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蘊和的手停在半空中,沒有再翻下去。
下午三點,正是她和呂恬希約好看醫生的時間,怎麼就這麼湊巧,兩件事都碰到一塊了。
“能請這位家長改一下時間嗎?”樂蘊和說:“下午我有事。”
“這恐怕不行!那家長的情緒很激動的!上次差點就來砸場子,還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對方穩住。如果我們再推託,只怕事情很難處理。”
樂蘊和將材料又全部翻到了第一頁,最上面彆着一張名片,是W市最有名的一家律師事務所的招牌律師的名片。
“家長是律師?”樂蘊和問萬姐。
“哦,這是家長請來的律師。”
樂蘊和看了看名片,又問:“這孩子上的是誰的課?”
“上的是另一個老師的課,但出事那天蘇笑在現場,她要負責。”
“蘇笑不是教德語的嗎?怎麼會跑到西班牙班去了?”
萬姐笑道:“樂總監這就不知道了吧!出事那天雖然是上課時間,但是那天沒有上課,中心在搞活動,小朋友們要表演節目。那天這男孩是安排了蘇笑看着的,這纔看了幾分鐘啊,就出事了!”
聽得出來,萬姐這是幸災樂禍呢。
“你叫蘇笑過來,我詳細問問情況。”樂蘊和放下文件夾,說:“資料放我這裡,我再仔細看看。”
萬姐出去了,很快,蘇笑進來。
樂蘊和示意她關門。
其實,關不關門都沒什麼意義,這個時間已經有老師來上課,陸陸續續的來了好幾個坐在旁邊,人來人往,根本不是說話的地方。
“蘇笑,這件事你能詳細說給我聽嗎?”樂蘊和把文件夾交給她。
蘇笑看了一眼,神情一僵,說:“這事我有責任。”
“說來聽聽。”
“這男孩叫傑尼,很調皮。他從小在國外長大,英語的基礎很好,所以來中心報了西班牙語班。那天中心搞活動,讓小朋友們上臺唱歌跳舞表演才藝,法語班有個叫索菲的五歲混血女孩穿了條裙子,傑尼就跑去掀她的裙子看。”
“等等!”樂蘊和聽到辦公室已經有人偷笑,不知是何緣故,以爲自己聽錯了,問蘇笑:“你說傑尼掀索菲的裙子,他們都是五歲的孩子?”
“是啊。”
“這……這怎麼……會……”樂蘊和更不理解了,“那傑尼怎麼受傷的?”
“索菲從三歲就練跆拳道,傑尼一掀她裙子,她就打了傑尼一拳,傑尼的眼睛就受傷了。”
樂蘊和咋舌,五歲男孩掀女孩的裙子看,這種事她聽說過,可是被女孩打得眼眶發紫的這還是第一次看到。
“就算中心有看管不當的責任,傑尼的家長也不該向中心索賠十萬啊!我看了所有的醫藥單,總共才花了一千多塊而已。”
“他們說,傑尼被女孩子打倒這事太丟人,傳出去會影響傑尼的形象。現在傑尼受傷了,一個月之內他無法自信地與其它女孩一起玩耍,還會被別的男孩嘲笑,對他造成了極大的內心傷害,十萬塊是他的精神損失費。”
蘇笑說到後面,苦笑道:“大概有錢人都這樣吧。”
“胡說,不是所有有錢人都這樣。”樂蘊和拍拍蘇笑的手背,安慰她:“彆着急,這事還是有辦法解決。”
蘇笑看了看還旁邊偷笑的同事,說:“萬姐說了,如果我給中心造成了損失,所有賠償由我承擔,就算解僱了我,我也要賠償。”
“她這麼做沒道理的。”樂蘊和合上文件夾,站起身,示意蘇笑跟她出去。
在衆人的目送下,樂蘊和和蘇笑離開了辦公室,來到樓梯間。
樂蘊和確信沒人跟着,這才說:“我想問你,所謂的缺了十二個生源的事,你都知道些什麼?”
蘇笑以爲樂蘊和叫她出來是商量賠償的事,見她問的是生源,愣了愣,說:“本來中心的招生都挺好的,不但不缺人,還多了人,很多家長特別是小語種的家長,因爲可以選擇的培訓機構少,見我們這裡齊全,都想留在這裡學習的。”
“那爲什麼會少人?”
“具體我也不清楚,不過我聽說……每次萬姐跟那些家長聊完之後,就有人離開了。”蘇笑小聲說道:“那時候是萬姐在負責招生的。”
果然如樂蘊和所猜的那樣,八九不離十了。
“中心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每位老師招來一位學生,都會有相應的獎勵,對吧。”樂蘊和說:“昨天我看了一些資料,發現中心有三成的學生都是萬姐招來的,是這樣嗎?”
“呵呵,只要是跟萬姐說過話的家長,都算是她招來的。如果有人有異議,萬姐就會想方設法地遊說家長,讓他們退班或者鬧着換老師,前段時間有兩個老師辭職,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她還真是一手遮天啊。”
“聽說她在這行當裡做了幾十年,整個W市的語言培訓機構都知道她,來這裡上課的家長,不少都是她的客戶,自己的孩子長大了,就介紹親戚朋友的孩子來。公司當時請她,不也就是看中了她這個能力。”
蘇笑見樂蘊和沉默,擔心地問她:“樂總監,這事……會不會影響到你?”
“你不擔心自己,怎麼先擔心起我了?”樂蘊和問她。
蘇笑說:“我是破罐子破摔了,早就想開了。只是沒想到,萬姐她心眼比針小,還拿着這件事做文章。”
“這事就交給我處理。”
“樂總監,你想到辦法了?”
“嗯?”
“那十二個生源的事,還有這個傑尼的事……樂總監,你想到辦法了?你打算怎麼辦?”
樂蘊和摸了摸下巴,這是帥不危思考問題時的本能動作,她跟着他相處久了,竟然也學會了。
“你不用擔心。你回去工作吧。”樂蘊和等蘇笑走後,拿着文件夾站在樓梯間裡又看了一遍。
看了好一會,樂蘊和來到財務室,問:“招生的獎金髮了嗎?”
“我們除了可以處理工資和五千以下的報銷之外,剩下的都需要上報公司,有公司的相關負責人簽字後才能發放。獎金金額比較大,一週前就上報了公司,至今還沒有簽發。”
樂蘊和心裡有數,抿嘴一笑,說:“好,我知道了。”
樂蘊和回到辦公室,將文件夾往邊上一放,開始跟來備課的老師們聊天。她問的都是些很瑣碎的小事,幾點吃飯,幾點下課,哪些學生好帶,有哪些趣事。
起初大家還她有所防備,聊多了,發現她只不過是個有少女心的年輕人而已,沒有心眼,很樂觀,但看問題也很客觀。
都是年輕姑娘,大家都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了些不着邊的話,偶爾加夾了些善於中心的事。話題就像排球,總是在半空中飛舞,但又很快落回到手中。
整個上午時間都這樣過去了,萬姐中途出現幾次,見她們說的都是些吃吃喝喝穿衣買包的事,這才放心。
眼看到了中午,萬姐收拾東西,臨走前她交待道:“記住,吃完了開窗透氣,別弄得辦公室裡全都是菜味。”
“好的。”大家紛紛拿出多家裡帶來的飯菜,排隊到微波爐前加熱。也有一些老師商量着到附近的快餐店湊分子吃飯。
沒有人邀請樂蘊和,她也不着急,拿着包準備出去。
“樂總監!”蘇笑在身後叫住她,悄聲問:“你不請大家吃飯?”
樂蘊和覺得奇怪,問:“嗯?我爲什麼要請大家吃飯?”
“你是總監啊。你的收入比大家都高,也算是我們的領導,不是該請大家吃頓飯,拉近感情,順便緩和一下關係?”
這些都是職場女性常用的手段,是老套,但很有效。
樂蘊和一來就站在了萬姐的對立面上,她不但不急着拉票搞人際關係,反而獨來獨往不和大家一起吃午飯,蘇笑暗中替她捏把汗。
“蘇笑,我問你,你是更願意多吃幾頓免費的飯呢?還是願意有更好的工作環境工作?”樂蘊和問她。
蘇笑不解,問:“這有什麼關係嗎?”
“當然有。”
蘇笑有點悻悻然,好心辦壞事的感覺。
“我公私分明,下班了就是我的私人時間,所以我現在暫時不想談公事。”樂蘊和笑道:“不過還是要謝謝你提醒我。”
蘇笑覺得自己討了個沒趣,拿着自己的盒飯回辦公室吃。
樂蘊和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叫住她,說:“下午我會去處理賠償的事,萬姐來了幫我跟她說一聲。”
“哦,好的。”蘇笑說:“樂總監,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這事不難解決。”
“真的嗎?”蘇笑不信,“家長都請律師了,還要賠償十萬……應該沒那麼容易吧。”
樂蘊和故作神秘的笑道:“山人自有妙計。”
離開中心後,樂蘊和到一樓後拐進了商場,從商場側門出去,走到街對面,帥不危坐在車裡等他。
帥不危看見樂蘊和快步從遠處跑來,下車,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不爽的抱怨道:“小和,我們又不是偷情,光明正大的幹嘛非要我躲在這裡接你,還不許我陪你在商場裡吃飯。”