伢子？
聽到自己的小名，榮百川的老臉騰地一下紅了，不過，他馬上明白過來，趕緊上前一步：“媽，我是伢子啊，您看看我，我是您的兒子伢子，您摸摸這，對，就是這道傷疤，我八歲那年上樹偷人家的棗子，不小心在樹上跌落下來，您給我煮了一星期的煮雞蛋，我十歲那年，上學的時候把同學的頭打破了，您老狠狠地揍了我一頓，揍得我的屁股腫了好幾天，睡覺的時候都不敢躺着睡……”
榮百川一件件的敘述着兒時的往事，他在一位專家那裡學來的，說是老年健忘者患者，對於自己兒女的孩提時代的印象是比較深刻的。
只是，這李文龍聽得卻是有些想笑，原來這省委常委省軍區司令員也是凡人一個 啊，小時候也是這麼調皮啊，比起自己小時候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伢子，你真的是伢子”老太太的眼淚嘩的一下留了下來，顫巍巍的摸着榮百川的頭“孩子，真的是你嗎？”
“媽，是我，我是伢子啊！”榮百川的眼淚刷的一下流了下來，雖然是鐵骨男兒，在這樣的時刻還是留下了晶瑩的淚珠。
這樣的幸福時刻應該讓人家獨享，李文龍輕輕的向門邊走去，卻被老太太給叫住了：“孩子，你留下。”
“大娘，你們娘倆說說話，我出去待會兒。”李文龍笑着說到，心情爽到了極點，幫助別人的感覺真好。
“孩子，我有話要跟你說。”老太太過來拉着李文龍的手坐到牀邊，另一隻手拉起榮百川的手。
“伢子，這個孩子不錯，我要認他做乾兒子。”老太太不疾不徐的說到。
“啥？”李文龍兩人都是一愣。
“不行？”緊接着，兩人又異口同聲的說了兩個字。
榮百川有些納悶的看着李文龍，心說這個小子是怎麼回事？放眼平原省，想要跟自己攀親戚的人能組成好幾個加強團，這個小子卻是不願意，看來他還真有點意思。
“伢子，爲什麼不行，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他，你能找得到我嗎？”老太太不高興了。
“不是，媽，這個，我……”作爲省軍區的司令員，又是一個平原省省委常委的身份，榮百川不能不考慮影響，還有一條，自己都能當李文龍的長輩了，你說這爺倆變成兄弟倆，榮百川的心裡能好受嗎？自己的女兒可能都比他年長几歲。
“是不是嫌人家出身不好，給你掙不到面子？”老太太的一張臉拉了下來“別忘了，當年你也是個光腚娃”
“媽，不是，這個，您看，您一把年紀了，我也不小了，您認這麼年輕的一干兒子，別人會怎麼想。”榮百川小聲嘟囔道。
“你……”老太太想在訓斥點什麼，卻讓李文龍制止了。
“大娘，當初我出手的時候就是一時激憤，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現在，你們一家人團聚了，跟我也沒有半毛錢的關係了，至於認乾兒子這一說，我看還是免了吧，如果大娘真的記掛我，我可以經常去看您的。”李文龍已經看出，榮百川有些爲難，再說了，自己心中卻是也有點不情願，顯得跟自己攀附人家似的。
“是啊媽，小李說的對，實在不行我把他調到省城去，這樣咱就能經常見面了。”榮百川附和道，調到省城，找一個好單位，這事對榮百川來說也就是張張嘴的事情，雖然他平日裡不怎麼牽扯地方的政務，不過，作爲省委常委，他的這一票在某些時候也是至關重要的，也有不少人巴結他的。
“那行，你回去吧！”老太太面無表情的跟榮百川說到。
“那您呢？”榮百川很是不解，這地方要啥沒啥，有什麼好住的，難不成老太太還住上癮了？
“我不走”老太太氣呼呼的轉過身去“你不讓我認他當乾兒子，我就不走。”
榮百川的頭皮一陣發麻。心道這老太太今天是怎麼回事，以往不是這麼倔的啊，再回身看看李文龍，發現這小子也是一頭黑線，心下更是納悶：你一個窮小子，我媽認你當乾兒子你應該高興纔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的，像是我媽強迫你一樣。
榮百川不知道，李文龍心中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自己出身卑微，如果真認了這老太太做乾孃，別人肯定會認定自己是攀附富貴，日後就算是有什麼建樹，人家也會認定是榮百川提攜的自己。
說到升遷，這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途徑，畢竟對方能把自己搞到那個圈子裡去，要說李文龍不心動是不可能的，但是，李文龍更看重的自己的自尊，他不願意一輩子都生活在別人的庇護之下。
說到這一點，李文龍還是有些執拗的，如今在場面上混，又有幾個人是立於中間，哪個不是攀附着一棵大樹，就算是攀附不上大樹，也肯定攀附在它的枝幹上，否則，你去何處乘涼？
像李文龍這樣的人，說的好聽一點是清高，說的難聽一點，那就是傻子，只有傻子纔會放棄眼前的機會，雖然李文龍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傻子，但是在大部分人看來卻也是跟傻子毫無兩樣的。
聽完李文龍自己的想法，榮百川的欣賞之情溢於言表，這樣的年輕人確實值得交往。
“媽，我同意你的想法，就認小李做乾兒子吧！”榮百川笑着說到。
“這個，我……不行……”李文龍沒有想到這榮百川會突然改變主意，認吧，有違自己的心跡，不認吧，又傷了老太太的心，這實在是一道很難做的選擇題。
“榮叔叔……”一個女聲在門口響起，林雪梅笑着走了進來，雖然對父親有些不爽，對待父親的那些摯友，林雪梅卻是尊敬至極。
呃，李文龍一頭黑線，亂了，全都亂了，莫名其妙的，自己就長了一輩，本來對林雪梅還有點別樣的想法呢，如果真的做起來，那豈不是
不行，絕對不行，在親情與感情之間，李文龍決定還是先選擇感情，感情這玩意，是千載難逢的，雖說不一定有結果，但是李文龍心底的慾望還是如雨後春筍般蹭蹭蹭的上漲。
“林總……”有外人在面前。李文龍還是很是擡舉的。
“雪梅，這次多虧了你啊！”榮百川笑着說到。
“大……”走到老太太的跟前，林雪梅本想叫聲大娘的，想到現在已經理清了這層關係，趕緊改口道：“奶奶好，沒想到這世界這麼小”
林雪梅也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麼復又戲劇性，到榮百川家裡做客，自己也只是小的時候去過，大了之後自己倒是經常見到榮百川，對於他家裡的老人，自己卻是不經常見的，怪不得當初只是眼熟並不知曉這個老太太到底是誰呢。
現在，在蕭遠山的口裡弄清楚的事情的真相，自己自然不能再稱呼什麼大娘，那樣的話還不是亂了輩分了。
“小李，你也改口吧，叫奶奶”林雪梅轉身衝李文龍說到。
“他現在應該叫媽”老太太眉開眼笑的說到。
“啥？”林雪梅瞬間石化。
“他怎麼就叫您媽了”林雪梅驚愕的問道，心說這還有天理嗎，他叫媽，我叫奶奶，我豈不是要叫他叔叔？
不行，絕對不行，這不但是輩分的問題，最重要的，他看了自己的身子，林雪梅心底深處已經把他劃到自己的朋友系裡面了，而且還是那種關係比較複雜的那種，現在，讓自己改口叫他叔叔，這不等於亂那啥嗎？
“不行，絕對不行”林雪梅大聲說到。
衆人誰也不明白林雪梅爲什麼會突然如此激動。
“雪梅，他救了我的母親，是我母親特意提出來的，起初的時候小李是不同意的，但是，經不住我母親的執拗，這事現在基本上就算成了。”榮百川還以爲林雪梅是害怕小李會有其他的心眼，畢竟，他只是她的一個司機而已。
李文龍卻是明白林雪梅似乎有着其他的想法，經歷過的這幾次事情，林雪梅對自己已經不像以前那樣純潔了，兩個人的關係似乎正在發生着微妙的變化，說實話，李文龍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心情是非常激動的。但是現在，李文龍猛然認識到，自己跟林雪梅終究是有代溝的，這個代溝不是來源是年齡，更多的是來源於家庭，蕭遠山雖然不說，但是李文龍卻是明白的很，那天那個所謂的林老闆，跟林雪梅絕對有着非比尋常的關係，人家那麼大的一個老闆，自己的老爹老媽一個土裡刨食的老農民，這身份差的實在是太遠了。
門不當戶不對已經不能形容兩個人的關係了，套用一句老話，人家是王侯將相，自己頂多一地主家的長工，如果不是時代發展，這樣的兩個人怕是永遠也不會見面的。
李文龍發現，時代的進步原來還有這樣一件好處，那就是在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兩條平行線會在今天相交，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
既然這已經是一個奇蹟，那就不要在想其他的奇蹟發生了，李文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林總，我已經答應了老太太的要求。”
說完這話，李文龍規規矩矩的跪在老太太面前磕了三個頭，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乾媽”
這一生乾媽，差點讓林雪梅背過氣去，努力壓制着心中的激憤，林雪梅強裝出一副笑臉，既然不能改變，那就嘗試着接受吧！
“文龍，這樣一來我豈不是要喊你一聲叔叔。”林雪梅努力讓自己笑出來，只是這一刻，她的笑卻比哭還難看。
在榮百川看來，林雪梅應該是接受不了這種司機變長輩的尷尬，心中便有了要把李文龍調走的打算，既然母親這麼喜歡他，那就把他調到省城母親的身邊好了，省的母親再有其他的不測，想到這裡，他又想到了那場葬禮，自己的生死莫逆之交全都到場了，現在，你又告訴他們自己的母親還活着，這要是傳出去還不是天大的笑話啊！
都怪那個婆娘，竟然想出了這麼一出，走丟了你就走丟了，難不成我還吃了你？
想到這，榮百川對家中的那條母老虎是憎惡至極。
榮百川是這樣想的，老太太卻有自己的想法，這個年紀的人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又是生活在高官家庭，她一眼就看出，這林雪梅的反常絕非偶然，心中登時有了主意，雖然有點健忘，這腦袋瓜在想事上還是比較好使的，再說了，剛剛在伢子的幫助下她已經記起了一些事，這會腦子正好用呢！
“孩子，這些事我們得分開談，你叫我奶奶，那是因爲你父親的緣故，這個小李跟你父親可是毫無關係，私底下，你們該怎麼稱呼還是怎麼稱呼，至於在我這，你們分開叫便是。”老太太笑眯眯的說到“看你長得這麼漂亮，嫁人了沒有啊？”
“還沒呢！”林雪梅一陣臉紅，低頭偷瞄了一眼李文龍，被人窺透心底想法確實有些難堪。
“還沒呢，我看小李就不錯啊！”老太太索性點起了鴛鴦譜。
“媽，人家是上下級關係。”女孩子的臉皮薄，榮百川生怕母親再說出什麼過分的話來，趕緊出言制止。
“人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當年你把也是以窮小子，我還不是嫁給了他。”老太太有些不高興的說到。
這話倒是真的，當年的老太太也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就是看中榮百川那住茅屋的父親，爲此還斷絕了父女關係，時間證明，她的眼光是準的，她的那個家族已經毀在了她那個好吃懶做的弟弟手裡，但是人家榮家，卻是出了榮百川這麼一個高官。
榮百川一直一來都堅信是母親給他帶來的福分，想想自己祖上四五代不是短工就是長工，爲什麼到了自己這一代就出了一個省委常委呢？
一句話說的榮百川啞口無言，雖然他不信奉這因果輪迴，但是他卻猛然意識到，難道這林雪梅也會像當年自己的母親一樣下嫁於這個司機，如果真要是那樣，那自己的那個老夥計還不瘋了 啊？
妻子沒有了，女兒又嫁給這麼一個人，依照他那脾氣，能行得通？
榮百川意識到，如果他們兩個之間真的存在情愫，那結果可真的不容樂觀。
是默許他們進行下去？還是早早的告訴老林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