷稀釋掉俞敏手中的股份,直到在糊里糊塗中,欠下鉅額債務,她都不知道,其實是高田在背後陰她。”

“那這個時候他們結婚了嗎?”顧晨問。

女營業員搖頭:“那時候還沒有,結婚是俞敏被踢出局後,也就是放棄購物中心所有股份和職位,由其他幾名股東接受經營後,她才突然感覺自己一無所有,於是便和高田結婚。”

“而那個時候,高田也心生愧疚,畢竟俞敏被踢出局,都是自己在背後搗鬼。”

“而且跟俞敏私混了大半年,也對俞敏有感情,抱着愧疚的心態,他這才娶了俞敏。”

“那之後呢?來下河鎮開了這家超市?”顧晨問。

畢竟從哪裡跌倒就從哪裡爬起來,這幾乎是生意人必須要邁過的門檻。

女營業員則是默默點頭:“差不多吧,那時候俞敏並不知道,自己身邊的丈夫,就是害得自己一無所有的混蛋。”

“但是俞敏這麼多年的經營能力還是有的,所以她通過地下錢莊,借了不少外債,就想着農村包圍城市,先把超市開到鎮子上,等做大之後,再殺回市區。”

“所以,老闆娘俞敏通過自己的各種渠道和手段,硬着頭皮租下了下河鎮最好的這家店面,這點我還是挺佩服老闆娘的。”

顧晨聽聞之後,也知道後來的事情是如何。

租下最好的地段開超市,哪怕手裡沒有資金,經銷商也不會放過這塊肥肉。

只要超市能開起來,人流量和營業額是不在話下的。

加上俞敏的經營之道,顧晨相信,憑藉俞敏的三寸不爛之舌,是可以談下不少經銷商,心甘情願的鋪貨給自己。

實際上,這家超市等於只是俞敏租下一個空殼子,負責裝修,甚至連不少貨架都是由經銷商提供。

俞敏很好的玩了一手資源整合。

超市只要有經銷商入住,那麼同類型的經銷商,鐵定也不會放過這塊肥肉。

一來二去,在俞敏的各種策劃下,估計經銷商都會蜂擁入駐。

這也就不難解釋,俞敏爲什麼擁有如此大規模的一家超市,卻依舊買不起車,事事需要自己親力親爲,就連員工的工資都壓了兩個月。

從這裡顧晨可以看出,這家超市,似乎是俞敏打翻身仗的最後希望。

想到這裡,顧晨轉身問二人:“那你們是怎麼知道這些情況的?”

“呃……”

兩名店員聞言,忽然愣在當場。

相互看看彼此後,由胖胖的中年女店員率先回道:“是這樣的,前段時間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好像老闆娘俞敏知道老公高田是臥底,是那幾個有錢股東安插在自己身邊的人。”

“從那之後,俞敏她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感覺自己是押錯了寶,害怕高田還想繼續陷害自己,所以對他事事提防。”

“可後來我們也聽說,高田早就跟那幾名股東沒了瓜葛,幫助他們將俞敏踢出局後,自己也獲得了自由,高田甚至還跪在俞敏面前發誓,這才讓俞敏相信,自己或許還有最後的翻盤機會。”

“等一下。”聞言對方說辭,顧晨忽然打斷道:“那高田這一年多時間,肯定是不在店裡的對嗎?”

兩名店員面面相覷,雙雙點頭。

“那你們是否知道他在幹什麼?”顧晨又問。

兩名店員頓時又雙雙搖頭。

但胖胖的中年女營業員卻補充道:“雖然我們不知道高田這一年來去幹了些什麼,但好像是去外頭做生意,用的還是超市裡的流動資金。”

“可以這麼說吧,如果這些錢虧得血本無歸,那老闆娘俞敏可能永不翻身。”

“這麼嚴重?”意識到問題得嚴重性後,顧晨忽然感覺,或許是無形的壓力,早已將曾經那個風光的俞敏逼瘋了。

因此纔會導致人格分裂,謀殺親夫?

顧晨感覺,自己似乎還需要再研究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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